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静悄悄的,除去两人呼吸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音。外面漆黑的夜色添了几分清幽,看不清月色,就连点缀苍穹的繁星也跟着不见了。
但这些与陆莳而言,并未有太多的区别,她凝神去听时,发觉楚染的呼吸略显急促,明明是她在调.戏她,作何紧张。
故作镇定罢了。
楚染的手还在她的唇角上,她微微侧首就避开,平静道:“殿下非洪水猛兽,我为何要惧怕?”
楚染听着她从容不迫的声音,眉头微挑,目光从她领口处扫过,指尖下移,眼神沉了沉,她忽而就将严实的领口往外扯了扯,露出白皙的锁骨。
她动作太快,惊得陆莳反应不过来,回神时感觉胸前掠过冷风,她忙拂开楚染的手,怒斥道:“殿下过分了。”
她恼了?
楚染忽然觉得自己猜中了陆莳的心思,她确实不喜欢行为放纵的女子。她握住陆莳略带发颤的手,手心冰冷,手背有意无意擦过领口下细腻的肌肤。
陆莳心神俱颤,不知是出于对楚染的躲避还是黑暗的恐惧,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不知怎地摸到厚厚的被子,想而未想就拉过来想盖住自己。
她快,楚染比她更快,按住那床被子,冷冷道:“丞相还是怕了,怕了就退婚,如何?”
陆莳抿着发白的唇角,沉默下来,手依旧抓紧被子,不肯放松,带着自己的倔强。
几步外,烛火幽幽,落在陆莳的侧颜上,留下白皙与清晰,楚染看到脸颊上被风沙吹过的痕迹。她以手碰了碰,比起其他地方的肌肤略显粗糙些。
陆莳侧身,避开她的触碰。
她不愿意的事,楚染偏偏去做。她不给碰,楚染就偏偏去碰,还捏了捏。
陆莳虽比她大几岁,肤色白皙,摸起来也是细腻。楚染多捏了两下,眸中映着的陆相矜持自重,衣衫不整,反倒添了几分魅惑的韵味。
楚染凑过去,知她看不见便吹了吹,看着她眼睫剧颤,碰了碰她的额头,顺带替她将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
陆莳姿势未动,似是由着她去做,她虽瞎,可总感觉楚染在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虽觉窘迫,可也是无可奈何,楚染不过是在逗弄她。
是不敢做什么的。
她笃定楚染不会放肆,楚染也猜到了她的想法,转身吩咐仆人去打些热水来。
回来时不忘看了看陆莳被烧伤的手腕,伤口不大,拿些药膏擦擦就好,这是她新买的屋子,柜子里有买来膏药,治疗烧伤的好像未曾有。
西北苦寒不如郢都城,深更半夜也找不到烫伤药,她只好拿寻常的药膏去将就一下。
仆人将水送入内后,就退了下去,还不忘好心地将门关上。
榻上听到关门声的陆莳猛地一惊,侧耳去听,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腰间忽而伸来一只手,她忙条件性按住:“殿下勿要闹了。”
楚染不听她的,拂开她的手,笑意深厚,道:“丞相从火中脱险,我自得替你看看身上可有哪处伤到了。”
她声音平静如水,话意令人浮想联翩。陆莳自是不会让她得逞,心中虽觉羞耻,面上依旧波澜不起,只背过身去,不去理会她。
楚染觉得这人故作自持,看着她漆黑的秀发,站起身道:“丞相好像有些不听话。”
陆莳由着她闹,也任由她去说,不作回应。
屋内就成了楚染一人的独角戏。她懊恼地看着陆莳的背影,拿着帕子的动作顿了下来,她握住陆莳受伤的手腕,细细将腕上的灰尘擦净,轻轻抹了药膏。
从头至尾,陆莳一语不发,就像木头人一般,楚染看着她,转身离开,走了两步想起今夜的事,笑道:“丞相那个婢女如你一般不听话,今后都不用过来了,我给丞相新找个听话的婢女,也让你试试被囚禁的滋味。”
说完,她踏着夜色离开了,神色轻松。
榻上的陆莳眼睫轻颤,唇角抿得很直,看不清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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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平公主金屋藏娇的事被连家人知道了,连城让人去送水的时候,不小心地让他阿娘知晓。大夫人就直接说出去,连家人十分好奇楚染金屋藏的是谁?
楚染气极,差点一刀砍了连城,吓得连城躲去了营地,再也不敢回侯府。
自此,见识到新平公主的铁血手段后,连家人就不敢再问了。
郢都城内送来书信,是太子寄来的。
楚染看过之后就交给长平侯,道:“阿弟如今势弱,不必与恒王去争,刺客一事先放着,待我回京后再说,先给些甜头,且让他们嚣张一阵。”
以前楚染行事略为急躁,非要与王后争个高低,经验少,吃了不少亏。长平侯劝过几次无果,这次不想竟自己开窍了。
他颔首道:“也可,陛下正当盛年,一时的胜利争来也无济于事。”
楚染又道:“连家在郢都城中无人,也是弊端,我见阿城伶俐聪慧,不如调回郢都,对太子也有帮助。”
长平侯皱眉,道:“阿城做事,我倒是放心,只是如何调回去。陛下对连家人如今忌惮,怎会将人调入郢都。”
他是没有办法的,皇帝对武将的排挤,几乎是前所未见,造成诸多武将心中不服。
楚染沉吟一番,见外祖父面露疑难,就道:“您莫急,我且想想。”
长平侯还有事去处理,将太子的书信覆于烛火上烧尽,自己带着人去城楼上查看一番。
书房里的楚染无精打采,看着近午时的日头,想起陆莳还未曾吃午饭,忙让庖厨做些吃食,自己亲自送过去。
阿秀被她丢到军营里给将士洗衣服去了,其余人守在外面,没有了阿秀,陆莳行事就会不易,她也不用担心陆莳会跑。
她去宅子里的时候,陆莳还未曾起,仆人是她从外面找来的,是会干粗活的妇人,手脚勤快。
见到楚染后她将陆莳的事情说了一遍:“姑娘还未曾起,我又不敢去打扰,要不您去看看,需不需要吃些什么,要喝粥还是大饼?”
城里百姓喜欢吃大饼,抗饿也便宜。
“你去打些热水过来,我带了吃食过来。”楚染打发她离开,自己推开门,与昨晚自己走时一模一样。她走近榻前,将食盒放下,道:“陆相醒了?”
陆莳睁开眼,神色清明,她略微停顿后就坐起身子,“羌族之事解决了?”
说到政事,楚染就失去造次的心,正色道:“寻常突袭罢了,就是昨夜的火有些异常,阿城还在让人去找起火点,丞相有想法?”
陆莳摇首:“没有。”
仆人将打好的热水送过来,随后低头退了出去,木盆磕到桌面的闷哼声引起陆莳的注意,她屏息凝神。
楚染心中牵挂着连城去郢都的事,无心去逗弄陆莳,给她擦脸换药,就扶她去吃午饭。
她默不作声,陆莳便不知她的方向,更不知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什么菜肴,她只咬着无味的米饭。
楚染回神时,她已吃了半碗米饭。
她目光略过陆莳通红的耳尖,端庄的姿态,明明是从容不迫,却看出春水般的旖柔。
有些女子故作姿态扮作妩媚,却失去纯真,而陆莳这般故作自持,清冷中不经意间的柔态,更让人心生旖旎。
楚染目光沉了沉,晦涩的目光从她脸庞、脖颈往下掠,波澜不定后方回神,道:“陆相可有让连城回郢都之法。”
“有。”陆莳道,她停著。
楚染心中一喜,道:“何计?”
陆莳却道:“我与殿下素不相识,为何要帮你。”
楚染来不及弯下的唇角凝固,恼恨地看着眼前故作自持的女人,几乎想将她生吞活剥了,这人成为她的阶下囚,竟还如此不安分。
她以指尖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你以为你有反抗的机会?”她并非是胡搅蛮缠之人,陆莳若告知策略,她必放了她,不会再逗弄她。
谁知这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真是无药可救。
陆莳面色如常,没有因这句话而引起波澜,只道:“策略在臣的脑子里,殿下难不成要剖开它?”
“杀你太便宜你了。”楚染口是心非地说了一句,她想起梦里的陆莳最为心软,只要她有所求,陆莳必然会应允。
她看着桌上动都未曾动过的虾,净手去剥了一个,而后递到陆莳唇角边上,哄道:“吃虾吗?虾在这里不多见,侯府就这几个,我都端来了。”
楚染这么轻声细语地一哄,陆莳眼中如湖面生起淡淡的涟漪,唇角弯起浅淡的弧度,她似有犹豫,楚染道:“没有毒,毒.死你,不划算,张嘴。”
陆莳身体前倾,踌躇后咬住了虾肉。
楚染这才道:“陆相的好方法是什么?”
虾肉只有淡淡的盐味,没有太多的味道,陆莳觉得口味不佳,但还是都吞入腹内。吃完以后她便起身,道:“不知。”
楚染怒了。
陆莳要走,她一伸腿就被楚染扯了过去,跌进她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