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明媚的日子,病房的窗帘却紧拉着,白炽灯很亮,安静而严肃。
沐言立在病床前,接过曾明明递上的白手套,掀开白色的被单,眼神沉洌。
徐东海面容苍白的平躺着,眼眶五黑深陷。
沐言仔细检查了下他的五官,包括咽喉和耳后,又拿起他的手观察了下指缝。
一切正常,没有撕扯过的痕迹。
“谁先发现的?”沐言问。
“和他同病房的室友…”一名便衣警员走了过来。
“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沐言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这名警员是他让秦局长安排的,他不信他会失职。
“我睡着了…”警员惭愧的低头。
“我迷迷糊糊的,忽然听到病房内传来惊呼声,赶紧进门,郑东海已经不行了,我喊来了值班医生,可已经没救了,瞳孔都放大了。”警员的声音有些沉重。
“你询问过发现死者的人吗?”沐言摆了摆手。
“问了,他说自己有起夜的毛病,可昨晚不知怎么了睡的很沉,直到六点多才起来,上完洗手间后本来想再睡个回笼觉可忽然觉得屋内有点异常。”
“许东海睡着后呼噜声很大,连我隔着门都能听到,他被送到医院后用了药,一直昏昏沉沉在睡觉,可现在忽然安静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他起了疑心,便拉开布帘看了一眼,没想到郑东海已经没了呼吸,这才惊叫喊人。”
“郑东海的家人呢?不是刚送到急救需要再在观察室呆够24小时吗?怎么会待在普通的病房。”沐言皱眉。
“别提了,他那也算亲戚啊,比我到的都晚,来了就墨迹,嫌观察室太贵,非要转到这来,医院没办法,只好让他进普通病房了,哪有这样的亲戚,人还昏睡着,就舍不得治了。”
“除了抢救的人,其他人还进过这个病房吗?”沐言又问。
“没有,我一直在外面守着,只有一个值班的医生进来过,可那时许东海已经不行了,就没再抢救。”
警员如实回答。
“你晚上吃的什么?”沐言忽然问。
“就是医院的盒饭啊,我托护士帮我买的,除了去过一次卫生间,我一步没离开过。”
“医生怎么说?”
“值班医生说癫痫病人有时会突发肌肉痉挛,引发呼吸道阻塞。因为郑东海一直在昏睡,所以没有呼救就死亡了。”
“这是什么?”沐言的视线忽然落在警员的右手边。
“这是我的杯子,菊花茶,败火的。”
警员不明所以,抬手将杯子递了过来。
隔着杯子晃了晃,杯中水色泽润红,水中漂浮着些许形状各异的的花瓣,煞是好看。
拧开杯盖,只嗅了一下,沐言便盖上了。
“这茶哪来的?”
“就是那个发现郑东海死亡的人给我的,怎么?这茶有问题?”警员一怔。
“菊花茶如何这种颜色,你看这茶汤绯红。”
“他说这是雪菊,很名贵的,特别香甜。”
“就算是雪菊,也应该是雏菊花型,褐红色花蕊,金色花瓣才对,可你看看这茶,分明只有晒干的花瓣,而且花瓣纤长,颜色润红,绝不是菊花,菊花茶味道微苦,凑近闻有清香,而这个茶叶的味道太香甜。”
“那这是什么?”警员眼睛瞪圆了。
“这叫木菊花,学名木槿,是一种野生植物,也能养殖,它的花十分香甜,不管人和动物闻到都会昏昏沉沉,若是不小心吃了,就会昏睡不醒,所以你才会睡着。”
沐言眼神冷冽。
“去找那个病号!”
“是!”警员转身出去。
沐言在病房内转了一圈儿,果然在另一张病床的床头上也发现装有同样茶汤的杯子,杯中水只剩下一半。
紧接着,曾明明也在抽屉里发现了一小包褐红色的茶叶。
她捻开一片,低头闻了闻,皱紧了眉头。
“是不是有点熟悉?”沐言凑近。
“甜香味儿,好像在哪闻过,不过这样子的干花,我没见过。”
“恐怕咱们都见过,只是形态不同罢了。”沐言侧眸看了她一眼,眼底黝黑,然后又转头看向门外。
年纪的警员拖着个中年男子,扯了进来。
“你干嘛拽回这间病房,太晦气了!”男子手里拎着个饭盒,一脸不情愿。
“我们队长要问你点事。”警员将脸一沉。
“什么队长,你不是护工吗?”男子一愣,对面病床前立着个年轻的男子,个子很高,容貌冷峻。
“我们是刑警队的,他是我们大队长,关于这个死者的事,有话问你。”
警员解释完,男子脸色大变,都结巴了。
“我…只是个病号,不认识他,更不会害他,警察同志…”
“我想知道这包茶叶谁送给你的?”沐言摊开手心。
“雪菊?”男子一怔“昨天晚上吃完晚饭,我在楼下遛弯消食,遇着个病号,聊了几句,他说他儿子刚送了他一些好茶叶,清凉去火,味道独特,就送了我一些,咋了,这茶,有问题?”
“那人是男是女,什么模样?住哪个病区?”沐言问。
“男的,挺斯文,看起来五十多岁,哪个病区我忘了,不过他腿脚不好,拄着拐杖。”
“他是不是头发花白,一个肩高一个肩低,走路一跛一跛的。”
曾明明突然开口。
“对对,就是他。”男子忙不迭点头。
“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以后需要你的时候,还得来找你。”
沐言对警员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拉着满肚子疑问的男病号离开。
沐言转回身,颇为赞赏的看了曾明明一眼。
“不错,居然能猜出是他。”
“是你教我的,罪犯判定三要素,始终贯穿事件中,看起来最不起眼的旁证,还有最重要的一环,刻意制造的不在场证据。他,都符合了。”曾明明随口答完,心里却咯噔一下。
这段话是沐言留下的书里夹着的一段,她居然说漏嘴了。
沐言深深看了曾明明一眼,没再问。
曾明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解释,正找借口,刑警队的人到了。
一切,按司法程序快速进行着。
沐言没留在现场,骑着载着曾明明回警局。
这一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从早上偶遇郑东海,送他回家,到他发病送医,再到去裁缝铺,盘问孟洁,直到报警,去埋尸点查找尸骨,到凌晨郑东海意死亡,时间仅仅过去了二十四小时。
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事。
人性的欲望,贪婪,自私一幕幕呈现眼前。
让曾明明不由产生了一丝厌恶。
难道,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利益的取舍,没有感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