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昼时长的变化,德帕以及各卫星城的作息时间也随之变动,行动队出外勤的时间提早到了上午七点,这意味着行动队员们最晚六点半就得起床了。对陆迟来说,这当然完全没问题,事实上他经常凌晨三、四点就睡醒了,因为无所事事,不得不躺在床上熬时间。
夏季的黎明来得早,晨光初现之后,陆迟就会起床去跑步,绕着基地内部道路跑圈,回来洗个澡然后出任务,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天陆迟翻身下床的时候忽然想起严铮林已经回到了娄关,所以他的晨跑路线也做了更改,取了条近道,直接跑到了娄关医院。严铮林应该还在睡觉,陆迟也没想要吵醒人,他打算在住院部的外围溜一圈就走。
到了以后发现严铮林的病房窗户透着光,陆迟有点意外,也有点高兴,他随即上了楼。
“队长——”推开房门,陆迟发现严铮林正在卫生间,水龙头哗哗地响着,台盆里似乎泡着衣服。
“这么早起来洗衣服吗?”陆迟问。
严铮林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关好龙头,走出来挡住陆迟好奇的目光,“嗯,随便洗洗,你这么早……有事吗?”
“没事。”陆迟摇头,“早上跑步路过,就来看看你,今天我们去峻阳,晚上在那里过夜,要明天才能回来了。”
峻阳位于德帕西北,末世前是一个矿产资源型城市,重工业也比较发达,德帕目前使用的很多工业原料都是从那里弄来的。
峻阳那边严铮林也去过几次,相对来说不算太危险,不过他还是多嘴说了一句“小心点”,陆迟也乖乖应了,然后问:“队长,你腿还疼不疼?”
“不疼了。”
“不过现在还是恢复期,站久了总归不好,队长,你还是去坐着吧,养伤要紧。”
陆迟婆婆妈妈地唠叨着,严铮林听了却很受用,他心里甜蜜蜜地点头道:“好。”
“衣服我给你洗。”陆迟接着说。
陆迟正想往卫生间里走呢,严铮林突兀地横臂将他拦住,“不用了!”然后察觉自己语气生硬,又道:“太、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啊。”陆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说,严铮林在德帕住院的时候,他就为他洗过衣服,除此以外其它更私密的护理也做过,这种事已经不需要客套了。
青年纯洁无垢的目光让严队长想掩面而走,但是泡在水里的衣物提醒他必须坚持,妈的,一晚上换好几条内裤,陆迟看到了会怎么想……他移开视线,清咳了一声,“洗个衣服而已,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哦。”见严铮林态度坚决,陆迟只好说:“那好吧。”
严铮林担心自己紧张兮兮的反应惹人生疑,就转移话题道:“你差不多该回去了吧,别弄得集合迟到了。”
集合还早着呢,陆迟知道以自己的速度回去绝对来得及,但是严铮林话里逐客的意味他还是听出来了,于是就顺势回答:“好的,那我回去了,队长再见。”
“再见。”严铮林送到门口。
心心念念了一整夜的人就这么被自己赶走了,严铮林心里那叫一个沉痛,他看着陆迟消失的方向发了好久的呆,然后走进卫生间继续干活。
洗晒完毕,坐回到床上的时候,严铮林觉得自己的腿还真有点疼。
仰天躺倒在床上,严铮林长长叹了一口气,越喜欢就越想亲近,越亲近就会越狎昵,可惜人心不足,他知道陆迟对他很好,也许比对唐天逸或者其他什么人都要好,但他还是觉得很失落,因为……那些好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那些好都是对兄弟的好,赤诚相待、两肋插刀的那种,单纯而正直的陆迟,大概永远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对他怀有那样不可言说的心思。
所以,不可以让他知道……绝对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
严铮林转院到娄关之后,虽然还出不了任务,队里的管理工作倒是可以接回去了,这也让郭子聿松了口气,四月份那次征兵,二大队又增加了三十几名队员,新人的训练与融合,都需要一步步引导。
严铮林自己回了一趟办公室,把要用的东西收拾好,然后叫人送到了娄关医院,就在病房里面办起了公。
有点事情做,日子也就要好过多了,何况住在娄关还能隔三差五地见到陆迟,严铮林不得不由衷感谢自己身上突然冒出来的自愈能力了。
说突然……其实也不见得,蔡希贤问话的时候,严铮林并没有和盘托出,事实上,他身体的变化从那次白泉回来之后就有了,似乎头脑更清醒了一点、反应更敏锐了一点、耐力更持久了一点,当然所有的变化都只有一点点,非常之不显眼,所以开始的时候严铮林只以为那段时间自己状态好。
接下来这次受伤,严铮林明显感觉到了身体康复的速度超过了自己所知的医学常识,他确实进化了。关于进化是不是陆迟导致的这个推测,严铮林非常排斥,且不提把一个人弄到初步丧尸化的程度然后让陆迟去做‘人工呼吸’的难度和危险性有多大,就是一想到陆迟要去亲别人,他就本能地抗拒,甚至完全无法忍受。
所以只是巧合吧,他努力说服自己。
在娄关住了不到一个月,严铮林就申请要出院,院方安排他第二天去德帕做个全面检查,只要检查没问题,他就可以如愿以偿。
严铮林很想早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迟,因为以后他们就能够一起出任务了。
是的,一起出任务。
这段时间严铮林也想通了,喜欢陆迟没有错,他不想再自欺欺人,既然喜欢,那就顺从心意,他会收好这份喜欢的心情,在不造成陆迟困扰的前提下,默默地爱慕着对方。
尽管……对方大概永远只会将他当做队长。
严铮林觉得这一天时间过得特别慢,不过为了表现得自然一点,他忍耐着没有离开病房,陆迟回基地以后洗个澡、吃过饭,就会过来了。
时钟过了六点半。
严铮林跑进卫生间洗了个脸,确定自己收拾好了,慢悠悠坐回桌子旁,摊开一个记事本,假装要写东西。
笔尖在纸张上方转了无数个圈,陆迟还没有出现。
今天路上耽搁了吗?
严铮林站起来,有点心浮气躁地在房间里踱步,走到窗口往外看,天色已暗,楼下的树影重重叠叠,看不到想见的人影。
再等等吧,他说服自己平心静气,不要表现得太反常。
坐回原位,严铮林又捡起了笔,只是这回连做样子也很难,他烦躁地耙了耙头发,盯着台灯的灯罩发了一会儿呆。
过了几分钟,严铮林发现自己竟然在纸上写满了陆迟的名字。
他们两人字迹相像,他写出来的‘陆迟’两个字和陆迟自己写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也是一种缘分吧,严铮林开始发散思维,曾经他的名字叫做陆培林,说起来和陆迟还是同姓呢。根据陆迟病中呓语提到过的姜汤面和海鲜粥来推测,如果陆迟老家也在梁章东南沿海,那他们还真有可能存在一点家族渊源。
但是那又怎样,严铮林想,就算知道他们拥有共同的祖先,还是什么都不会改变。
他的心已经给出去了,永远都不可能收回。
七点零五,严铮林打开房门,站在走廊上,七点十分,严铮林下了楼梯,在住院部门口打转,七点十五,严铮林大步出了娄关医院,向着行动队营房走去。
进了营区,严铮林首先遇到了唐天逸。
“咦,队长你怎么过来了。”唐天逸正蹲在走廊下,手里拿着根黄瓜在啃。
严铮林问:“今天你跟陆迟出任务了吗?”
“没,今天我休息。”唐天逸口齿不清地说:“不过他应该也回来了,刚才我在餐厅都见到郭哥了,他们一起的。”
郭子聿回来了,未见异常,那么有关任务发生意外的担忧就不成立了,严铮林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郁闷,为什么……今晚不来找我了呢?
撇下唐天逸,严铮林上楼走到陆迟宿舍门口,亮着灯,可以确定是有人的。
深吸了一口气,严铮林敲响了房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出陆迟的声音“来了”,然后房门咔哒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幅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陆迟显然刚从浴室出来,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搭了一块毛巾,上身打赤膊,下着一条黑色的运动短裤。
这是严铮林第一次看到陆迟露上身,凹凸起伏的骨骼,紧致流畅的肌肉以及触目惊心的白皙肌肤……他连忙把视线往对方脸上移。
罪过罪过,恐怕晚上做梦又要增添新题材了……
“队长?”陆迟开口,声音沙沙的,不复以往的活力明快,眼角也有点红,好似哭过一样。
严铮林见状心头一震,满脑子污七八糟的思想瞬间化为飞灰,急忙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迟:队长,上车请刷卡。
严铮林:(镇定状)没问题,我有卡。
刷卡机:滴——兄弟卡
严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