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叔你他吗的是不是想丢下我了!是不是!”我泪如泉涌的看着胖叔,心里对于阴爩的恐惧早就没了踪影,在我眼里,整个世界都消失了,剩下的,我能看见的,只有那个脸色越来越苍白的胖子。
“你们两个瓜皮!快走啊!!”胖叔的嘶吼声已经没了刚开始的底气,失血过多而导致的虚弱显而易见,他脸色狰狞的看着我跟海东青,大吼着:“走啊!”“叔求求你快出来求求你”海东青语无伦次的说着,语气很颤,等我转眼一看才发现,海东青竟然哭了。
真的,我没看错,他哭了。
就跟个一无所有的孩子一样,眼神空洞得让人心酸,苦苦哀求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往日海东青的模样。
“叔你快出来我会想到办法的快出来我求求你”海东青摇摇晃晃的想走过去,但被胖叔一嗓子吼住了。
“给饿滚!”
石室里的阴爩似乎是有点不一样了,只见阴爩水面上不停的翻涌着细微的波浪,有的地方还出现了一个个透明的气泡。
鼓起,炸裂,鼓起
反反复复。
就在我们想要过去强行制止胖叔的时候,让我们绝望的事,发生了。
阴爩绿水就如被“吸尘器”吸过去了一般,水面猛然翻涌了几下波浪后,竟毫无预兆的向着胖叔涌了过去,速度之快,完全没有给我们反应过来的机会。
见那些绿水已涌到了胖叔身前一米不到的地方,我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叔啊!”在我们还没离开湘西的时候,在胖叔还没离开我们的时候。
我,老爷子,胖叔,一直就像是一家人一样生活。
虽然我们之间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是,这也算是三世同堂吧?
从某些特殊且诡异的角度来看,其实我们还是有“血缘关系”的,只不过这种遗传基因很神秘莫测,据说我们的基因还是科学家重点研究的重要基因之一。
基因编号:会进化的傻逼B2。
老爷子挺傻逼的吧,我这么觉得,胖叔也是,但老爷子总是自我感觉良好,对于自己的种种毫无智商可言的举动丝毫不在意,反而得意洋洋。
胖叔也挺傻逼的吧,我们都这么觉得,但他总是自我感觉良好,操着一口常人不能及也的陕西口音,笑傲龙山数十年。
我也挺啊不对,我觉得我挺聪明的,嗯。
不知道是谁给我灌输的思想,说是脑子里的坏水越少,好(sha)人(bi)的基因成分越高,你这个人就越能活得长久,起码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不是有句俗话么,好人长命百岁,坏人祖坟被刨,我挺信这话的。
只不过老爷子走了后,我就完全不信这句所谓的俗话了,在我看来,这话就跟新闻联播里的“见油价上涨百姓纷纷表示普天同庆喜闻乐见”一般。
好人长命百岁的下一句不该是坏人祖坟被刨,而应该改成,傻逼才信这话。
记得在我十岁那年,老爷子接了个活儿,白活儿,就是帮人主持葬礼的那种,他也没多想,就觉得能蹭上几顿好饭,二话不说就带着我跟胖叔去了。
事主是个年轻人,他叫来老爷子,就是让这龙山一片名声最大的易喜神,帮他爷爷做一场超度的法事,希望自己爷爷在那边一切安好。
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见躺在棺材里跟老爷子年纪差不多的老人时,心里有种害怕的感觉,没错,是害怕。
然后,我就问了。
“死爷爷,你会陪我一辈子的吧?”
“废话,细伢子,你就这么想我早死啊?”
“叔,你会陪我一辈子的吧?”
“你个瓜皮,饿又不会英年早逝,社(说)那些废话干撒(啥)咧么!”
听见他们的回答,我傻逼呼呼的笑了。
我这辈子就他们俩亲人,谁走了,我都受不了。
但事实告诉了我,就算我受不了心疼得死去活来,一样还得承受着,咬着牙挺着,继续在这操蛋的世界里活下去。
可是现在为什么我有种承受不了的感觉?!
“给饿定住!”
胖叔丝毫没有害怕的表情,仿佛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又用力将蚨匕插了插,嘴里大吼:“快滚!两分钟!饿只能定住阴爩两分钟!你们试试!看能不能把门炸开!”
“这里塌了也抹四(没事)!你们跑快点就行!”
“去试试啊!”阴爩似乎是被浓缩了,从先前它们覆盖地面的面积来看,绿水的量肯定不小,但此时却紧紧的收缩了起来,在距离胖叔半米左右的位置,彻底的停止了蔓延。
现在阴爩就成了个包围圈,从石壁,地板,天花板,各处都在靠近胖叔,但都在离胖叔只差一步的时候,忽然就停止住了动作。
天花板上的阴爩更是让人心惊,就如一层厚厚的油漆一样,就在胖叔的头顶上,只不过它并没我们所想的那般滴水下来,就是那么安静的待着,似是在伺机而动。
先前的绿水大概高出地面有两指的样子,此时的绿水就更浓厚了,看起来就跟两块板砖叠放起来一样厚,似都凝成了固体,不像先前那般透明。
“我去试试,你看着胖叔。”
我还在发愣,海东青却已经醒转了过来,没有顾忌脸上还未擦干的眼泪,直接大踏步的就冲到了门边,拿出雷管跟炸药,蹲下身子就要继续操作,但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遥遥看着胖叔,颤抖着问:“叔你能跟我们一起逃出去吗”
“你个瓜皮!你他吗!”胖叔想要继续骂,但表情一僵,脸上的苍白又多了些许,看了看海东青,又看了看我,笑着摇了摇头。
胖叔他在这时候,说了一些话,一些我们无法接受的话。
“饿没办法跑啊如果饿不拼命如果不牺牲个人饿们三个傻逼谁都出不气(去)啊”胖叔的笑容无比灿烂,看着我们,说:“好好活下气(去),你们俩碎娃(小孩)还年轻,日子还长着咧,走吧”
海东青再也忍不住哭声,低声哽咽了起来,摆弄着手里的炸药跟雷管,肩膀颤抖个不停。
他说的没错,如果他不把阴爩吸引过去,我们谁都靠近不了入口,也就是说,哪怕是我们将这个山下的密室的坍塌风险无视,有了决心要拼命炸开条路,阴爩也不可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走投无路,这四个字就是我们现实的写照。
想活着,想出去,那么就必然得有牺牲,胖叔把牺牲的头衔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所想的,只是让我们这俩后辈出去,只是
“你们快出气(去)饿要压不住阴爩咧该走咧走咧”
胖叔咳嗽着笑了笑,靠在石壁上,气息微弱。
他的伤口所流出的血,已经流了一地,但他没有在意,只是平静的看着充斥手电灯光的昏暗石室,有气无力的哼唱了起来,那曲子我很熟悉。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熟悉的曲声,熟悉的调子,这瞬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龙山。
朦朦胧胧的看见了十五年前的春暖花开。
“天之涯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胖叔断断续续的哼着这首歌,声音越来越低,紧握住蚨匕的右手早已松开,无力的搭在了一旁的地上,虽然如此,但胖叔的笑容却越来越盛。
阴爩忽然又有了动作,开始不停的往胖叔的位置靠拢,速度很慢,但明显是在慢慢移动,而不像是先前的彻底定住。
好像胖叔所用的阵局要压不住阴爩了
“叔你不能走啊!!”
我只感觉脑袋莫名其妙的疼了起来,随即,双眼无神的看了看胖叔,然后,蹲下身子,拿出海东青出发前分发给我们的匕首,在地面上疯狂的刻画了起来。
“既然你要玩命,那么我也玩,我就不信我们出不去!”我咬紧了牙,强忍着哭声,低吼道:“易家的三镇一定可以解决阴爩!一定可以!”
“给饿住手!”胖叔的脸上终于出现了愤怒,在我意料之中的愤怒。
或许外人不知道所谓的易家三镇是什么,但胖叔可是清楚得很,那三种术法,都是以命搏命的招数。
三镇隶属易家五门的镇字一门,可以说是易家的传承里威力最大的法术,准确的说,这是留给易家后辈跟冤孽同归于尽的招数。
喜神镇,阳齾镇,伏孽镇,这便是易家三镇。
“胖叔你用的这东西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我能感觉到你那儿的阳气不比聚阳之地弱”我苦涩的笑着,摇摇头:“这时候我才反应过来你说的易家术法不能搞定阴爩纯属扯淡”
海东青忽然回过头看向了我。
“既然镇冤孽的术法没用那么我就跟你一样拿阳气暂时锁住阴爩”我眼里有了难掩的绝决,看着鸟人笑了笑:“看个求,你继续玩你的炸药去。”
“这个镇局可以让我这个局眼化作阳齾这可比你的阳气重了那些阴爩肯定能被我搞定没事的”
“没事的”我重复了一遍,这一遍,是对我自己说的。
(注释:阳齾,在这里的意思是阳齾之地,与阴齾之地性质相同,只不过一个聚集的是阳气,而一个,聚集的是阴气。)
(“阳齾于斯,赤地三里,草木若焚,土裂如甲。”摘于-《青阳野记》)
“给饿住手!”
“木头!”
我咬了咬牙,用匕首贴住了脉门,打算割开脉门借阳,将手里的匕首转为阳煞之物。
要知道,想开启镇局,那就必然得用“钥匙”
这“钥匙”则就是阳煞之物。
“天苍地茫天地玄黄煞化阳煞冤孽不猖”我念念有词,将匕首侧了起来,然后
“轰!!”
门外的巨响犹如惊雷,我跟胖叔都愣了愣。
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随即,循声看了过去。
只看见被封死的那扇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