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走出告别厅,外面飘飘扬扬的下起了小雪,阳光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跟你说了你不用来的,身体怎么受得住?”李云峰略责怪地说道“你爸妈呢?你找什么借口过来的?”
“我直接跟他们说我一个朋友的父亲去世了,他们就很痛快地让我来了。我把他们送上客车以后才来的。”阳光举目远望,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天地,无边无际的大雪,仿佛混淆了天地的界限,她扬起头,缓缓说道:“我想通了。上天既生我如此,我自当顺应天命。我过去一直害怕,害怕万一哪一天我不在了,我的父母会伤心。所以我想多陪陪他们,但是又怕越陪越舍不得;想疏远他们,但是又怕他们伤心,怕他们难过,怕他们孤单,更怕自己会连累他们。但是现在我不怕了,人各有命,我在时,自当全力保护他们;若有一天我不在了,自会有人帮我抹去他们的记忆,他们的记忆里没有我,自然就不会有丧女之痛。现在,我有的,我自安然接受,哪日没有了,也不过是缘尽之时。”
寒风凛冽,吹动着两人的衣角,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李云峰站在她身边,忽然想起了永行大师的那句话:“怕是令师妹能放下,而你却放不下。”
今世的她不是儿女情长之人,拿得起放得下;而他,若能放下,又何苦要纠结了千年,还是不忍。还是不肯放手,不肯舍弃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若没有他们,自己枉活这千年。又有何用?
不远处的焚化炉里,缓缓升起一股白烟,对于一个形神俱灭之人而言,那焚尸炉里焚化的也不过是一堆腐肉而已。人死如灯灭,有人可以踏入下一个轮回,而有人,就像这一缕白烟。永远的消失在这天地中。
“谷雨说凌医生的父亲死得蹊跷,我今日见他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阳光收回目光,转头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云峰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昨天陪着凌逸守了一夜的灵,他什么都没有说,而我也没有从他父亲的遗体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说着叹了口气。拍拍阳光的肩膀。不远处,凌逸已经抱着骨灰盒出来,准备把父亲的骨灰葬进公墓。
两个人紧走几步,混进了人群里面。而白正明和徐娟则走在他们前面。阳光只好放慢了脚步,跟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她悄声问李云峰。
“我也不知道。不过白正明跟凌逸的父亲是多年好友,他是必然要来的,而徐娟和他是生意上的伙伴,现在在合作一个项目。他们能一起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李云峰低声说道:“对了。浩磊和谷雨说要来的,怎么没看到他们?”
“我正想问你呢。谷雨说她要过来的,而且她比我先走,应该比我早到。他们不会是迷路了吧?”阳光说道。
李云峰拿出手机,给谷雨打了个电话,电话是浩磊接的,他告诉李云峰,谷雨突然晕倒了,他把她送到了医院,现在正陪着她在医院吊水。
李云峰皱起了眉头“谷雨晕倒了,你怎么不早说?”
“我哪有时间早说?净忙活她来着。再说,你在参加葬礼,我给你打电话也不方便。”浩磊振振有词地说:“你放心,她没事,你参加完葬礼就尽快回来吧。”
“好吧,我尽快回去。”李云峰说着挂了电话。
阳光听说谷雨晕倒了,疑惑地说:“怎么会这样?我今天早晨看到谷雨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听浩磊的意思,她应该没有大碍。”李云峰低声说道:“本来今天的场合,我也不想让她过来,是她执意要来的。你们几个就没有一个听话的。”
李云峰和阳光参加完葬礼,急匆匆地往医院赶。阳光奔波了一上午,有些筋疲力尽了,索性直接躺到后座上睡了过去。
李云峰赶到医院停下车的时候,她在后座上抱着靠垫睡得正香。李云峰拍拍她的肩膀想把她叫醒,无奈她酣睡正甘,只哼哼了一声,又转身睡去。他只好搂着她的肩膀把她抱起来,她迷迷糊糊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半睁开眼睛,忽然觉得情况不对,她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被他半抱起来了。
“我没事,只是睡着了,谷雨呢?”她努力地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点儿。
李云峰帮她把大衣披上,把帽子戴好,满眼宠溺地笑道:“下车,我们去找谷雨。”
“哦,好吧。”阳光还处于半迷糊状态,跌跌撞撞地跟他下了车,进了医院的大门。
两个人在三楼找到谷雨的病房的时候,谷雨已经打完了针,正躺在病床上酣睡。李云峰过去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她呼吸平稳,除了虚弱点儿,没有什么问题。
而浩磊在一旁守着她,面色中带着一丝无奈。
“医生说她是睡眠不足引起的低血糖,吊点儿葡萄糖就好了。”浩磊苦笑着说道:“她心事实在太重了。昨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怕是她对我一直防备着,一夜都没睡好。其实,我也只是不放心她,想照顾她而已。我真的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怕吓到她,我不敢。可是即使这样,她还是对我戒心重重。原来一厢情愿的爱是这样的,她对我无心,我便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阳光听了这话,很同情地说道:“磊,你可不能抱怨啊!谷雨虽然对你无心,但是也没想要跟你不相往来,她还是记挂着同门的情分的。”
“我知道。”浩磊叹了口气:“可是,是我让她不自在了也是事实。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混成这副让人不待见的模样。”
李云峰也能看出他的落寞,他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也不要灰心。你和谷雨这也是命,半点不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