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高不过三尺,青面獠牙,皮肤绿色,赤身披了个块兽皮,对着她挤眉弄眼。李氏悚然一惊,慌乱之际就想关上房门,却不料身体被施了定身咒般动弹不得,她想要大声叫醒林老实,可无乱她如何使力,喉咙都发不出半点声音。
李氏定了定心神,心中默念阿弥陀佛,却见整个世界灰蒙蒙一片,无星无月,院子里看不到任何东西,周身更是yin冷无比,知道这是被鬼压了,可别人鬼压身都是躺在床上,我怎么站起来了?李氏心中疑惑,更觉得恐惧,脑中却是无比清醒,听人说过,碰到鬼压床只要磨牙就能立刻醒来,便努力将嘴合紧。
一使劲,上下牙齿相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寂静夜里她磨牙的声音无比响亮,就连李氏都被自己磨牙的声音吓了一跳,奈何不管她如何磨牙,她还是站在门口动弹不得,那小鬼瞧着她嘿嘿笑道:“你磨牙也是没用的,我家大王马上就到。”
李氏动弹不得,只能看着,惊慌之际,就听前方鼓乐齐鸣,吹吹打打的越来越近,灰蒙蒙世界中各种闪烁蓝火的灯笼出现,蓝色光芒映射下显出一群鬼来,当先的是两个身如巨人般的大鬼,这两个大鬼光着秃头,全身乌黑,怕不是有三丈来高,双眼火红,妖异非常,嘴上各自套了一个笼头,四肢着地向前爬动,拉着一辆锦车,硕大的鼻孔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锦车五彩,很是小巧,车四周却是各色各样的鬼怪,有的手中提着灯笼,有的吹着唢呐,有的吹着笙,敲鼓的,打锣的,端盘的,捧香的…花样百出,这情景到似钟馗嫁妹一般热闹非常。
这一群鬼有几百个之多,晃晃悠悠,张牙舞爪随着锦车挤进了小院子里,林老实家这院子,方圆也就十几步的距离,站上十个人都显得热闹,如今来了这许多鬼怪,李氏却感觉不出半点拥挤来,倒显得还有地方也似。
小鬼见锦车进了院子,急忙躬身退开,两个巨鬼晃悠着把车拉到李氏身前一丈左右,身躯猛然挺直,仰头对天嘶吼:“嗷…”这两声喊,沉闷响亮,暴戾之气充斥整个小院,李氏被惊得魂魄不安,却在这时,那锦车里面传出一个清凉的声音:“胡闹!”
这两个字声音并不大,却十分的清亮,好听,顿时就将漫天的暴戾之气压了下去,接着锦车门帘拉开,从里面钻出一个年轻公子来,这公子脸上笑意盈盈,身穿五彩霞衣,头戴王者束冠,正是今ri李氏避雨拜过的个不知名的邪神。
李氏又悔又怕,不明白这邪神怎么就缠上了自己,正惊疑不定,就听那公子笑嘻嘻对她道:“莫怕,今ri你去拜我,也是缘分,不如我做你的儿子好了。”说着身化一道白光,钻进李氏肚子。
就在这一刻,几百鬼怪张牙舞爪,手舞足蹈,齐声欢笑,像是庆祝什么,李氏吃惊,啊的一声喊出来,翻身而起,发现能动了,但眼前那里还有鬼怪,就见她仍是躺在自家床上,身边林老实呼噜打得震天的响。
只是一场噩梦,不过这梦太过真实,李氏还有些恍恍惚惚,一晚上也没敢再睡,就这样挺到雄鸡破晓,再也没有怪事发生。
ri子还是一天天的过,却没想到,一个月后,李氏感到呕吐恶心,请人摸了摸脉,竟然有孕在身,林老实自然是喜上眉梢,高兴得什么似的,李氏却觉得心中不安,总想起那夜离奇的怪梦。
不过自打怀上孩子,家宅平安,李氏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想起那一天的遭遇,怕是神灵显圣给自己送儿子来了,记起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就觉得怎么也要去还愿,便将那天的事跟林老实说了,夫妻两个买了白面,蒸了一锅馒头,又买了一斤肉,做了几个菜,就去寻找那小庙还愿。
庙宇就在小yin山上,这座山小,林老实经常上山砍材却从未见过这庙,但他却信妻子所说,二人心诚,四处寻找,那知一连七天,几乎将这小山转了个遍却再也没见到那庙。
夫妻两个无奈,也就不在寻找,渐渐的也就把这事给忘了,林家贫穷,不像别的人家能吃上肉食养胎,林老实嘴上不说,心里也明白媳妇该吃点好的,就早起晚归的给别人家扛了两个月的长活,买了两只下蛋的芦花老母鸡,每ri里摸上两三只鸡蛋给李氏补身子。
时光如梭,转眼三个月过去,到了冬天,这天一大早林老实跟往常一样去鸡窝里摸蛋,一伸手,别说鸡蛋了,连两只老母鸡都没有了,林老实心里咯愣一下,知道坏了,仔细一看,鸡窝旁散落了几根鸡毛,两摊鸡血,血已凝固,此外还有一些白毛。
两只芦花老母鸡明显是被狐狸给叼去了,林老实愤恨不已,俺道:“这贼狐狸,王德才家几十只鸡你不偷,无非是怕了他家的恶狗,却偏偏偷到了自己头上,莫非是我人穷老实就好欺负吗?没了这两只鸡,自家婆娘又该拿什么补身子?”
林老实又是心急,又是觉得愧对李氏,越想火越大,拽过砍材的短斧揣在怀里,顺着血迹朝后山上追去,那时候,村里人对五大家仙家很是敬畏,所谓的五大仙家,就是胡柳白黄灰五仙即狐狸、蛇、刺猬、黄鼬及老鼠。尤其是靠山的村子,更是不敢轻易招惹。
但林老实给逼急了,起了倔脾气,觉得不管如何也得找到偷鸡的狐狸给它个教训,老实人发了脾气更可怕,远比一般人执拗,不管不顾的就朝后山去了。
后山山高林密,想要找偷鸡的狐狸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可恰巧昨夜下了场雪,雪不大,狐狸的脚印却是清晰可辨,一路上还有些散落的鸡毛,林老实顺藤摸瓜到了一颗粗大无比的老树下。
这株老树怕有不下几百年的树龄了,却是个不成材的,七扭八拐不说,树身上还疙疙瘩瘩的,已经半枯死了,这树有个名堂叫做百无一用,说的是用它做成船会沉,用它做成棺材会烂,用它做器皿会坏,用它做房门不合缝,用它做成屋柱会被虫咬。就连劈来烧火都稍显太硬,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字。
林老实围着树转了一圈,就见这树后面露出好大一个窟窿,里面隐隐的蒸腾出白气,仔细一瞧,发现这树窟窿四周有干枯杂草,附近也没有积雪,狐狸脚印到了这树洞旁边就再也没有了痕迹。
奇怪的是,这树洞并不像别的狐狸洞那样腥臊恶臭,相反显得很干净,林老实也没多想,扒开树洞前面遮挡着的树枝杂草,钻了进去,一进这树洞,林老实就愣了一下,只见这洞内十分宽敞,简直比他家的屋子还要大些,地下堆满了肥嫩厚大的松茸,四周还有些叫不出名目的各种花果。
正前方堆得老高的枯叶上面卧着三只白狐,一只大正在喂两只小狐狸吃奶,两只芦花老母鸡其中一只被吃的只剩下骨头,另一只直挺挺的僵在一边,想必狐狸是想留着下顿吃。
看到自家的两只芦花老母鸡如此惨状,林老实顿时火冒三丈,恶向胆边生,大声喝骂:“好个贼狐狸,偷了俺家婆娘的吃食,来补养你家的崽子!”从怀中拽出短斧,向前一窜劈头朝那白狐砍去。
那白狐吃了一只林老实家的芦花老母鸡,正懒洋洋的喂两个狐狸崽子,那里想到竟被人追到了这里,待看见了林老实已经有些晚了,慌张一闪,林老实斧头已经劈下,砍断了这白狐半截尾巴。
白狐吃痛,尖叫着窜起,连两只崽子都顾不上,等林老实转身,已经窜出了树洞,林老实找了根树藤将两个狐狸崽子绑了,又去看剩下的那只芦花老母鸡,这时剩下的芦花老母鸡早就死透了,身上狐狸牙印很深,是不能给自家婆娘吃了。
林老实见跑了白狐,余怒未消,将个狐狸窝捣烂,气哄哄拎着两只狐狸崽子出了树洞。
出了树洞冷风一吹,林老实冷静了下来,低头看手中的两只吱吱乱叫的小狐狸,就见这两小狐狸浑身雪白,无一根杂毛,满眼都是恐惧,滴溜溜的小眼睛中竟似有泪珠闪现,林老实见这两个小狐狸崽子可怜,心中也是一动。奈何人穷志短,这两只小狐狸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卖给大户人家,虽说做不了围脖,但做两只手套还是有余,怎么也能换得几两散碎银子,咋也比自家那两只芦花老母鸡值钱。
想到此处,林老实难免有些惊喜,兴高采烈,迈开大步朝家快行,那知走得太快,下山路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手中抓着的两只狐狸崽子甩了出去,正巧甩到一颗树上,他被摔得七荤八素,却还是急忙站起来去捡那两只狐狸崽子,拎起来一看,一只被摔昏过去,另一只摔了个脑浆迸裂,死得不能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