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们在这儿!”曾明明本想下床相迎,奈何手上还打着点滴,只好高声在屋内回应。
沐言快步走出去,不多时,毛裕兴急匆匆走进了屋。
“插上门,拉上窗帘,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毛裕兴表情少有的严肃。
沐言一句话都没问,关门上锁,拉上窗帘,不知为什么,内心腾起一种十分不安的预感。
“师父,出什么事了,很严重?”曾明明坐直了身子,毛裕兴的表情太慎重了,慎重的她有些心慌。
“你自己看吧。”毛裕兴深深看了沐言一眼,从怀中摸出一个铃铛。
毛家的封魂铃,曾明明见过很多,一个个都银光程亮的,可他手中这颗却像生了锈似的,又污又暗。
来不及问,曾明明伸出食指在眼前轻轻一划,阴眼瞬间开启。
灰黑色的空间中蜷缩着一个浑身枯槁的鬼魂,浑身上下弥漫着黑气,痛苦的颤栗着。
“沐伯伯!”曾明明惊呼出声“师父,他这是怎么了,发成了什么事!”
沐言眸光一凛,他父亲的魂魄不是被毛裕兴暂时禁锢起来了,难道他出事了?
“先前兴柱去世的时候他就被散了一半魂,后来我用烟香帮他固魂,经过这一段时间修炼,刚恢复了些元气,没想到双头蛇和刺猬精的覆灭伤及到了他。恐怕,这一次,很难在恢复。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让他们父子再见上一面吧。”
毛裕兴叹了口气,先前的一番恶斗,所有的罪虐烟消云散,毛阿婆也走了,没想到,现在,连沐言爸爸的魂魄也要消散。
不同于普通的鬼魂,他早已经沦为鬼奴,和主人生死同体,现在两个器灵灰飞烟灭,他自然也不能存活太久。
原本毛裕兴还想等他彻底恢复一些,由他劝说沐言的妈妈回心转意接受明明,现在看来,似乎又行不通了。
“我爸他怎么了?”沐言呆愣愣的看着毛裕兴手中的铃铛。
他看不到死气盘亘,也看不到父亲的残魂在挣扎,但父子连心,从毛裕兴拿出铃铛的一刹那他已经感觉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酸涩,在心中不断翻涌。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小时候那噩梦般的记忆。
母亲死死捂住他的眼睛,耳畔传来巨大的重物坠落的声音,‘嘭’的一声巨响。有温热的东西飞溅在脸上,又腥又热。
“你父亲的魂魄快不行了,我想尽了办法却只能保住他五个小时,你赶紧去见见他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毛裕兴将铃铛轻放在床边,叹了口气。
沐言一步步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把铃铛握在掌心,眼前,似乎又看到父亲伟岸高大的身材。
他伸出手臂将他高高举起,笑声回荡,依稀好似昨天。
“师父真没别的办法了吗?”曾明明的声音也有点颤抖。
“他定的是鬼契,鬼主已死,一切都无力挽回了。孩子,我尽力了,他只有几个时辰了。”
毛裕兴无力的摇了摇头。
“能送他去轮回吗?”曾明明轻声问了一句。
“无主之魂,没资格进轮回的。”毛裕兴眸光尽是无奈。
曾明明心头一酸,强忍着眼泪没掉下来,一伸手,将手背上的输液器拔掉。
“明明?”毛裕兴眸光一黯,本想劝她一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明明,陪我进去看看爸爸吧。”沐言托着封魂铃,抬起头,眸光微微有点湿润。
“好。”曾明明轻声应答了一句,伸手咬破食指,将鲜血涂在沐言眼皮上,随后,将自己的手轻轻握住沐言的手。
“别抗拒我,闭上眼,放松一点。”曾明明轻声说了一句,自己缓缓闭上双眼。
沐言闻言一颤,也跟着闭紧了双眼。
再睁开眼时,身体已出现在一片混沌黑暗的空间中。
黑暗中,有一小片地方微微有点萤火在发光。
光雾中,父亲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发抖,他痛苦的抱着头,身上的黑气如水雾般扩散,黑气每溢出一分,他就颤栗一下,好像被放在火上炙烤般,身体在慢慢挥发。
“爸…”沐言沙哑着嗓音喊了一句,地上的人一颤,慢慢转回了身子。
胸膛中腾起说不出的滋味,眼前的父亲一点没有衰老,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看起来十分苍白虚弱。
“小言,你来了!”地上的人眸中迸出一股喜悦,人好似有了力气,慢慢坐直了身子,他想站起来,奈何两条腿已经没了力气,用了几次力,就是立不起来。
“爸,您坐着就好,别动。”沐言慢慢蹲下身子,一支膝盖跪在地上,用肩膀抵住父亲冰冷的脊背,让他坐直。
“明明,这是爸爸。”沐言克制住内心的悲恸,示意曾明明。
“爸…”曾明明慢慢蹲下身子,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紧张。
沐爸爸不仅救过她和沐言的性命,还拼死维护他们,这么好的人,为什么命运如此悲惨?
“她是你媳妇?好,好啊…”沐爸爸含笑看曾明明,嘴唇颤抖半天,连说了几个好字。
“能看到你们,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爸爸没什么遗憾的,小言,好好对人家,照顾好你妈,做个好警察,知道吗?”
沐爸爸慢慢握住沐言的手,轻轻摩挲着,眸光平静又满足。
“我知道了爸,我会的。”沐言用力点了点头。
“可惜没机会在见你妈一面了,她这辈子跟了我,没过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你,儿子,爸爸有一句话想告诉你,你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
“您说。”
“男人以事业为重没有错,但,不能因为仕途忽略了自己的家庭,忽略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要保护他们,首先,得保护好自己。”
“嗯。”“儿子,还有一句话爸一直想告诉你,我知道这件事你耿耿于怀了很多年,是时候让你知道真相了。”
沐爸爸努力挺直后背,神色一片肃穆。
“我这一生也许对不起你妈妈和你,但我绝对对得起身上穿的这身警服,你爸我是被人诬陷的,我从来没有收受过贿赂,也没有畏罪自杀,我是被人陷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