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剪灯新话》记载,元大德年间,扬州一名崔姓官员同邻居吴防御交情深厚,且崔家儿子兴哥与吴家女儿兴娘都在襁褓之中,于是崔家求聘兴娘,吴父同意后以一支金凤钗作为订婚信物。
不久,崔父带着家眷远出做官,15年没传回一丝音信。兴娘便守在闺中,直至19岁仍未出嫁。吴母不忍女儿空等,便劝说吴父退婚。吴父固守承诺,坚持不肯。兴娘最终因为盼望崔郎归来,思虑过度而卧病在床,不过半年光景便香消玉殒。二老伤心透顶,待殓尸时,吴母哭着亲手将金凤钗插在兴娘的发髻上,随之一同下葬。
造化弄人,两个月后,崔兴哥来到吴家,并向吴父解释这些年毫无消息的缘故。原来,崔父在外做官时不幸去世,崔母也在早些年撒手人寰。直到服孝期满,崔兴哥才千里迢迢地赶来。吴父领他进屋到兴娘的灵桌前,烧纸钱把崔兴哥的到来告诉女儿。之后吴父劝他住下歇息,随即将崔兴哥安排在外宅书房。
过了将近半个月,正逢清明,吴府举家外出给兴娘上坟,只留崔兴哥一人看家。天黑时,吴家的人回来了,崔兴哥站在大门左边迎候。最后一顶轿子来到崔兴哥跟前时,“锵”的一声,掉下一样东西。他急忙捡起,却是一支金凤钗,他想要还回去,发现内宅门已落锁,不得已先回了住处。
崔兴哥燃起蜡烛,独自感叹错失姻缘,寄人篱下。准备睡觉时,忽然听见“笃笃笃”的敲门声,他问是谁,无人答应。过了一会儿,又有敲门声。他开门去探看,竟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姑娘一见门开,连忙提起裙角进了屋。崔兴哥大惊。那姑娘低着头,细声道:“崔郎不认识我吧?我是兴娘的妹妹庆娘,方才金凤钗跌在轿下,不知你见到没有?”说着,就要拉崔兴哥一同歇下。崔兴哥因为吴父待他不薄,忙再三推辞,坚决不肯。庆娘脸涨得通红,威胁说崔兴哥将她诱骗到屋内,自己要把事情告诉父亲,再将他告到官府。崔兴哥不由害怕,便依了她。天蒙蒙亮,庆娘又悄悄离去。如此持续一个半月。
一天晚上,庆娘对崔兴哥说:“你我二人现下私会,幸而无人觉察。常言道好事多磨,若事情被撞破,父母追责起来,后果难料。我固然是心甘情愿,只是对郎君的名声有所玷污。不如我们早些逃离,隐伏偏僻村落或是藏踪异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白头到老。”
第二天五更,崔兴哥与庆娘轻装上路,雇船行过瓜州,直奔丹阳,投靠到崔家原先的一个忠仆处。老仆认出自己的小主人后,立即下拜行礼,弄清二人到来的缘由,赶忙腾出正房,凡有所需,都供奉周到。
一年后,庆娘思乡心切,崔兴哥便随她回家拜见二老。船至扬州城,庆娘忽然改口,称怕触怒父母,让崔兴哥先去探看,她在船上等候消息。崔兴哥要走时,庆娘又将他叫回,并递上金凤钗说:“若爹娘怀疑你的说辞,便将这金凤钗给他们看就是了。”
吴父听说崔兴哥回来,高兴地出来见他,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道歉:“往日里照顾不周,让郎君不告而别去了他处,都是我的不是。”崔兴哥虽惊诧,但还是拜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口口声声称自己“死罪”。吴父让他起来讲话。
崔兴哥惶恐地坦白了自己同庆娘私通,而后私奔外乡的事,并说现特地回来请罪。吴父吃惊道:“庆娘已经卧病在床一年了,怎么可能与你私逃?”崔兴哥以为吴父恐玷污自家名声,故意说假话回避事实,便说庆娘就在船上。
吴父将信将疑地派童仆去察看,船是空的,吴父便斥责崔兴哥胡说八道。崔兴哥忙从袖中取出金凤钗。吴父见后,大吃一惊,这分明是亡女兴娘的殉葬物。
正在众人疑惑不解时,久病卧床的庆娘突然从床上起来,径直走到堂前,向父亲施礼下拜,说她是兴娘,无奈早死不能侍奉父母,可她与崔郎的姻缘未了,此番回来是想让妹妹庆娘来接续自己同崔郎的这段婚姻。如果父亲答应,庆娘的病马上可以痊愈,若是不答應,庆娘也就此丧命了。
全家人听后又惊又怕,看她的身形是庆娘,可声音举止全像兴娘。吴父责怪她死后还回来扰乱人间,兴娘回道:“我死后到了阴间,地府因我没有罪行而不加以拘禁。我后来成为后土夫人的下属,掌管传送文书、奏章的事。后土夫人念我尘缘未了,特许我一年假期,让我来了结阳间事。”
吴父见她态度恳切,答应了她。她马上施礼拜谢,后又握着崔兴哥的手哭泣告别:“父母已经答应我了,你就好好做新郎吧。只是千万不能有了新人忘了旧人。”说完便晕倒在地,气息全无。家人忙将汤药给她灌下,过了段时间庆娘才醒来,病体完全康复,只是问起前事,一概不知。
吴父选了一个吉日,让庆娘与崔兴哥续成这桩姻缘。崔兴哥将那支金凤钗拿到市上去卖,得到20锭银子,全部买了香烛纸钱送往琼花观,请道士做了三天三夜的道场,来报答兴娘。
兴娘后来托梦给兴哥说:“承蒙郎君超度亡魂,我知你的心意。虽然阴阳相隔,我却深深地感激你。小妹性情温顺,你要好好照顾她。”崔兴哥惊醒后又喜又悲,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兴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