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言对陆吟朝的态度,不过是意欲抱一抱大腿,毕竟不久之后人家就要高中了,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好人家把自己的女儿往他怀里塞,忠勇侯府绝对算不上最好的一个。
她自知自己是绝对配不上他的,更何况如今她对他也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只是希望赵明宽可以借机跟陆吟朝关系打好一些,将来赵明宽也会好过一些。
陆吟朝看着她粉嫩的小脸,想起来自己初到京城之时,钱妈妈无意中撞了她的马车,她掀开帘子只是略微看了看,就吩咐丫鬟包些银子送钱妈妈去看大夫,那银子足足可以看上十来回病了,那几日他们正好盘缠不慎被盗,走投无路,靠着那银子挨上拿过来几日。
赵令言从马车帘子里露出来的一张小脸就印在了他的心上,他一直在想,假如哪天自己有幸遇到这位姑娘,一定要回报她。
可他没有想到,她是忠勇侯府的大小姐。
他如今无家无业,尚不知在这虎狼之地能否高中,拿什么去说对她的倾慕?
陆吟朝低头,轻声说:“那……我便再留几日。”
几日之后,他还是要走的,毕竟这侯府不是自个儿的家,他总归是要走自己该走的路。
男子汉大丈夫,须得顶天立地,才能坦坦荡荡。
陆吟朝继续在侯府住着,自然也继续去听夫子的课,赵令言特意去找了赵明宽,赵明宽自从被打之后老实了,但心中并没有认输,他在屋中刻苦读书,想着高中之后自然能让爹爹对他刮目相看,到时候也可以更好地保护赵令言。
令言瞧着他堆满了案几的书籍,笑吟吟地劝他跟陆吟朝多走动走动,那人学问好,文章写得好,多走动一番自然没错。
赵明宽却下意识地反驳:“言儿,就连你也跟爹爹一样觉得他比我好?”
赵令言赶紧安慰他:“哪里会有人比我二哥哥好?我只是觉得,他也不错,往后等你高中之后走入仕途,他说不定可以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其实,赵令言只是希望赵明宽成为陆吟朝的左膀右臂。
这话让赵明宽高兴了,他一向很宠赵令言,第二日待陆吟朝的态度就好了许多,两人还一起下了一盘棋,只是陆吟朝考虑到这人脾气暴躁,故意输给了他。
令言又以赵明宽的名义往陆吟朝的院子里送了些笔墨纸砚,以改善两人关系。
陆吟朝似乎真的接受了赵明宽的示好,在一起听夫子授课时见夫子训斥赵明宽,他还会刻意帮赵明宽讲话,一二来去,赵明宽竟然真的发现陆吟朝这人不错,学问也的确是好,两人偶尔凑在一起讨论文章,陆吟朝思想开阔新颖,让赵明宽豁然开朗。
他特意去太子府找太子求了一匹布,赵明宽虽然平时顽劣了些,但跟太子交情不错,幼时还做过伴读的,前阵子跟太子一起出去办事,知道太子得了几匹好布料,竟厚着脸皮要。
太子知道他没有心上人,笑着骂:“又是给你那个宝贝妹妹?这可是我带给太子妃的。”
“您带了那么多匹,太子妃一向大方,肯定愿意赏一匹给我的,太子殿下,明宽实在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好东西哄言儿开心,只得求到您这里来了。”
那是一匹十分稀有的妆花绒缎,摸起来柔滑轻盈,在一天不同的时刻泛着不同的光彩,随着人走动还会有盈盈彩波,裁成衣裳穿在身上必定是夺目至极。
赵明宽得了那妆花绒缎回头就送给了赵令言,正好是一家子在一起吃饭,赵明宽是偷偷送的,旁人都没有在意,倒是赵令语跟王氏瞧着了。
王氏小声地咳了一声:“三妹妹你瞧,你二哥就是惯言儿,唉,自小他俩就好,眼里都没旁人了。这妆花绒缎富贵华丽,只怕是宫里都找不到几个妃子能穿得着这样的衣裳。”
赵令语脸色微微一变,她没有想到赵明宽如此宠爱赵令言。
其实,这几日赵令语也在寻中意的布料做一件舞衣,她得了陈家二小姐陈近秋的邀请,过几日要去陈府做客,陈近秋说了,听闻她舞技了得,希望见识一番,另外还提到七皇子当日也会到陈府。
赵令语很是激动,也很注重这个机会,总想着要穿上最漂亮的舞衣,可她在自己屋子里翻了好久,总觉得那些布料都不够华丽。
如今远远地瞧着赵令言手里的妆花绒缎,她起了别心。
王氏低头去喂儿子吃点心,心中想的却是家中的境况,眼看赵夫人对赵令语越发地好,只要赵夫人在公中动些手脚,将来家里财产不知道多少要变成赵令语的嫁妆,她这个做儿媳的接手掌家大权时,还能剩多少银子?
她怎么能看着赵夫人流水似地往赵令语屋里送东西,两个姑子越是闹腾,她才越能得利。
赵令语按捺住脾气,用完饭就扶着赵夫人回去,犹豫再三,才委委屈屈地说:“娘,原本女儿这样是不合适的,可二哥哥只偏心大姐姐,如今女儿才是最需要那匹布料的,不知道大姐姐肯不肯先借给我用,往后我得了好布料再还给她……”
赵夫人也觉得赵明宽实在不靠谱,便要人去问赵明宽要同样的东西给赵令语,可赵明宽哪里拿得出来?
更何况,他拿的出来也不想给赵令语呀!
赵夫人皱眉,让丫鬟翻了一匹成色还算可以的蜀锦去老太太的屋子里向赵令言换那匹妆花绒缎。
“大小姐,夫人说了,您是大姐姐,让着妹妹自然是应该的,夫人这里有一匹上好的蜀锦给您,您把那匹妆花绒缎让给三小姐,可好?”
令言还未说什么,赵老太太忽然一拍桌子:“好糊涂的妇人!什么叫让?叫她来见我!”
赵夫人因此被训斥一顿,老太太指着她痛骂:“你怎的不把你主母的位置让给玲姨娘?怎的不把掌家之权让给你媳妇儿?我瞧着你是越来越糊涂了!若是再糊涂下去,老爷怎么还能放心把家交给你?”
赵夫人憋着一股气跪在地上一言不发,足足被老太太骂了半个时辰。
缎子没要到,赵夫人还差点丢了掌家之权,连带着赵令语也被老太太的丫鬟过去训斥了一番,要她把《女德》抄上一遍好好反省,省的日后嫁了人眼皮子浅薄丢了侯府的脸面。
赵令语心中也恨赵夫人的愚蠢浅薄,但更恨的却是赵令言。
就是她,占了自己侯府大小姐的名头十六年,如今还在抢夺她的宠爱,如果没有赵令言,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赵令语气得发抖,铃儿小心翼翼地说:“三小姐,您莫要气了,有个好消息,说是陈家的人来京城的路上,遇到了山洪,马车翻了……”
赵令语瞬间觉得心里舒坦了些:“遇到山洪,马车翻了,哈哈哈哈,陈家那一家子贱人,若是还能活下来那也算是他们命大!”
她派的人一路上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如今老天总算开眼!
看着面前的《女德》,赵令语轻笑一声:“赵令言,你爹娘死了,如今轮到你了……”
天儿越来越冷了,令言每日里都要亲手煲上一锅汤,老太太喝得美滋滋的,总是提醒她给老爷送一份,令言也就记着了,干脆日日都要煲上一大锅,给府上各处都送一份。
侯府上下,大伙儿都晓得了大小姐的冬日暖汤十分可口,日日都盼着那碗汤了。
当然,赵令语是不喝的,她瞧着面前画着喜鹊桃枝的汤盅里浓香的松茸棒骨虫草汤,指甲在桌上敲了几下:“爹爹最近十分疼爱玲姨娘,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越发大了,铃儿,去打听打听,玲姨娘近来身子如何?给她送些东西,要她补补身子。”
几日后,侯爷也得了消息,说是陈家的人翻车被山洪冲走,他一脸遗憾:“原本我还想查清楚此事,如今竟然没有机会了!言儿这孩子也不知道心中会如何去想。”
旁边玲姨娘小腹微微隆起,打扮得越发清丽娇媚,她喝着汤盅里的猪肝汤,笑道:“侯爷,大小姐最是贴心,每日里都亲手煲汤给您送来,足以见得她是把自己当您的孩子的,怎么会在意陈家怎么样呢?”
赵侯爷点头:“也是,言儿是比语儿贴心得多,毕竟是我亲自养大了的。这汤倒是合你胃口,你若是喜欢,我教言儿多送些来。”
话音刚落,玲姨娘手里的勺子啪嗒一声掉了,她捂着小腹,脸色惨白地倒了下去!
赵侯爷立即放下手里的书,大喊道:“来人,叫大夫!”
玲姨娘小产了,掉下来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她哭得昏了过去。
大夫说:“侯爷,这汤里被人掺了落胎的东西,因此玲姨娘才会喝了几口就落胎了,这药力过猛,往后若是不仔细调理身子,说不准都不能再生了。”
赵侯爷气得脸色发白,怒吼道:“去把大小姐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