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撑着雨伞,望着前方的宿舍楼,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像般站在校道旁的大树下。``。``
台风“珍珠”横扫过广东省,带来了剧烈的暴风雨,学校已经停止上课等一切活动了。朱?灵浑身湿漉漉地站在暴雨中,头顶上的枝桠在风中犹如发疯般乱舞抽打着,发出比烈风更加凄厉的声音。
校道上基本没有什么学生在走,一切变得空寞。
终于,女生宿舍大楼的门口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孩。她撑着一把透明的浅蓝色的雨伞,头发及腰,只是很干燥,乱蓬蓬的如同一把海藻。女孩拥有一张精致的脸,只是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点湿润的血色,苍白的脸上笼罩着一层令人不安的阴冷。
她显得很虚弱,行走在暴风雨中如同一株单薄的花朵,随时都会被这猛烈的暴风雨摧毁淹没。
朱?灵走上前去,说:“小蓝,这个时候,你不应该出来的。本来,我一个人去就行。本来,这种工作就应该是男生干的。”
小兰露出一个无力而苍白的微笑,说:“我不放心,你知道我的性格的,不亲自去看看,是不行的。只是,我麻烦了你要你陪我去,非常对不起。”
朱?灵说:“没事。我想,那些蓝雀应该也可以捱得过去的。”
小蓝和朱?灵一起往女生宿舍后面的水库方向走去。
“可是,这场暴风雨太巨大了,那些蓝雀根本就没有能力去抵抗。灵,就如我的生命一样。我相信,我的生命,也过不了蓝雀的花期。”
“相信我,小蓝。蓝雀会继续开花,而你也一样,可以快快乐乐地生活下去。我们不是约好了么?毕业后,我们赚了钱就一起去看一场许巍的演唱会。”
“我记得啊,可惜的是,这么多年了,他的专辑却一直没有出。手机登陆: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听到他的新歌。”
朱?灵突然紧紧地握住了小蓝的左手,小蓝感觉到他手心的温暖:“小蓝,你一定要坚强。生命就是这样,如果连你自己也放弃了自己,那就真的是没有希望了。”
小蓝说:“我不会放弃的,因为身边一直有你的支撑,我好像还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一声谢谢呢。谢谢你,灵。”
朱?灵的手握得更加紧了,他说:“小蓝,你会好好生活下去的。只是,关于那次艺术学院表演的那个事故,我希望你――”
朱?灵停止了说话,因为他分明地感受到了小蓝手指传来的一阵一阵的颤抖以及冰冷。
小蓝突然变得有些歇斯底里,她喘着气,说:“你还是不肯相信我?你以为我在撒谎?我那天晚上,真的看到了那种东西。”
朱?灵说:“小蓝,我知道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再重提这件事情的,可是这是你内心深处的一个心魔,你不勇敢去消除它,它只会不断加重你的病情的。我们不能因为它是禁忌而故意不去面对它。”
小蓝挣脱朱?灵的手,气愤地说:“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朱?灵说:“好,小蓝,我相信你,但是这就等于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你读书这么多年,你会相信世间上有鬼么?”
小蓝说:“我信,我相信,因为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欺骗我。你根本不会知道,那天晚上我在校道到底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我不想再去讨论这个根本没有结果的事情。”
朱?灵说:“那我们就暂时不去谈。我们先去好好地看蓝雀,好不好?”
暴风雨更加猛烈了,整个苍茫的世界都变得摇晃起来,那些大颗大颗的雨滴不是从上面落下的,而是直直地打横着拍打过来,像一颗一颗速度快速的子弹般袭击着身体。
两人沉默了一段路程之后,小蓝突然幽幽地说:“灵,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好,到底是出于真的喜欢,还是只是因为我的病而只不过是同情我打算陪伴我走完我最后的一段路程?”
朱?灵说:“是喜欢,我是喜欢。”
小蓝说:“那好,我们之间,连这样一个问题都存在那么巨大的分歧,就算我可以活下去,我们将来怎么可能在一起?”
“小蓝,那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曲折,我们没有理由为了这样一个小波折而要去否定我们将来的幸福以及生活。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朱?灵停顿一下,说:“小蓝,我们现在不要去讨论那个问题,好不好?我们去看蓝雀,我相信它们依然会在暴风雨中勇敢地绽放着,不会向困难低头俯首,就如你一样,我相信,你也会好快好快好起来的。”
小蓝淡淡地一笑,语气苍白无力:“蓝雀生,小蓝生,蓝雀枯萎,小蓝也会死去。这好像宿命,一种植物的生死牵涉另外一人之生死。我从来不相信宿命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灵,此刻我内心深处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就像那些煽情俗气的言情小说,在最后的结局,蓝雀渐渐枯萎成一片,而小蓝的生命也渐渐地枯萎。最后,在蓝雀的尸体上面逐渐死去。”
朱?灵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起来:“可是,你说的那个言情小说也可以拥有一个美好圆满的结局。那就是,蓝雀会蔓延成一片蓝色的海洋,小蓝和灵健康快乐地在蓝雀的繁花似锦里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
小蓝也淡淡地笑。
她根本不知道,在台风“珍珠”横扫这里之前,朱?灵已经冒着雨水为蓝雀搭起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保护伞。这些暴风雨根本就不可能会摧毁这些柔弱的蓝雀的。
小蓝注定是要好好活下去的。
两人在暴风雨中走了很久,全身都湿透了,可是他们都不会在乎的。那些蓝雀是他们第一次相识时候从学校后山的山野中带回来的,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他们灵魂的彼岸。此刻他们想的,是过去在一起的日日夜夜,欢乐悲伤,以及一点一点地为那几棵脆弱的蓝雀呵护时候温馨的日子。
转过校道,穿过一条逼仄的小路,来到荒草园。当初二人之所以选择把带回来的蓝雀种在那里,就是因为那是一个没什么人进去的地方,蓝雀可以在那儿自由自在地快乐生长。
可是,当朱?灵和小蓝终于艰难地来到了蓝雀生长着的地方的时候,他们看到的只不过是暴风雨中被摧毁得支离破碎的残肢,那几棵蓝雀全部被连根拔起,伤痕累累地破碎在水洼中。
朱?灵喃喃地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小蓝却像松了一口气般解脱地说:“有什么不可能的?该死的始终要死,就像这些脆弱的蓝雀一样。”她的语气完完全全地解脱,有着说不尽的苍凉以及绝望。也许从她知道了自己那个病开始,她对继续生活就已经渐渐地失去了信心,然后那次夜晚撞见的灵异事件,加剧了她的绝望。
她不知道此刻身旁的朱?灵所说的不可能是指另一种意思。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他从学校实验室拿来了一个玻璃箱子,非常坚稳地罩住了蓝雀,并且在玻璃罩上面盖了一些枝叶,即使是这猛烈的“珍珠”台风,也不可能把那个固定了的玻璃箱子吹走的。而此刻,那个玻璃箱子却出现在了距离原来固定的位置的不远处的墙根。
朱?灵看着那只玻璃箱子,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怪异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