这是奶奶小时候他们村里发生的一桩奇事,并一再叮嘱我,以后出门在外,不该说的话千万不能乱说,避免引火烧身,招来祸事……
那年,刚进入腊月的一天,翠儿娘早饭后,到东院找兰梅嫂子(妯娌俩)做针线活。直至下午三点多钟,她才起身下炕回家做饭。
那时候,农村人生活还比较贫困,每户都有冬储的菜窖。冬春季蔬菜以腌制的酸菜、土豆、萝卜为主。
翠儿娘回到家,到房后菜窖里拾了几个土豆和萝卜,顿觉寒气侵骨,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赶忙从菜窖上来,用破铁锅盖好窖口,挎着菜篮子疾步往屋里走。
刚拐过山墙,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脚脖子上勾了一下,与此同时似乎还听到背后传来鬼祟的笑声。她不由得一声惊叫,一个趔趄实实在在地摔倒在地,挎在胳膊上的菜篮子也撒了手,土豆、萝卜散落了一地。
丈夫正在屋里编筐,听到媳妇的嚎叫声,慌张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边跑边问你这是咋得啦?当看到媳妇龇牙咧嘴趴在地上,丈夫忙伸手扶她起来,关心地说:“走路这么不小心,毛手毛脚的,磕着没有?”
媳妇皱着眉头,抬头望了眼天空,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丈夫说:“太阳还没落山呢,这大白天的,莫非撞上鬼了……”
“这也就是冬天穿着棉衣,要是在夏天,说不定会伤成什么样子,往后走路可要多加小心。”丈夫心疼地说。
当他蹲下来往筐里拾萝卜时,无意中看到媳妇右耳朵下面的耳垂没了。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地上,瞪着惊愕的双眼,张着大嘴却发不出声来。
媳妇发现丈夫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说道:“你咋用这种眼光看我?”他这才回过神来,颤抖着手指着媳妇的右耳朵,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右耳朵的耳垂哪儿去了?”“你胡说些什么呀,我这耳朵好好的……”说着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瞬间,媳妇脸色惨白,凄厉地喊叫着:“我咋少了小半个耳朵……”按说这丢掉的耳垂,不是在上下菜窖时刮掉的,就是刚刚栽倒时剐蹭掉的。可她一点感觉也没有,既不痛也没流血,何时没的一无所知。夫妻俩把院子和菜窖里都找遍了,丢失的耳垂似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晚上熄灯后,夫妻俩仍在议论着这件诡奇的怪事。忽然,听到东院传过来大哥和兰梅嫂子忽高忽低的吵架声,这可是两口子从来没有过的。
媳妇急忙披衣下炕,嘴里嘟囔着:“这半夜三更不踏实睡觉,吵得是哪门子架?”说着,与丈夫踉踉跄跄到了东院,想劝劝他们两口子,以免伤了和气。
两人一进屋,就见大哥虎着脸,对着目光呆滞,耷拉着脸,盘腿坐在炕上的媳妇,说道:“你说你有灵验,坐着别动,把柜上的茶壶扔在地下。”他的话音未落,只见茶壶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只听“咔嚓”一声,茶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兰梅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冷冷一笑,阴阳怪调地说:“信不,不信咱再试试看!”大哥信服地对她摆摆手,说道:“无论你是鬼狐精妖,还是仙神下界,求你别再折腾了……”直到这时他俩才弄清楚,这两口子不是吵架,是大嫂“中邪”了。
“大哥,平白无故嫂子咋就惹上了这种‘不干净’的东西?是不是嫂子这段时间患病,一时阳气弱了的原因?”二弟问大哥。
“谁知道她中了哪门子‘邪’了?晚饭后,她就有些坐立不安,屋里屋外踱来踱去,神秘兮兮地不停地嘀咕着,说些什么也听不太清晰,但有一句话我听清楚了,她说:我让你们不信!初听时我觉得很是蹊跷,后来又听她重复了几次这句话。我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她阴沉着脸,说话的腔调大相迥异,判若两人。我预感到今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果不其然,她刚一上炕,接连打了几个哈欠,眼睛傻呆呆地瞅着屋门……白天,她们妯娌俩大半天都待在一起,你嫂子连大门都没出去过,你们说咋就中了这‘鬼邪症’呢?”
大哥话音未落,兰梅咬牙切齿地发出一阵人的狞笑,说道:“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屋里说话隔墙有耳。你问问你弟媳郑月红,白日里她都说了些什么?”她边说边用手指着郑月红。
郑月红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吓得浑身不住地颤抖着,躲在丈夫身后,壮着胆子怯怯地回答说:“我们姐俩也没说什么,只是边做针线活边扯着闲篇……”兰梅愤懑地说道:“郑月红你还嘴硬。本来咱们是井水不犯河水,碰巧我打此路过,无意中听到你们的对话,你说什么这世上遇到的‘神仙鬼魅或精狐妖怪’邪事缠身,是人们编造出来的……今天,我只是校验一下我的道行。”三人闻听此言,不由得大惊失色,全都愣怔在那儿。
兰梅擦了把嘴角白沫,从鼻腔里哼了声,接着说:“下午你回家时,我紧贴着你的身子跟着你走进家门,在你不知不觉中给你耳朵上留了个记号,这是事实吧!我本打算晚上再到你家找你算账,可拴在你家门口的那条大黑狗,使我退避三舍,没人带着进不了你家,我只好来到兰梅家闹一闹,把你引过来。”
二弟攥拳捋袖,怒目说道:“翠儿妈丢失的耳垂,是你暗地里搞的鬼?”“明人不做暗事,就是想教训教训她,看她从今往后还口无遮拦……”二弟没等她把话说完,接过话茬儿,说道:“不管你是哪儿来的,大天白日竟用妖术祸害人,如此猖狂,我岂能饶你?”说着抄起门后那根顶门棍。
大哥上前攥住二弟的手腕,摇摇头,意思告诉他先别动手,转回身对媳妇说:“你别装神弄鬼吓唬我们,有胆量说说你是从哪儿来的?”“呵呵,告诉你也无妨,我住在西沟岗子上……”
听她这么一说,大哥凝思默虑片刻,忽然想起小时候五爷讲过,那地界住着个白狐精。大哥问:“你是白狐大仙?”兰梅拿腔捏调地回答说:“这还有假吗!”说完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大哥低声下气地说:“您既然是狐大仙,她们有冒犯您老的地方,还请高抬贵手,担待一二……”“你说的好听,她们在背后搬弄是非就是不行。”
二弟厉声喝道:“我们好话说了,也给您老赔了不是,说话做事不能太绝了。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奉劝狐大仙别再这样无休止地闹腾下去,这对你可没有什么好处。”
大哥害怕把事儿闹大了,赶紧以笑脸相迎,说道:“狐大仙,您该说的都说了,该罚的也罚了,请您老打道回府吧!每月初一、十五,逢年过节给您添香上供……”
“你这话我爱听,看在你的面子上告诉你,郑月红失去的耳垂,在西沟岗子榆树下的那块青石上……不过,现在我还不想走,等这口气顺下去再说。”大哥没再说话,转身走出房间。
屋内正在僵持不下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一阵铁链声。屋门帘一抖,二弟家的那条黑狗带着一股寒风,忽闪一下蹿上炕,直扑坐在炕头上的兰梅。
兰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怔了一下,瞬间脸色骤变,浑身颤抖着,声嘶力竭地说道:“是我这张臭嘴把自己出卖了,五百年修炼的功效将毁于一旦……”话音未落,倏地一道白光从炕上腾空而起,带着一股臊气味夺门而出。
刹那间,兰梅的神智恢复了常态,心存疑惑地瞧着他们,询问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两口子在这深更半夜的都过来了?”
郑月红回答说:“嫂子,你是受白狐精缠身,已折腾了大半夜……”兰梅刚想下炕,一低头看到卧在身边的大黑狗,她大声质问着:“郑月红,你怎么让狗上炕了?”大哥忙解释:“以前只知道狗通人性,养狗是为了看家护院,没想到白狐精说漏了嘴。黑狗不仅避邪,而且还能制伏鬼狐精怪邪祟之物,它是异类的克星。今天夜里要没有这条狗,还不知道会把你折腾到什么时候。”
兰梅心有余悸:“晚饭后,感觉心里老是毛毛的,只记得上炕准备睡觉时,猛然间看到一只大白猫,双眼射出阴森森的绿光上了炕,瞬时我就犯了迷糊,以后发生的事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