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麒当然说好,却还是问道:“情丝草这般瘦弱,就算雨水充足,今秋能成熟否?”
月老叹息一声道:“世间男女姻缘,俱都在红绳牵扯中,若是情丝草长得不好,红绳就不会编织得太粗,情也就不会持续太久,世间男女有许多都是累世夙缘,求了几辈子,今生才能相聚在一起,老头子又怎能忍心看着她们情深缘浅。”
说到这里,月老一张老脸更显得沧桑,林麒想不到还有如此说法,想了想道:“我去看看情丝草。”说完朝那十几亩地走去,到了近处,蹲下身来,仔细去瞧,就见这些个情丝草真跟个棉花长得一样,不同的是看上去娇弱了许多,不似棉花那般粗野,许是缺少了雨水的缘故,一颗颗的打蔫,俱都是无精打采的,有些根部已经泛黄,土地也有些干裂,真要如此下去,用不了十天半个月,就都得干死。
林麒暗叫侥幸,若是晚来几天,想必百十来亩的情丝草就都枯萎了,那岂不是就要等到明年?他等得了,朱元璋,陈友谅,未必等得了,何况钟馗来时跟他说的明白,情丝草的草埂只有结成开花才后嗮干才管用,没长成的情丝草跟野草也没什么区别。
林麒琢磨了一下,他暗中与河伯勾连,下些雨水不成问题,待这些情丝草开花结出棉絮,只要偷出一颗来连接成线,系在方子墨和萱儿的脚踝之上,事情也就成了。
十几亩地的情丝草是根本。林麒也不敢大意了,转动玉戒,呼唤老李,让他带三百草头神尽快赶来。有老李三百草头神护住情丝草,林麒也更放心些,何况他也不能每日里守在这个地方,方子墨的事还需要他去操心。
林麒蹲在田垄,沉思前后,还是有些忧心,生怕朱元璋与陈友谅大打,但想了想,上次陈友谅大败亏输,就算重头再来也要一年左右的时间。万万不会短时间与朱元璋决战。沉默间。不知月老何时到了近前,道:“你觉得如何,可有把握今秋成熟?“
林麒道:“只要照顾得当。雨水充足,应该无事,老神仙放心,晚辈定然会竭尽全力,我已召唤手下三百草头神,让他们到此看护,求雨的事,自有我来想办法。”
月老长吁了口气道:“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哎!老夫得罪了个恶人。将今年的红绳搅了个乱七八糟,许多有缘男女已是耽误了姻缘,明年可是不敢再耽误了,否则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乱子来。”
月老唉声叹气的也坐到地头,从腰间布囊里取出一团缠绕的乱七八糟的红绳来,先前还只是冒出个头,到了后面这团红绳竟是越来越大,跟一大西瓜差不多少,也不知道月老的布囊是何种资材做成,竟然能装下如此多的红绳。
月光下月老仔细去解开一根根缠绕的乱七八糟的红绳,神情专注,小心翼翼,仿佛红绳什么特别易碎的东西,半天的功夫一根都没有解下来,林麒看得好奇,问道:“不过就是些红色的绳子罢了,纵然有些神异,也不用如此费力,不如快刀斩乱麻,用些气力,都抽拽出来,大不了在接上就是了。”
月老摇摇头道:“你知道个什么,在你眼中不过是红色的绳子,但在有情男女身上就是缘,所谓缘在天定,份靠人为,先有缘才能有份,有缘份不怕经历,天缘无需刻意安排,缘这种东西最是脆弱,错过了时日,地点,或许就错过了这一世,所以红绳才脆弱无比,已经搅乱,最不容易分开的,像你说的抽出来,若是断了,连接上就是,那岂不是结了疙瘩?这种缘不会长久。”
缘分这种事情,难以一句两句的说清楚,林麒也是听了似懂非懂,好奇问道:“天下间所有男女姻缘都是你主掌,都是你将红绳系在他们脚上的?”
月老笑道:“我那里有如此多的功夫,岂不是要累死,我主掌天下姻缘不假,世上每个人的姻缘都在这本姻缘册子上,我不过就是按照上面记载,将编织好的红绳送到各地城隍手中,城隍手下的小鬼,自然就会按照姻缘册子上面的名字去系上红绳。我也就是种植这些情丝草,监督天下姻缘之事罢了。”
林麒又问:“系上红绳两人就能在一起了?”
月老摇头道:“红绳系上,就是将两个人的缘系到了一起,很多夫妻的缘分,都是一个媒婆在合适的时候遇见另一个合适的媒婆。两个媒婆只是好此事者,见姑娘小伙在她们的撮合下联姻成家,觉得自己成了桩美事,功德无量。就像是,来自不地方里的两个媒婆被同时邀请出席一个寿宴,恰好在同一张酒桌上。一个媒婆说,我村那小伙二十四岁,壮实,另一个媒婆说,我村那个女娃二十一岁,勤快。由此个回到村中说和,就说明红绳已经系到这两个男女的脚踝上了。”
许是月老这些日子憋闷的久了,林麒问什么就答什么,倒也其乐融融,林麒又问道:“若是有些人无缘分,是不是将他们记到你手中的姻缘册上,就有了缘分?”
月老道:“那是你想的这般简单,缘乃天意,份才是人为,缘都没有,份什么?姻缘之事,都是前世的因果积累,你来瞧!”说着打开册子,林麒伸头去看,就见册子上有些空白地方隐隐的显露出字迹来,而有些名字却渐渐暗淡直至消失,册子上的字迹不断变换,诡异莫测。
月老道:“那些消失的名字,都是此生缘分已尽的了人,新生出的名字,都是今生注定要相遇的,书册上有名字的,红绳系上才会有用,没名字的,就算红绳系在了两人脚踝之上,也是缘浅,不会有好结果,试想,种子都没有,又如何结出果实来?”
说到这,月老叹息一声道:“刚才你问我打个结的红绳子能不能用,老头子告诉你,能用,但时间长不了,也就是两三年的事,最后注定要劳燕分飞,反而错过双方各自真正的姻缘,所以我才不给河伯的女儿萱儿和方子墨系红绳,你明白了吗?老头子不是迂腐之人,与河伯也是故交,此事但有办法,我又何必推脱?有些事实在是不能做啊。”
林麒愕然,听得出月老话里有话,想必是看出来他与河伯相识,既然如此,再装下去,也就没有意思了,林麒嘿嘿一笑,挠头道:“老神仙是如何看出我与河伯相识的?”
月老笑道:“你说有办法呼风唤雨的时候,老头子就知道了,河伯是河神,更是此地的水神,若无他发话,谁敢多降一滴雨水?你请别的水神,人家不管这一块,谁又会惹这个麻烦得罪河伯?所以老夫就知道你必然与河伯相识,想必还是他请来让你想办法的,不然老头子何必和你说上这么许多?”
这下轮到林麒愁眉苦脸了,还以为自己聪明的紧,却不知道,早就被月老看了个通透,想来也是,月老是神仙,活了最少也得有千年之上,千年的王八都成精了,就更不要说月老了。
林麒尴尬道:“晚辈并无恶意,河伯纵有不对,也是为了儿女,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你俩相交多年,也该知道他脾气,想必也不会太过在意,总不至于为了些许小事,真的就老死不相往来了,若能有一线机会,帮上二位一把,晚辈也是义不容辞。”
月老叹息道:“知道老头子为何见你吗?那是因为萱儿与方子墨这三番两次的折腾下来,已是有了缘,不过这缘却是孽缘,孽缘老头子是不会去系上红绳的,可有些事,老头子不能做,不见得别人也不能做,你明白吗?”
林麒双目一亮,感情月老要将此事托付给他,如此才好,总算有个交代,三百铁嘴鹈鹕也能到手,孽缘不孽缘的关他林麒屁事?反正他对萱儿和方子墨这两位都没什么好感,都是些个自以为是的,只要能让这对狗男女好上一时片刻的,铁嘴鹈鹕到手,那时候两人就是人脑袋打成狗脑袋,也跟他林麒没有关系了。
林麒嘿嘿笑道:“只要是缘,就不能看着不管不是,晚辈不才,愿意管一管这闲事。”
月老沉默了一下,将那团乱七八糟的红绳扔给林麒道:“老头子老了,眼神不济,你若是有时间,就帮老头子解开几根,若是少了那么一根两根的,那也难免。”
林麒笑道:“晚辈最是尊老敬贤,这般粗浅的活计,怎能让你来做?晚辈来就好,晚辈来就好…”说着将那团乱七八糟的红绳抓到手里,红绳果然神异,林麒就感觉手掌心有淡淡的温暖之意,心中暗道:“红绳这般神异,若是能多偷个十根八根的,日后也用得着。”
刚想到这里,就听月老悠然道:“虽然乱糟糟的了,少个一根两根的难免,若是少的多了,却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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