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宇吐的昏天黑地,他无法想象毛兴柱趴在腐尸身上大口啮噬的样子。
也无法想象自己居然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生活了八年。
迷迷糊糊中,他连毛兴柱和萧振邦如何解释的都没听清,原以为萧振邦绝不会放过他们,谁知道,他竟然被说服了。
隐隐约约,他只记得萧振邦将那个蛊碗包裹了起来,小心翼翼放进随身携带的背包中。
然后,立正身体,淡淡凝视着毛兴柱。
“一个月后,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兑现我的承诺,你要的,我一分都不会少给你,但如果你骗我,后果,你自己知道。”
“我搭上自己半条命,换这几百万,你觉得我会拿自己另外半条命和你赌运气?”毛兴柱哼了一声。
他这句话说的平静中透着冷酷,韩宇听得心头微微颤动。鬼使神差般,韩宇鼓足了所有的勇气朝萧振邦看去。
即便妻子刚刚去世,女儿也神智混乱出现了严重的记忆障碍,这个男子依旧如松柏般挺立着。
眸光刚毅,说话沉稳有力,能随手拿出几百万,地位显赫,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的生死。这种人,也许这辈子他都不会在遇到第二个,想再次摆脱现在的生活,也许,这个男人能帮他?
“等一下。”眼看萧振邦这转身要走,韩宇鼓足勇气喊出声来。
“有事?”萧振邦站住,回头看了看韩宇,这个半大的男孩眸光中那抹决绝,有那么一瞬,让他微微动容。
“我也有个…要求,这件事我也出了力了,我不要钱,我…”韩宇有点语无伦次。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提要求,闭嘴,客人不用理他,小孩子不懂事,请回吧。”毛兴柱喝止住韩宇,不让他继续往下说。
“如果不是我给客人打了电话,派人去山里搜寻,恐怕你现在根本回不来了吧,她出事的时候,也是我照顾孩子的,我有功劳,为什么不能提。”
韩宇这些年从来没有违背过毛兴柱一句话,这个人表面上虽然很少发火,但内心极为阴暗,他有点怕他。
可这一刻,他什么都不顾了,眼前这个机会他说什么都不能错过!
“你翅膀长硬了是吧,竟敢和我谈条件,你看我…”毛兴柱脸瞬间阴沉下来,还好,萧振邦并没有动怒,他轻摆了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我能提个要求吗,我不要钱!”韩宇鼓足所有勇气和萧振邦对视。
“好,你说说看,不过我必须提醒你,年轻人,不能太贪心。”
萧振邦神色淡然,唇角似乎还噙着笑意,可他的眸光里的那股漠然,却让韩宇心惊肉跳的说不出来话来。
如果说毛兴柱的阴冷让他恐惧不敢心生违背,萧振邦则是让他的灵魂都在战栗,这样一个人,实在太让人恐怖了。
他明明在笑,却看的人心底一阵阵发冷。
“我…我想当警察。”
韩宇不敢直视他的眼波,垂下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想说的话。
毛兴柱向来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只有遇到警察会本能避开,大有忌惮之色,韩宇之所以做这个选择,也是为了有一天能彻底摆脱掉他的控制。
“警察,就凭你?”
毛兴柱呵呵狞笑。
“你上过学吗?小学都没读完,就想一步登天,痴人说梦!”
韩宇一怔,顷刻间,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他真是在做梦了,这些年跟着他居无定所,根本没上过学,虽然他不大接触社会却也知道警察这个职业的重要性,国家公务员,层层考试选拔,岂是一个人说句话就能算数的。
“好,我答应你。”
让他没想到的,萧振邦竟然一口应承了下来。
然后,就转身走了。
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说。
看着小轿车绝尘而去,韩宇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连他的联系方式都没有,如何兑现这个诺言?
“想摆脱我?嗬嗬…”毛兴柱强撑坐直了,恶狠狠盯着他。
“这么多年,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现在翅膀硬了,想飞了,我告诉你,别做梦!”
“是,这些年,我是一直跟着你没错,可我没有白吃白喝,我做饭,打扫卫生,帮你准备东西,接待客人,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么多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在按照你的吩咐活着,现在,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我有什么错!”
心中极度的失望化作愤怒,韩宇第一次朝毛兴柱大吼。“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还想为自己活?说这话你不觉得可笑吗?”毛兴柱阴森森盯着他。
“当初我就告诉过你,和我走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这条路是你自己选择的,天底下没有卖后悔药的,现在想反悔,太晚了,别看了,你算什么东西,那种人会答应你的条件,别做梦了,赶紧过来,扶我起来,给我去熬药,如果我撑不下去,你也别想好好活着,别忘了,你的东西还在我这儿,如果我出了事,你也好不到那去!”
韩宇一怔,他居然把这件事忘了,一旦毛兴柱出了事,交易就会自动终止,他又得回到从前的日子里。
****夜夜遭受另一种折磨?
韩宇咬了咬牙,返身走回院子,搀扶着毛兴柱躺回床上。这一扶他,韩宇更心惊了,先前还觉得他只是腿受了伤,虚弱了一点,现在看来,他整个身子都像被掏空了,老朽腐败的像个频死的人。
“去给我熬药,快,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蛋!”毛兴柱破口大骂了几句,最终抵不过身体的虚弱,沉沉昏睡过去。
韩宇咬着牙走到他存放交易物品的柜子。
找出钥匙打开。
里面,瓶瓶罐罐装满了东西。
什么都有。
伸出手,韩宇揭开满是尘土的红布。
左上角第一个玻璃罐子,里面装着他的心。
他放弃的东西,从那天开始,他的心就只剩下一个模具,虽然它还在他的胸膛跳动,却什么都装不进去了。
“我只不过想过自由不受约束的日子,我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