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马车浩浩荡荡地走在大街上,在一处分叉路口,突然停下来,淑亭纳闷,掀开一角帘子,问道:“殿下,怎么不走了?”
惠王骑着高头大马,微微俯身,“我还有些事情,让人先送你回府。”
淑亭在惠王面前一向是乖巧可人,与骄纵任性的黄如意截然相反,当下就柔顺地应了一声。
惠王一扯马缰,掉头就走,四五个侍卫跟了上去,淑亭放下帘子,脸上的笑容散去,都入夜时分了,惠王还能去哪里,她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次日就听人说,昨日晚上惠王亲自去公主府将王妃接了回来,而且还在正院歇了一晚上,两人和好了!
淑亭银牙几乎咬碎,碧桃惴惴不安看着她,就见自家主子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她是王妃,总是要回来的,不可能在公主府待一辈子,碧桃,你伺候我更衣,等会儿咱们还要去给王妃请安呢!”
正院充满了一股喜气洋洋的气氛,淑亭与碧桃还没走进就发现了。待进了屋,更是如此,正院的人看淑亭主仆两个的目光都带了那么一点不屑,淑亭心里有气,但她善忍,反而愈发恭谨起来。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黄如意缓缓地走进来,淑亭忙站起来给她施礼,她挥挥手,“卫孺人免礼,倒是让你久等了,宝儿哭闹,本宫这个做娘亲的少不得哄哄她。”
淑亭忙说:“不敢,不敢。”
两人坐着喝茶叙话,气氛还是比较平和的。黄如意背后有东阳公主,虽然公主目前失宠了,但是她毕竟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随时有起复的可能,暂时还须恭维着黄如意,至少面子上一定要做到位。至于黄如意,惠王纳淑亭时,为了后宅的平和,亲自去东阳公主府上说了,只是借助于卫家的势力,绝对不会影响的黄如意正妃的位置。东阳公主此时正失宠于皇帝,被禁令不得进宫,还指望着惠王与丽妃在皇帝面前替她说好话,只能同意惠王纳卫氏女。
形势比人强,纵使黄如意再骄纵,现在也知道该低头,因此极力按捺住脾气,好声好气地同卫氏说话。
等卫氏走后,她一挥袖子,扫落一桌子的瓷器,狠狠地骂了一声:“贱婢!”
侍女走进来,怯怯道:“王妃,殿下他醒了。”
黄如意回了一趟家后,老实了许多,现在开始让人喊她王妃,而不是县主了。她看了一眼狼藉的地面,说:“让人收拾干净!”
侍女们正在服侍惠王梳洗,黄如意走进来,接过帕子替他擦脸,她不惯干这伺候人的事情,不留神把水溅到惠王的眼睛里,惠王皱眉,不耐烦道:“让丫头们来吧。”
黄如意扔了帕子,闷闷地坐在一边,问道:“表哥,舅舅什么时候能让我娘入宫啊?”
惠王伸长双臂,让侍女们服侍穿衣,闻言道:“放心把,我已经安排好了。”
黄如意喜笑颜开,“嗯,我相信表哥!”
说实话,惠王是真心不喜欢他那公主姑母,黄如意更是肖似其母,这对母女实在让惠王日子过得不那么美妙。如果可能,惠王是希望东阳公主就一辈子安安分分待在公主府,但他母亲丽妃在皇帝面前不如东阳公主说得上话,宫外要靠卫淹等人去揪太子的错,宫里还是要靠东阳公主。
……
自皇帝卧病后,便久居太康殿,偶尔召后妃们前去侍疾。贤妃与丽妃负责后宫事务,不同于其他的妃子,她们每日都去太康殿看望皇帝。公主皇子们也纷纷去太康殿服侍父皇,皇帝对着儿女们和颜悦色,但是面对太子与惠王两个成年且身强力壮的儿子,脸色就不是那么好了。特别是太子,因为李孟府的事情,尽管现在还没查清楚是否与太子有关,但老皇帝就是看他不顺眼,以至于不许太子进殿侍疾。
又因为卫兰亭做了太子良娣的原因,现在老皇帝看贤妃的眼神也微妙起来,丽妃贤妃退出一射之地,如今最得宠的反而是生了十五皇子刘祥的周婕妤,十五皇子才三岁,长得白胖可爱,稚子无邪,老皇帝最疼爱这个幼子,要不是因为怕病气过给他,恨不得天天都见到他,周婕妤母子一跃成为后宫的红人。
在这种情形在,兰亭渐渐又开始了每日去长宁宫的日子,太子奇道:“现在不避嫌了?”
兰亭大咧咧道:“不必了,在有心人眼里避嫌或者不避其实也没什么用,还不如跟以前一样。”她瞅了太子一眼,这位最近日子可不好过,皇帝不待见他,他作为孝子贤孙还得每日去太康殿接受皇帝的冷眼,这储君当得委实不是滋味。
太子顺势往榻上一倒,作出十分委屈的模样,“父皇见我就如仇人一般,兰亭,你说要不这太子我不当了,咱们找个地方隐居去吧?”
兰亭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你说真的?”
太子苦笑一声,“确实,当不当这个太子也不是我所能决定的,父皇啊父皇!”
兰亭将屋子服侍的宫人都遣出去,让青梨在门外守着,然后道:“清者自清,如果没有做过就不必怕什么!”
太子看了兰亭一眼,反而笑了,“惠王想借李孟府的事情攀扯我,至于证据么,真真假假无所谓了,只看父皇信或者不信。”
兰亭凛然,太子起身盘坐在榻上,问道:“害怕了?”
怕,怕得要死,兰亭自认这世上她最爱的是她自己,她好好一个人,能活着谁愿意死啊。不过这会儿肯定不能这么说,她捂着头,皱着眉,装作头疼复发的样子。
太子轻轻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背,“你好好歇着,孤有事,先走了。”
兰亭躺在床上,被子蒙着头,连晚饭也没有吃,青梨与葡萄两人偷偷进来看她,不敢说什么,点了一盏羊角灯,又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太子很失望,兰亭心里都知道,他希望自己能跟她同生死,共富贵,可兰亭没法承诺他。两人地位本就不对等,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再者以她对太子的感情还做不到这个份上。太子对她也未必到那个份上,不过是男子的独占心作祟罢了。
想通了,兰亭不再纠结,让人端来晚膳,吃饭皇帝大,饿谁都不能饿到自己。
宫里最近热闹得很,惠王为父分忧,耗费万金做道场为皇帝祈福。这事儿被御史弹劾,虽然道场没有办下去,但是老皇帝对惠王的脸色好了点,还把惠王推荐的一个白胡子自称年已过百仙风道骨的道长仙师给留在宫里。据说这位仙师炼丹很在行,皇帝吃了他的仙丹精神都好了两分。
“真有这么灵丹?”兰亭听贤妃说起时,还不大相信。
贤妃道:“听说这丹药多用水银、铅、丹砂、硫磺,谁知道有用没用?”
“这可都是能致人死亡的药物,炼出来的丹药能是什么好的!有那秦皇汉武的例子在前——”后面的话兰亭及时咽下去了,却似乎明白了老皇帝吃丹药的意图,舍不舍权势地位,死马当活马医呗。
“你明白就好了,人都有一死,可没几个人能看开,皇帝更是如此。”贤妃轻笑一声,“太康殿今日有一出大戏呢,随我一起去看看吧。”
兰亭好奇追问,贤妃笑道:“先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热闹着呢!”
两人坐上舆车一道去了太康殿,在殿门口,遇见了抱着儿子出来的周婕妤。周婕妤墩身福了福,“妾参见贤妃娘娘。”
“免礼。”贤妃让她起身,随口道:“怎么不在里面侍奉皇上?”
周婕妤垂着眼睛说:“回娘娘,祥儿有点不舒服,皇上让妾带他会宫。”
十一皇子奶声奶气地说:“丹药好吃!”
周婕妤忙捂住孩子的嘴巴,“娘娘,这孩子乱说话,妾先告辞了。”说完便匆匆离开。
贤妃感叹一声:“周婕妤倒是个聪明人,走吧,咱们进去。”
两人进了屋,老皇帝精神还不错,见了兰亭挺挺高兴,“兰亭儿也来啦!”
“是呀,前些日子不敢来打搅您,现在陛下龙体安康,兰亭便随着娘娘过来看望您,您精神真好,想来是大安了!”
贤妃道:“这孩子一直惦记着您的身子,一定要来看看您。”
皇帝笑道:“好孩子!”
兰亭小时候不懂事时私下也叫过他一声姨夫,皇帝拿她当做亲近的晚辈对待,只要不提起太子时,那脸色都挺好的。
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太监过来禀告:“丽妃娘娘,东阳公主在殿外求见!”
过了这一两个月,皇帝心里的怒火少了一点,再加上仙师说的话,于是开恩让东阳进宫。
丽妃与东阳公主进来,东阳公主行了三跪九拜地大礼,先陈诉自己的过错,然后再说兄妹情,最后求皇帝宽恕。丽妃在一边敲边鼓,皇帝顺势教训了几句,然后原谅了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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