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染本以为陆莳不会扰她,挣扎两下后就醒了,陆莳清冷的面色映入眼帘,她攀着她的肩膀:“你怎么了?”
陆莳不语,眼中如染冰霜,楚染被她紧紧凝视后就清醒了,自己坐了起来,“陆相,你怎地不说话?”
陆莳与她对望,深埋心底的阴暗情绪涌入,沉在眼底,她俯身而坐,凝视楚染眼中的迷茫,唇角抿出浅淡的弧度。
她淡淡的笑夹杂着苦涩,苍白的指尖抚上楚染的唇角,轻轻摩挲,没有向往常那样亲吻,而是静静望着她。
前?世里的噩梦因宁王一句话而揭开,今日里那句话一直在脑海里如暴风雨掠过,楚染与她,哪里不好?
屋内烛火氤氲,显得陆莳面色冰冷而阴暗,楚染彻底清醒了,摸着她冰冷的手,“陆相、陆相。”
今夜归来的人阴沉而可怖,楚染感应出情绪有变,她唤着陆莳,直到第三?遍才回神。
眼前人眉眼如烟,明颊似玉,唇角处如嫣红如同鲜红透亮的樱桃,引人采撷。
陆莳回神,敛下情绪后勉强回神,失态过后脑海里依旧在上演着前?世情景,将潜藏心底的不甘与寂寞全部勾了出来,织就一张网,压制着她无法呼吸。
晕黄的灯火下,迷影重叠,她略有些头疼,无法直视楚染关切的眼神,隆冬冷水,兜头而下。
“今日、今日宁王来相府了。”她的嗓音带着低沉,不似冰却冷如铁,似从幽幽潭底而来。
楚染被她莫名的态度吓得不知所措,“他来做什?么,他多半来讨酒喝的。”
“他说你我感情不和,不如和离,各自欢喜,免得心生恶念。”陆莳将这?几句话记得很清,与前世里楚染同她说的话很像,勾起她对旧日的怨恨。
楚染觉得这?话耳熟,极力回想,梦中与陆莳诀别时话语大致相同,她不太在意:“宁王叔听了外面的谣言罢了,陆相多想了?”
陆莳垂首,她便歪了脑袋去看,见她神色不对,摸着她的肩膀宽慰道:“陆相不畏人言,怎地又害怕了,宁王叔被人蒙骗,心中不舒服,火气大了些,莫要在意。时辰不早了,该沐浴安寝。”
她哄着陆莳,没有被影响,太子尚在,她与陆相之间恩爱,和离一事不过是宁王气话罢了。
她推着陆相去沐浴,路过食案时抓起花糖就喂入她口中,接着安慰:“吃颗糖,甜入心坎里就舒服了。”
陆莳静默离开,口中里糖是蜜所熬制的,放入各色花瓣,制成花糖,放入口中确实很甜。
她忽而脚步一顿,回身看着屋内的楚染,她在糖盒里挑挑拣拣,选了颗金桔糖放入口中,而后小跑着回寝榻。
楚染心思不如前?世里深沉,对海运一事处理得极为妥当,她不知楚染心思几何,今世离得近,反倒觉得她年少,处事得当,也多了纯真。
或许前世里这?份纯真都被她表面的冷酷掩盖了,不为她所知。
夏日的黑夜里散去白日的酷热,烦躁之下也觉得热,楚染醒后就觉得热,让阿秀去办了冰镇的酸梅汤,也给陆相留了一份。
沐浴后都会觉得热,酸梅汤解暑,饮过以后也觉得舒服。
楚染躺在榻上,陆莳历来整洁,榻上不会放置她物,不像她会放上几本书册,闲来时打发时间。
她躺下不久,陆莳便回来了,她见酸梅汤后也没有多问,自己饮了大半,阴霾萦心的思绪也散了大半。
楚染听到她的声音后就探头去看,见她一步步走来,托腮看她:“陆相可觉得舒服了?”
她整个人横躺在榻上,歪歪扭扭,陆莳来后竟不知如何上榻,无奈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不舒服又如何?”
楚染识趣地挪了挪身体,“宁王叔的话不做数,你莫要当真,我不会同你和离,不会便宜旁人的。”
陆莳对于自己的失态也已懊悔,见楚染未受影响后微微舒心,坐在榻沿,“殿下自己说的话莫要忘了就是。”
“不会忘的。”楚染晃了晃腿,伸手去摸毯子?,陆莳眸色闪了闪。
她视线落在脚踝处的七彩玲珑丝线,时日久了,丝线缠绕得更紧了,紧紧贴着脚踝,衬得那处肌肤如雪。
陆莳忽而不自觉伸手摸上她的脚踝处,屋内两人呼吸声同时停下来,气氛凝滞。
摸到毯子?的楚染先?是一惊,而后挣脱陆莳的手,将双脚藏入被下,她晓得陆相要做什?么,如同幼兔见到恶狼一般望着陆莳:“你要做什?么?”
她眼里闪过的防备让陆莳阴郁的情绪散开,笑道:“丝线可以解开了。”
平日里楚染或许会信她,可入夜后床笫之间断不会信她的鬼话,成亲那夜响了半夜的铃声,以后都不想听到。
她依旧不肯:“我自己解,不用你。”
楚染趴在毯子?上,脚伸了进去,整个人裹进去的时候会有点热,她想了想,就没有裹自己,裹住脚就好。
陆莳不勉强她,“随你,明日记得解下就好。”
楚染轻轻应了一声,婢女就将烛火熄灭大半,屋内静寂无声。
锦帐低沉后,陆莳靠近楚染,指尖滑过她漆黑连绵的青丝,将之分开,露出光滑的后颈,指尖轻轻摩挲后,她亲了亲。
楚染没动,知她心思不好,方才醒来看见的陆相确实?吓到了,明明清冷如斯,却给她一种陌生的感觉,带着幽冷,惊出一身冷汗。
她分神间,眼前还?是枕头上的纹路,陆莳亲绣的枕头,虽不如绣娘手艺精湛,却多了几分暖意。
她动了动身子?,肩上多了一抹冷意,陆相的手心还?是冰冷的,她略有不解,按着她做什?么?
身在哪里,就想起哪里的事。她想起那些画册中好像有这?一姿势,匆匆略过,只记得两人相叠,一人背对着的。
她恼恨道:“陆相定看了那些画册?”心里不甘心,明明是给自己看的,偏偏便宜了这?人。
她想挣扎,背后滑过冰冷的指尖,肌肤颤栗,耳边传来她讨厌的声音:“殿下与臣换的,后悔了?”
陆相眸色潋滟,晕黄的灯光萦照下,肌肤有如美玉,她微微阖眸,耳畔和离的话依旧如风荡漾,她亲吻上楚染的发顶。
楚染咬咬牙,不去理会她,在榻内摸着毯子要盖上,手去摸时却被按住,陆相无声的动作让她心口一颤。
沉醉不知归路时,总觉得陆相今夜哪里不对,白日里的事情对她影响很深,楚染不明白,为何会这?般在意。
与平日里的清雅相比,今夜的陆相温婉动人里带着其他情绪,待楚染体会过来,早已后悔。
这?人表里不一,宁王叔说的话与她何干,作何要欺负她,她抿着唇角不说话,起初的迎合到后来的无力。
陆相看了她的画册,竟来她这?里效仿,这?人愈发道貌岸然了。她不说话,指尖紧紧扣着被单,心里却将人记恨上了。
她迷糊要睡过去的时候,耳畔一热,那人不知廉耻地凑近:“阿染,莫要忘了你说过的话。”
楚染被她折腾得乏累,对于道貌岸然的人不用说好话,当即迷糊回她:“不记得了。”
这?也是实话实?说,今夜说了不知多少话,怎地知晓她问的是哪句。
她本以为气一气这?人,舒服睡觉,不想事与愿违,道貌岸然的人又缠了过来,她忙道:“记得、记得。”
“记得什?么?”
陆莳的声音泠泠,让人耳畔拂过冷风,楚染怕惹恼了她,合上眸子,“明日告诉你。”她想以睡觉来躲避,陆相今日魔怔了,揪着不知名的话问上几遍,也不知是不是被宁王叔骂得心虚了。
她翻过身子想去睡觉,动了动却又被按住,她恼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她抿着唇角不去看陆莳,眸色带着水雾,似有委屈似有不甘。
陆莳不语,指尖拂过她的眼角,淡淡道:“你气什?么?”
“气、气……”楚染说不出口,想起宁王叔骂她的话,忽而觉得那就是对的,陆相确实?欺负了她。
她支支吾吾的样子,眉眼紧蹙,几乎咬牙切齿,分明与陆相想的不是同一事,大概就是气被陆相压着欺负……
唯有这?件事让她生气!
陆莳摸着她湿透的眼角,淡淡一笑,也不松开她,只压着声音问她:“殿下气什?么,我也生气。”
气你要和离,气你独自一人回新平,气你饮鸠自杀。
然后这些说不出口,问不明白,她亲吻她眼角的泪痕,不禁低语:“只要你不离开,万事都依你。”
楚染不信她了,吸了吸自己鼻子,转身抱着毯子背对着她。
她大有赌气的样子,陆莳觉得好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净,上前?去哄她:“殿下,莫气了。”
楚染不理,陆莳又轻轻摩挲她肩上的肌肤,低低哄了几句,还?是不理,她伸手揽上楚染的腰间,压低声音道:“殿下可要再来一次?”
言罢,不待楚染回应,亲上她的后颈。
小猫儿恼了,更加不听话,陆莳也不急,慢慢哄着,总会听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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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屡屡撤朝,群臣习以为常,太子为首各司其职,也未曾出差错。
陆相去署衙后见到周文义,他为与宋通商一事而来,文臣不主张战争,且楚有吴江未曾收回,与宋闹得不和,反给吴江便利,此事不妥。
陛下不早朝,他无法当殿商议此事,只好先?与陆相说过,到时议出良策,再呈请陛下定夺。
周文义站的是太子?一党,陆莳也不去猜测他为何站队如此果断,明妃本就不是寻常人,她压制着王后,却将掌宫之权交给贤妃,独宠的又是林才人,这?样的女子,让人看不透。
“周老觉得与宋通商是好事,可霍老未必就会同意,霍家也是做生意的,尤其霍家二房,若是与宋通商,他们会有损失的。”陆莳道。
冯唐恰好在内,顺口道:“霍家走的是沙路,这?些年与吴江接触过甚,与宋通商后,这?么一块大肥肉,霍家是吃不下来的,且对楚的经济有一定的影响。霍家也曾主战,种种原因,霍老只怕会反对。”
其实这?些官场话,没有太多中肯,而是此事是太子?提出,那么霍家为恒王着想,势必会反对。冯唐将这?些话压下,就是希望周老自己能明白。
陆相对外的态度的两不偏帮,虽说陆家二爷隐隐靠着恒王,但真正决定方向的是陆相,陆怀思不过是上蹿下跳的蚂蚱,未必就和陆家其他人绑在同一根绳子?上。
周文义听到这样的话,心中也是疑惑,“霍家行商的事情不去管,但与宋通商是件利事。宋虽不如楚,也算是礼仪之邦,难不成与西羌一般要开战。这?些时日我也曾观察过形势,前?有吴江,如今又有西羌,只怕再战于楚不利。”
署衙内还?有几人,皆是陆相心腹,闻言后也开口道:“话虽如此,只是宋态度如何,也不能保证我们有心,他们也有意,不能让我们舔着脸去求他们。”
“宋国幼主方亲政,权力在首辅温轶手中,皇帝心中定然不甘心,遣使臣过去交涉,且看看他们的意思。”陆莳道,宋国小皇帝非昏君,且有自己的打算,不会将楚拒之门外。
如今,就难在陛下是否会同意。
陆相表态后,周文义心中也有希望,商议过后回东宫复命。
冯唐看着周文义为太子?鞍前?马后,觉得奇怪,在其余人都退出后,与陆相道:“周老就这么支持太子?”
“对宋一事上,周老并不主战,太子想通商,本就合了他的心意,至于支持一事,或许你所看到的那样并非是真相。”陆莳道。
闻言,冯唐也退下,陆相行事说话让她愈发看不清了,好比前?些时日为恒王求情,明明可以踩上一脚,偏偏雪中送炭。
她满腹狐疑地离开署衙,陆莳入宫面圣。
楚帝虽不早朝,却未曾放下政事,在章华台见朝臣,恒王奏报来了,皆是好事。
一入内,就见到林氏在旁伺候,研墨添香,见到陆相后就识趣退下,她知礼而懂分寸,又善娇媚手段,楚帝对她十分满意。
她几乎没有缺点,与后宫嫔妃想比,无可挑剔。她从不开口求事,孤身一人在后宫,靠的就只有帝王的恩宠,稍纵即逝,表现得依旧镇定。
楚帝看着林氏的表情后,露出满意的态度,与陆相道:“恒王来报,一切顺利,吴江王也不小气,一谈就成,恒王抵达吴江后,相谈甚欢。”
“此乃陛下福佑,恒王仁厚,并能带回最好的战船。”陆是面色淡漠,跟着夸了几句,将手中奏疏呈上。
殿内设冰,楚帝燥热,服用丹药后火气愈发旺盛,如同青年人一般,不用冰根本无法心静。陆莳站在殿内反觉得冷,迅速将事情禀报后就要离去。
楚帝唤住她,“朕今日听了宫人的话,新平与陆相又闹不和了?”
谣言沸沸扬扬,楚帝想不知道也难,尤其是宁王开口骂人,可见事情确实很严重。他说完后就去打量陆相神色,如常的淡漠,好似此事与她无关。
他略蹙眉,新平毕竟是公主,如此遭人怠慢,他欲说几句时,陆莳跪地请罪:“殿下年少天真,是臣怠慢她,请陛下恕罪。”
请罪得太快,堵住楚帝的嘴,他也有数日不见新平,不知她在做什?么,女儿家的心事终究是让人难以揣测。他目的达到了,也不再为难人,便道:“新平年龄小,多哄哄就是了。”
“臣领命。”陆莳态度严肃,公事公办,堵得楚帝不知该说什么,挥挥手,示意她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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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染在早上醒来时就回公主府,将暗道的门用柜子?堵住了,一个月都不想过去,好气人。
她回来后,睡到晌午才醒,新阳来玩,带着自己公主府里种的葡萄,红得几乎发紫,满满一箩筐抬进屋内。
楚染兴致阑珊,看着新阳指挥婢女用食盒装起来,她一面装还?不忘唠叨:“让人给太子送一些,还?有陆相,也送去一些,剩下的吃不掉就去拿来酿酒。陆相酿的葡萄酒,就比外面酒肆里的还?要好喝,到时我带几坛回去。”
“你自己酿的,莫去找陆相。”楚染依靠着小榻,懒懒地翻了身,手中的账簿搁在小几上,接过婢女手中的蜜水喝过一口,又躺回榻上。
一月内,她都不想听到陆相二字,陆莳也不行。
新阳将葡萄放下后,擦净手走到她面前,俯身坐下时看到她颈间的红痕,伸手去摸了摸,灵机一动,就明白了阿姐对陆相为何换了态度。
她嘻嘻一笑,低声道:“阿姐好没出息。”
新阳:“……”
这?和出息有什?么关系?
新阳见她不说话,就聪明地不去挑破,自己捧着剥好的葡萄吃,可惜道:“我还?指望喝些好喝的葡萄酒,摘了这?么多葡萄过来,真是可惜了,我摘得手都疼了。”
“放冰窖里,下个月再拿出来。”楚染心里好气,不想搭理新阳,就因为这么几串葡萄就看不起她了,真是白心疼她了。
她有些犯困,就想将人赶走:“你先?回府,再不济将葡萄给二公子送去,免得浪费了。”
“不去送,最近他看到我就骂人,让他来公主府,偏偏又不肯。”新阳晃了晃脑袋,眉眼耷拉着,伸手去推了推阿姐的肩膀,“阿姐去东宫吗?我们去看看太子妃,如何?”
“不去,想去就自己去。”楚染眼睛眯着,让人拿来毯子?,自己想再睡会,到时有精神去问问宁王被骗的事。
新阳讨了没趣,也在一侧躺下,闭上眼睛:“我陪阿姐睡会。”
楚染不理她,赖着不走也可,横竖她不会去东宫见太子。
夏日午后好眠,迷迷糊糊要入睡时,婢女敲门:“殿下,陆相来了。”
新阳从小榻上滚了下来,磕得脑门疼,她捂着自己脑袋,“陆相不去署衙,怎地来这里,吓得我都惊醒了。”
她惊魂未定,楚染闭着眼睛喊道:“不见,让她一月后再来。”
新阳坐在地上,瞬息就爬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不解道:“为何要一月,一月后葡萄就不新鲜了,现在吃着可甜了。”
“我一月内不想见她,你心疼葡萄就自己去找她。”楚染翻过身子,留个背影给新阳。新阳无奈,自己爬起来穿鞋,跟着婢女去花厅。
陆相坐在厅内品茶,坐姿如松,挺直而矜持,新阳在门外偷偷看了两眼,她想起阿姐颈间的红痕,难以想象是陆相造成的。
矜持而又清冷的人也可以那样欺负人?她站在外面不敢进去了,阿姐是不会骗人的,或许陆相也没有那么让人害怕,她挪着步子走过去,腼腆一笑,“阿姐说她一月内不想见你。”
陆莳起身行礼,“新平公主让殿下传话的?”
“不是,我想、我想、让陆相酿些葡萄酒。”她觑着陆相冷颜,心里挂着好多个水桶,七上八下地,阿软喜欢葡萄酒,陆相酿的最好喝,阿软应该喜欢。
陆莳无奈,又道:“劳烦殿下传话,臣今日奉旨而来。”
“奉旨啊……”新阳拖长尾音,这?可就难办了,她跑回院子里给阿姐传话。
两人闹不和的事,满城皆知,陆莳这一句奉旨而来,让楚染诧异,她想了想,要给陛下面子,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好心道:“那你让她过来。”
新阳大喜,忙道:“阿姐莫忘了我的葡萄酒。”
她欢欢喜喜地去报信,让人将葡萄装好,到时一并带去相府,她自去忙碌时,陆莳踏进楚染的屋子?。
楚染靠着迎枕,见她两手空空,甚是不悦道:“空手而来,你必然空手而归。”
陆莳淡笑,眉拢烟霞,“陛下旨意,自然是要遵守的。”
“陛下若没有旨意,我就将你堵在门外一月。”楚染眯着眼睛,眼里皆是不乐意,昨夜的仇记一月都不为过。她想起宁王的事,回相府多半不好,就先道:“我还?有事,就先不回去。”
“也可,只是将堵着暗道门的柜子?先?撤了。”陆莳提醒道,见她懒洋洋地无甚精神,就坐下摸摸她脑袋,触及她颈间上的红痕时,眸色一颤,而后移开视线。
楚染没看到她的眼神,不同意道:“不撤,一月后再撤。”
“殿下不想知道何人骗了宁王?”陆莳淡笑,将她领口整理好,恰好盖住红痕。
楚染一惊,扬首就看到眼中深深的笑意,“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心计太深,看着她的笑,不自觉往后退了退,后知后觉道:“难怪你昨夜不怕我生气,老谋深算。”
楚染骂一句,心里才稍微舒服些,想到昨夜被她压着的事,就觉得委屈,斜睨着她,指着那个柜子?:“陆相想搬,自己搬,搬不搬得动就是陆相自己的事。”
陆莳看着挡住门的柜子?,无奈摇首,“殿下似是不累,不然如何搬动柜子?的。”
这?话听来极是不要脸,楚染转身望着她,豪气干云道:“我不与你争罢了。”
陆莳莞尔,摸摸她脑袋,低声说起正经事:“蒙骗宁王的商户背后确是霍家。”她只简单提醒一句,霍家根深蒂固,也不屑做这?些小事,是下属仗着霍家名号去做事,只能说是霍家自己督下不严。
陆莳哄人捏着七寸,往日里带着吃食去哄,这?次两手空空,带来的却是楚染想要的好消息,哄人的手法愈发精湛。
“你怎地知晓?”楚染也非多疑,陆莳心思深,许多事都是她不知晓的,就像是个百宝箱,想要什?么都有,也给她很多惊喜。
“查探的消息。”陆莳淡淡道。
楚染半信,追问道:“那此事如何解?”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霍家,生意上的事讲的是诚信,闹大后,霍家的经济命脉势必受损。
陆莳不答,反朝她伸手,“殿下可还生气?”
“生气,且说说你的看法。”楚染乖觉地去靠着她,双手揽着她的腰,也不去追究昨夜的事。
陆莳满意,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香气,她摸着楚染手腕,轻轻摩挲,楚染不动,比起昨夜还?要乖,她先道:“殿下等着去宁王去查清,推波助澜,闹到陛下面前就可。”
宁王也不是吃亏的性子,会拿捏分寸,这?般小事不会涉及朝政,他知晓陛下不会厌弃,多半还?会借此敲打霍家,毕竟霍家富可敌国。
楚染靠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话在心中思考,“你的意思是跟着宁王叔父就可?”
“嗯,此事又非大事,陛下只会当作笑谈,除去政事外,他对宁王还?是有些信任的,必然会为他做主。”陆莳轻声。
“那我晓得了。”楚染点点头,郢都城内风平浪静,这?点小事若是闹大,茶余饭后,人人都在谈论,也是让天下人皆知。
想明白后,她就从陆莳怀里退出来,未曾离开,就被陆莳揽住整个身子,耳畔就是陆相的控诉:“殿下用完臣,就不要了?”
“哪里、哪里,我将柜子?搬开。”楚染被她说得耳朵反烫,不由想起梦里的事。梦里的她时时利用陆相,几乎是为着太子而不管陆相的想法,手段也是不道德。
她好比是从梦里她的人生路过,同样的错误怎会再犯一遍。
且她也舍不得陆相伤心,小事上闹一闹是乐趣,喜欢被她哄着的滋味,利用一事是不会沾边的。
她起身就要下榻搬柜子?,陆莳拦住她:“且放着吧,也不急于一时,晚些让婢女来搬。”
方才不过是玩笑罢了,陆莳懂得分寸,握着她滚热的手,忍不住寻到她的耳畔亲了亲,“宁王一事,自己要小心,陛下处见好就收,我替恒王求情一事,莫要放在心上,不会让太子?因此而有损害。”
耳畔被亲得发热,楚染感觉整个身子都这发烫,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追问道:“你有何打算?”
“不可说。”陆莳道,没有把握的事,她不会信口开河。
楚染也不追问了,躺回小榻上,拉着陆莳的手给自己揉揉,提及新阳惦记的葡萄:“新阳惦记着葡萄酒,你得空给她酿些?若是没有空就拿些旧日的酒给她也可。”
她知陆相整日忙碌,不想给她陡添麻烦。
陆莳懂她心思,楚染心中若惦记一人,就日日想着,以前的太子,如今的她。
楚染了去心事后,躺在陆莳怀里就犯困,她面向陆莳,望着她平淡的眸子:“陆相总是给人很多惊喜,我突然庆幸当时没有退婚,便宜旁人。”
话意很酸,陆莳晓得这?个旁人是谁,也不戳破,道:“昨夜殿下可是生气了,后悔与我成亲。”
“昨夜的话不当数。”楚染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说,沉迷之际,哪里记住这?些。陆莳不断撩她,这?些都被抛去九霄云外了。
小猫儿被哄好了,陆莳也就没有那般谨慎,替她揉腰间的手停了下来,“不当数?”
楚染眼皮子一跳,“时辰不早,陆相该去署衙了,待的时间久了,陛下知晓会起疑,快些走快些走。”
她着急忙慌,就显得心虚,尤其是昨夜陆相最后那句话,让她半夜都不安稳,忙让人离开。
楚染越急,陆莳就越平静,见她吓到了反而心存笑意:“殿下怕什?么?”
当然是怕你那句再来一次,楚染从她怀里脱出来,让婢女去开门,赶走想欺负她的人。
陆莳捏捏她的鼻尖,淡然起身,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她整理好衣袍就起身,让人将新阳的葡萄带回相府,陛下的差事就算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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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隔了五六日来找楚染,气得脸色发红,连喝两碗冰盏都不能按下火气,最后差点砸了碗,气道:“霍启那个老东西,赚着黑心的钱,讹诈到本王头上来了。”
楚染心里早就有准备,放下手里的冰瓜,眸色晶亮:“王叔该去讨个公道才是。”
“本王让人打过去了,砸了那个商铺,人没捉到就有点可惜。”宁王捶足顿胸,一想起被霍启老儿欺骗就气得不行,又要了碗冰盏。
“王叔你怎么能将人放跑了,没有去跟着查?”
“没查到,让人继续跟着。”宁王唉声叹气。
楚染故作低吟,半晌后才道:“王叔且与我说说是哪家,顺藤摸瓜摸到上面的人,事情就好办多了,你将商户的地址名姓说与我。”
“你有办法?”宁王被她糊弄住了,唤来跟随的小厮,将地址抄下来给楚染,叮嘱她:“你查到了记得要告诉本王,莫要自己过去,气得胸口疼,本王去温泉馆解解乏。”
“王叔慢走。”楚染拿着地址,让人给陆相送去。
天色入黑前?,冯唐就来了,她在户部金科做事,管的是郢都城内税收一事,对于楚染给的地址给熟悉,她将查到的文书递给新平公主。
她办事快,楚染也很满意,再接再厉,当夜就给宁王送过去,让人紧紧跟着。
第二日天色方亮,就有人来报,宁王带着别院的护卫进城了,她忙让人去继续跟着,自己换了一身劲装,悄悄跟着宁王后面。
夏日里天色亮得早,城门方开,街市上都是卖菜的小民,就连去署衙办事的朝臣都未曾出府,宁王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身后跟着二三?十护卫,浩浩荡荡就入城了。
街市之间是相同的,霍家的铺子几乎占了半条街,铺子与铺子之间靠得很近,宁王让人堵住巷口,不让人去透风报信。
剩下的护卫带着棍棒在路人惊讶的目光里砸开了铺子的门,砸开门后,不管铺子是卖什?么的,进屋就砸。
楚染见过两阵对敌,见面就打,刀刃相碰,声音刺耳,打得你死我活,黄沙眯着眼睛,风沙扑来,场面甚是壮观。
宁王的办法很简单,只要有联系的铺子,都是同有一个东家,开门就砸。
路人看得热闹,见到高头大马上的宁王,都吓得躲在人群里不敢出声,楚染亦是如此,宁王叔总算威风一次。
护卫动手很快,铺子里的掌柜还?在睡梦中,店铺就砸得不像样子,宁王坐在马上不出声,腰间还带着刀。刀是陛下御赐,与寻常的刀不同,刀鞘之上镶着絮许多宝石,一看就知价值不菲。
砸了半个时辰后,太阳高升之际,京兆尹带人过来了,一挥手就要将宁王府的护卫拿下,“尔等滋事,眼里可有王法?”
一声呵斥,宁王幽幽转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本王眼里只有陛下。”
京兆尹脑门一疼,当着成百上千的路人面就跪下来,陪笑道:“宁王爷您这是做什?么,消消气,砸铺子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这?些铺子都是同一个东家,拿假货欺骗本王,如此坑蒙拐骗,本王这?是替天行道,让你的人退下,不然本王连你的人也打。”宁王心中极为舒坦,瞧着京兆尹软弱无能的样子,作势拔了拔手中的刀。
京兆尹吓得头不敢抬,清晨就汗湿夹背,跟着他来的人不敢过去插手,门神一样站在街道上。
砸了许久,人群里跑进一中年男子,锦衣华袍,也带着许多府内护卫来了,冲进被砸的店铺前,看着铺子的玉石古玩被砸得粉碎,怒喝道:“宁王,你欺人太甚。”
“霍二爷,这?些铺子是你的?”宁王不怒反笑,这?招真是不错,不然哪里会勾得鱼冒出水面。
霍家二房从商,未入朝堂,但身份不一般,也没有人敢轻视,他不知发生何事,这?些铺子的损失难以用钱财来衡量,他恨得几乎想将宁王拖下来打死。
人群里的楚染看着热闹,霍二当不知发生的事,否则也不会怒气冲冲地赶过来。
她往暗处走了走,免得被霍家人认出来,退出人群后就被人拉住,身子往后靠,那人也罕见地无奈:“该回相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阳:陆相适合四个字——道貌岸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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