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单恋

    一
    蓝冰最近总觉得小薇有点怪怪的。
    "哙，蓝冰，你觉不觉得天宇今天刚剃完头的脑袋特像土豆啊？"小薇一边走一边喝着果汁，笑嘻嘻地问。
    "哎呀知道啦。"蓝冰很不耐烦地盯着街边某辆飞驰而过的车，忽然转头盯着小薇，"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天宇啦？""那有……"小薇一愣，赶紧低下头吸着果汁不吱声了。
    "嘿嘿，想瞒我？"蓝冰心里窃笑。
    蓝冰对天宇的印象一般，瘦瘦高高的，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色校服，一副学究模样，成绩也确实永远在她之上。蓝冰如果对他有什么感觉的话，就是一点小嫉妒了。小薇的成绩么，还不及她，所以蓝冰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在似乎唯以读书为乐的天宇眼里，小薇秀丽乌黑的长发应该还不及书上的方程式可爱吧？
    更何况，天宇身上有一种沉默阴郁的气质，跟生性开朗爱闹的小薇，完全是两种人。
    哎呀，小薇是不是喜欢天宇，关我什么事啊？蓝冰笑着摇了摇头。
    二
    无聊死了。小薇苦着脸听着数学老师讲三角函数讲得眉飞色舞，自己却一点也听不懂。看看邻桌一脸专注的天宇，她无奈地趴在桌上。这样的天书亏他听得下去，真是服了他了。不过他真的好帅哦！白晳的脸庞，英挺的鼻梁，架着文气的眼镜，还有带着冷峻气息的乌黑的眼眸——不对！

    天宇正气势汹汹地盯着她。"你一直看我干吗？"他冷冷地低声说。
    "唔……那有！自恋！"小薇只觉得一阵热气从脖子一直上升到耳根，她赶紧转过头，一开口，却也是冷冷的。
    "哼！"天宇冷笑一声，转过头不再吱声。
    三
    "你对天宇摆什么花痴相啊？"一声突然爆发的大吼让蓝冰的手一抖，黑色水笔在方格纸上划出一道斜斜的线。
    她抬头，思思正一脸傲气地双手叉腰，瞪着座位上的小薇。"关你什么事啊？"小薇涨红了脸从座位上跳起来，不甘示弱地回瞪她。"这么点烂成绩，还想天宇看上你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思思甩一甩长长的马尾辫，不屑地看着她。
    "你……"小薇气得说不出话。"怎么样？说中了吧？贱女人！班上谁不知道你喜欢天宇？你问问天宇，他要不要你？哼，天宇要是会看上你，那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思思愈加得意。

    蓝冰看了一眼天宇，天宇死死盯着思思，脸色铁青。戾气。蓝冰想。
    "不服气不是？"思思抄着手看着怒眼圆睁的小薇，"不服气，下周五你要是敢在旧宿舍楼113房间呆过午夜十二点，算你狠！"
    "好！"蓝冰还没来得及阻止，小薇已经从位子上跳起来，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个字。"不！"蓝冰心里惨叫一声。天宇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旧宿舍楼，是学校原来的女生宿舍。据说在一个周五的夜晚，113宿舍一名睡在上铺的女生离奇地越过床边护栏从床上摔落，脑浆飞迸，当场身亡。这场事故被定性为安全事故，给学校造成很大麻烦，从此不再接受学生住宿。但诡异的是，当时床边的护栏并没有任何损坏，谁也弄不请楚当时这个女生是怎么摔下来的。有不少学生认为她是自杀，因为这周五的早晨，她刚和交往一年的男友分手。更有人说，在每周五的午夜十二点，她会重复她死亡的场景，直到有人在那个时候出现，她就会抓住那个人抵命。这是与小薇同年段的一个女生一年前的遭遇，全校的学生都知道。小薇曾很八卦地问过有关那个女孩的事，只知道那个女孩叫紫兰，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平时比较任性，常有些怪点子怪要求，因此和她男朋友的感情不是很稳定，估计她男朋友老受她欺负，那男孩可能终于受不了了才和她分手。至于她男友，好像是个很谨慎的人，很少人知道是谁。紫兰曾拿着一条小鱼坠子的银色项链向室友炫耀过，所以只知道她男朋友有一条小鱼项链。
    蓝冰责怪地望着小薇，小薇回给她一个满不在乎的微笑。
    四
    放学后，班上同学三三两两地离开了教室。天宇独自背起书包走出了门。出门之前，他看了蓝冰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蓝冰的笔盒。
    蓝冰打开笔盒，一张不知何时出现的蓝色便签纸安静地躺在里面。
    出了路口右拐，我在公交站后新华兴大厦的楼底花园等你。天宇
    "蓝冰！"听到小薇的声音，蓝冰慌忙收起纸条。小薇跑上来，用手钩住她的肩膀"走吧！"
    "等一下。"蓝冰挣开她的手，"我有点事，你能自己回家吗？"

    "好吧。"小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嘟着嘴走开了。
    蓝冰到达新华兴大厦的时候，天宇已经在后花园里等她了。
    "让她死心吧！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天宇劈头一句话，让蓝冰愣了一下。
    五
    小薇盯着蓝冰一张一合的嘴，像是听到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听到。
    蓝冰讲完了，犹疑地打量着呆呆的小薇，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讲完了？"小薇的声音弱弱地响起，一脸绝望地看着她。
    "嗯。蓝冰点点头，不安地看着她，"小薇，你还是算了吧，天宇真的不喜欢你。这样下去，对你，对天宇，一点好处也没有。"而且，天宇身上有一种让她不安的气息。看着小薇的样子，蓝冰没敢说出来。
    "蓝冰，"小薇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我想……约他谈一谈……"
    蓝冰吃惊地瞪大眼睛。"可能不行。"她迟疑地说，"我去问问他。"
    六
    小薇家离学校不远，小薇和天宇就约在小薇的小区里见面。天宇似乎知道这个小区，但进了小区，他就停了下来。
    "你带路。"他冷冷地对小薇说，"我对这里不熟。"
    小薇默默地走在前面，天宇在后面和她拉开五六米远的距离，像极了谍战片里的接头场景。气氛很是沉闷，小薇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幸福感。在她的意识里，只要能和天宇在一起，就是幸福的。
    他们在一处小花园前停下来。
    "你想说什么？"天宇直直地盯着她。
    未等小薇开口，天宇的目光忽然越过她落在花园里"一个，两个……"小薇诧异地回头，几个看起来和他们一所学校的学生在花园里玩。
    "这里不行。"天宇在她身后说。
    他们改到一座电房后的便道上。天宇径直走进便道，小薇站在路口，迟疑地看着他。天宇招招手，示意她走近。
    "你想说什么？"天宇直直地盯着她。
    小薇张口想说，千言万语却同时涌上心头，她一时竟无法决定说什么，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
    天宇眼里闪过一丝轻蔑的光。

    "你不说，我来说。"他的舌间无意识地滑过唇际，"你的所作所为给我造成很大的困扰。"
    "……对不起……"小薇低着头说。天宇的周围似乎有很大的气场，把小薇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喉咙里。
    身旁响起电动车的吱吱声，小薇抬起头，邻居阿姨骑着电动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她看看小薇，又看看天宇，眼里闪现出洞悉一切的目光，朝小薇笑了一下。
    天宇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突然问"你认识她？""嗯。"小薇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了。"天宇不耐烦地回答，犀利地盯了她一眼，便把目光投向天边。
    "天宇……"小薇局促地站着。
    "怎么？你有什么好说的？"天宇看了她一眼，"我想我已经很客气了吧？该讲的，我相信蓝冰都跟你讲了。上次思思讲的话，我听了很生气。"

    "我知道，我也。。。。"小薇的话才说了一半，电动车的声音再次响起。"小薇，你在这里干吗呀？"听见说话声，小薇心头一凛，妈妈骑着电动车轻巧地从他们身边溜过，笑嘻嘻地看了他们一眼。小薇惊恐地捂住了嘴。
    "怎么了？"天宇困惑地看着电动车远去，又看看小薇，"这人你认识？"
    "这是我妈！"小薇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天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办？"天宇慌乱地看着她，两个人一时都愣在那里。
    天宇首先清醒过来，拔腿就跑。"小薇，你死定了！"风送来他愤怒的大喊。
    小薇走到杂物间门口，妈妈还在停车。
    "小薇，刚才那男生是谁啊？"妈妈一边收东西一边问。
    "没有，一个朋友。回家吧，妈妈。"她拉了拉妈妈，手还在颤抖。
    "好啊。"妈妈笑着挽起她的手，"也不叫那个朋友来家玩玩，今晚给你们炖排骨吃……"
    "你们联手整我，是不是？我告诉你，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蓝色的纸条悠悠地落在课桌上。"不是这样的！不是……"蓝冰的嘴唇在哆嗦。
    七
    "什么？你真的要去旧宿舍楼啊？"蓝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
    "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就不能改口的。"小薇哀求似地拉着蓝冰的手，"陪我去吧，我害怕……"
    "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天宇又不稀罕，你值得吗？"蓝冰叹了口气。
    八
    天宇狞笑着一步一步走近，蓝冰惊恐地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她的后背触到冰冷坚硬的东西——墙。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天宇一步步地走近她，举起了双手，手上一条细细的链子闪着寒光，就像他眼里凛冽的杀意。他手中的链子抖动起来了，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叮铃铃……
    蓝冰从梦中挣扎着醒来，睡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了。四周是沉沉的黑夜，床头的电活急促地响着"叮铃铃……"

    "喂……"
    "蓝冰你这头猪！"电话里传来小薇气急败坏的声音，"十一点四十五了你还赖在被窝里！我都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校园的那一角，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了，浸透了浓浓的夜色。恣意生长的茅草在浓墨似的夜色中若隐若现，掩盖了从前的石桌石椅，显出一派萧条的景象。树丛掩映间，是那幢已经荒废了一年的宿舍楼，洞开的窗户空洞地凝望着夜空，破旧的大门开着，楼道内弥漫的黑夜无声地窥视着两位夜访者。
    小薇的手抓得蓝冰的胳膊生疼，蓝冰看了她一眼，她直直地盯着面前的楼，死死地咬着嘴唇。蓝冰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宿舍楼内的黑暗将她们包围的时候，小薇哆嗦着打开了手电。腕上的手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蓝冰知道，十二点了。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一层静谧的空气，随后传来一声闷响。走廊上的两个人都一啰嗦，小薇几乎瘫倒在蓝冰身上。蓝冰架着她慢慢往前走。手电的光圈里闪过一个黑影，蓝冰的手一啰嗦，手电落在地上。等她捡起手电，楼道里已恢复平静，蓝冰只看见那人的脖子上银光一闪，似乎是一条项链。
    她觉得头皮发麻，只得搀着小薇倚墙站着。等小薇恢复过来，两人急忙向113房间跑去。
    推开房门，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尖叫。
    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地上躺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暗色的血流了一地。蓝冰战战兢兢地用手电照了照她的脸。
    "思思？！"
    九
    小薇快发疯了，作为113宿舍现场的第一发现人，再加上平日和思思有矛盾，这两天她和蓝冰被警察翻来覆去地盘问，还要忍受周围同学的指指点点。
    "我没有杀她！"在学校被作为临时讯问室的会议室，小薇气得大哭。办案的年轻警察给她弄得手足无措，只得让老师把失控的她带回教室。
    蓝冰揽着不断啜泣的小薇，叹了口气。
    蓝冰曾设法打探消息，思思那晚潜入旧宿楼，可能是为了吓唬小薇，谁知躲在113宿舍上铺的她却在十二点莫名其妙地从上铺摔了下去。大家都传说是紫兰的鬼魂干的。

    案子拖了很久都没破，成了悬案。校园里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于是校方拆毁了那幢宿舍楼。
    十
    蓝冰又在笔盒里发现了一张蓝色字条。
    今晚八点，到教学楼二层尽头的那间空房间，我会告诉你有关思思的事情。天宇
    "天宇的父亲好像也是办这案子的警察。不过即使这样，天宇又能多知道些什么呢？"蓝冰想着，把纸条收进了书包。
    吃过晚饭，她胡乱套上一条白色连衣裙就出了门。
    空屋子里没有人，蓝冰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对窗坐着，等待天宇。月色很好，照得屋里亮晃晃的，根本不需要开灯。况且，这屋里是放杂物的，也没装灯。
    脖子上凉凉的，慢慢地变成了痛。蓝冰惊恐地回头，对上天宇狞笑的脸，手上拽着银色的链子。她看见天宇眼里凛冽的杀意。蓝冰想叫，可勒紧脖子的链子让她无法发声。
    颈动脉的血管在疯狂地挣扎着，似乎要撑破脑袋。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她无力地从椅子上跌落下来，意识渐渐模糊。
    十一
    水泥地面的冰冷让小薇醒了过来，喉间似乎还残留着放学前喝下的牛奶的味道。这是那里？她环视四周，似乎是教学楼的杂物间。窗外月色很好，一条白色的窗帘在月光中飞舞。
    身边似乎还坐着一个人。
    "你醒了？"冷冷的声音响起，却无比熟悉。小薇兴奋地想起身，那人却向她俯下身来。
    "你不是喜欢我吗？"她的脖子感觉到天宇温热的气息，一条银亮的小鱼项链在他的颈上晃动。
    "我今晚就成全你！"她的嘴唇感觉到天宇唇间温润的触感，一股冰冷的刺痛却穿进了她的胸膛。

    小薇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双手环住了天宇的腰。
    天宇颤抖了一下。
    小薇的目光定格在白色的窗帘上。
    那不是窗帘。
    是蓝冰。
    十二
    似乎感觉到身后的那一抹目光，天宇缓缓地转过身来。
    思思倚着门框，冷冷地看着他。
    "意外么？"思思的笑容冷得像天宇手中的刀。
    天宇木然地看着她。
    "那个午夜，你想杀的，应该是小薇吧？"
    天宇默默地看着她，一滴血从他的刀尖滑落。
    "可是小薇竟然迟到了。而倒霉的我却成了替罪羊。幸好我命大。"思思的笑容像一朵罂粟花，"我猜想，当初紫兰应该也是死在你手上吧？"
    刀尖上的血偏离了它下落的方向。天宇的目光越过头上缠着雪白纱布的思思，思思的身后站着一个山一样高大的身影。一身警服的父亲正看着他。父亲的眼神有警察的冷峻，更多的，是月光般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