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太太的六十大寿,赵侯爷也是打算给隆重地办一场的。
毕竟京城圈子里谁都摸着谁,若是不办,他?脸上也无光。
这事儿赵侯爷怕王氏年轻想得不周全,因此还是让赵夫人从旁提点着来做的,加上二老太太也在府中住着,她年纪大阅历丰富,便也帮着参详一下。
其实王氏原先?也是可以做得了这样的事情的,如此被掣肘,反倒是难受得很,好在王氏还算有些聪明,几番周旋,还是把祝寿的宴会给安排妥当了。
令言是提前跟陈家爹娘说了这件事的,陈启中不是个小气之?人,他?也知道陈老太太是十分疼爱令言的,便答应了,只是叮嘱道,让陈旭杰也陪同过?去,若是有什么麻烦也好帮助处理。
陈旭杰被安排在了男眷那边,而令言则是去了老太太的院子里同她说话。
老太太今日打扮得格外鲜亮,令言走后,王氏偶尔会到老太太跟前尽孝,老太太也不是很抗拒,见着令言来了,她更是笑得开心。
“言儿,你到祖母这边来。”
王氏把其他人都带了出去,让老太太跟令言说话。
令言把带来的东西拿出来,是她亲手做的一双鞋子,以及一套中衣。
鞋子是蜀锦做的鞋面,上头绣了仙鹤与竹纹,中衣则是留香绉所制而成?,摸起来柔软光滑,又轻薄合体,穿着十分舒适。
“祖母的新衣裳很多,可中衣却不算多,穿来穿去还是那么几套,令言手?笨,做来给祖母瞧瞧,若是喜欢就换着穿吧。”
赵老太太接过来那套中衣,一看便知道,令言是多关心她。
她惯常所穿的中衣确实就那么几套,还是好多年前赵令和的生母苏姨娘去世之?前给她做的,处处都做得十分贴心,是旁人比不得的细致。
可如今一瞧,令言做的这套比苏姨娘做的还要好。
她点点头:“言儿,祖母很喜欢。”
见赵老太太喜欢,令言也高兴:“那言儿就祝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身体健健康康,无忧无虑!”
赵老太太心花怒放,从自己的妆夯里拿出来一支钗子,插到令言的发间:“祖母借你吉言,走,咱们也去外头瞧瞧,喝一杯酒乐呵乐呵。别让他?们等急了。”
令言也未看清楚祖母往自己发间插的是什么首饰,但既然都戴上去了,今日又是祖母的好日子,她也不忍打扰,便随着老太太一道出去了。
外头热热闹闹的,王氏与赵夫人都在待客,赵明坦与赵明宽也忙着招呼客人,今日赵令和与赵令语也回来了,她们姐妹二人正找了个隐蔽处说话。
赵令和艳羡地瞧着赵令语:“三妹,你去了晋王府果然不同,瞧你身上穿的这衣裳料子,是传说中的雨丝锦吧?我还是第一次见,我能摸摸吗?”
赵令语允许她摸了摸自己的衣裳,无所谓地说道:“晋王府如今就我一人,府中的好东西自然都归我了,只是这还不算什么顶好的,你若是喜欢,回头我赠你一匹雨丝锦便是了。”
“三妹,当真?可以?那真是谢谢你了!”赵令和两眼放光。
两人正说着,远远地瞧着赵令言扶着赵老太太出来了,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尤其是赵令和在看到令言发间的簪子时更是睁大了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那,那是祖母陪嫁带来的玫瑰晶海棠修翅玉鸾步摇簪,是祖母的娘给了她的,这可是先帝曾经亲自赐给林家的宝物,祖母怎么可以赐给一个外人?”
赵令语闻言也望过?去,瞧见那簪子确实不错,美得不可方物,她想了想,说道:“也许祖母只是给她戴一会罢了。”
赵令和却更激动了,低声说道:“你不知道这簪子的意义!我跟着祖母生活了十六年,我曾偶然听到于嬷嬷跟人说话,似乎是说着簪子关乎着一大笔钱财,总之……不能让这簪子落入赵令言的手?里呀!”
一大笔钱财?赵令语没有再做声。
赵老太太瞧着她俩,说道:“你们站这里做什么?既都来了,去前厅坐着吧。”
赵令和想上去问祖母一番,为何要把这簪子给令言,却被赵令语拉住了,她低声说道:“祖母偏心,你这时候问定然问不出什么,不如等一会当着爹娘的面来问。”
被这么一劝,赵令和才稳住了。
老太太到了前厅,自然是要应付一大群人的祝寿,笑吟吟地说了半天的话,脸都要笑僵了,令言悄悄地退到一边,她身份尴尬,也不想让祖母被人说道,没在前厅待多久,直接就去了后院。
没一会,祖母院子里的小喜来了,急匆匆地说道:“大小姐,老太太有些不舒服,您快些去看看吧。”
令言立即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边朝外走一边问:“怎么了?怎会忽然不舒服呢?”
“许是喝了些酒,忽然就觉得头疼,方才被扶回房了。”
令言知道祖母这段时日身子不好,可却不知道祖母身子差到了如此地步。
这才出来多久,竟然就头疼到需要扶回去休息的地步。
老太太院子里乱作一团,令言匆匆赶去,赵侯爷见到她不是很高兴:“你来做什么?莫要添乱了!”
“我去瞧瞧祖母。”令言心急如焚。
赵侯爷目光不善,他?这段时间眼瞧着陈启中在朝中步步生风,而自己却越混越差,心情甚是郁闷,却无处发泄,此时瞧见令言自然没有好脸色。
“这里有许多人伺候,不需要你上前,你该去孝敬你的便宜爹了!”
令言听到屋子里头急急忙忙的声音,有人在喊:“老太太又吐了!”
她也无心跟赵侯爷计较,推开人群说道:“我去瞧瞧祖母!”
忽然,屋子里出来个人,拉着她说道:“大姐姐,里头有大夫,你还是别去了吧。”
“我要去瞧瞧祖母,你们莫要拦着我!”她掰开那人的手?,硬要往里走。
令言觉得自己并未没用力气,只是掰开她的手?而已,可是她却猛地往旁边一到,嘴里惊叫起来。
“三小姐!”
“晋王夫人!”
“语儿?你怎么了?陈令言,你怎么可以推语儿!”
令言回头一看,赵令语倒在地上,被一群人围着,正皱着眉头凄惨地哭了,她裙摆处很快晕染出一片红色,赵夫人见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哭道:“这可是七皇子的血脉!是皇室血脉啊!大夫!快叫大夫来!”
赵侯爷以及赵夫人让人立即把老太太屋子里的人喊了出来给赵令语医治,于嬷嬷急得什么似的:“怎么大夫都走了?我们老太太还没有好呢!三小姐的命是命,老太太的命就不是命了么?”
虽然于嬷嬷只是个下人,但却觉得这侯府上下也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令言冷静地把于嬷嬷拉回来:“嬷嬷,还请你多备些热水,祖母身上的衣裳弄脏了,我要替她换身衣裳,祖母惯常爱干净,若是不换她必定不舒服。”
于嬷嬷这会子也六神无主了,赶紧去让小丫鬟备水,令言则是去查看了一番赵老太太,发现她精神状态也还可以,想必也是老毛病发作了,吃些以前的药,再想些养生的法子就会好些。
老太太头疼地闭上眼睛靠在枕上,令言亲自给她喂下她时常吃的养息丸,再给她戴上一顶帽子,在她太阳穴两侧都贴上烤得热热的姜片,屋子里熏了些艾叶和薄荷,她站在床边,伏着身子轻轻地给老太太按摩头部。
于嬷嬷在旁边看着老太太的脸色渐渐舒缓,这才放心下来,又看着令言就那么倾着身子服侍了至少半个时辰都一动未动,心里都替老太太觉得感动。
这满府上下,倒都是老太太正经的血脉,可这关键时刻,谁有来关心过?她吗?
于嬷嬷正在心里想着这些事情,赵侯爷的丫鬟倒是来了,高声说道:“陈小姐,我们老爷夫人请您过去。晋王府夫人因您而落了胎,您过去给个说法吧!”
这话让于嬷嬷一惊,赶紧拦住:“大小姐您可不能去,这会儿老太太没醒,谁会护着您?老奴就倚老卖老让这丫鬟转告侯爷一句,您得在这伺候老太太!”
那丫鬟轻笑:“于嬷嬷,晋王府夫人的胎落了,这事儿意味着什么您知道吗?一个不小心就是全府被杀头的罪过!”
于嬷嬷也被吓住了,令言瞧着祖母颜色好了许多,站起来说道:“我过?去便是。于嬷嬷,祖母已经好多了,您在这守着她老人家即可。”
说完,令言直接跟着那丫鬟走了,赵令语这会子哭得双眼通红:“爹,娘,原本太后她老人家都说了,只要这孩子能生下来,便让我做继妃,若是我做了继妃,咱们家也便稳妥了许多,爹爹与两个哥哥的仕途也会更顺当。可语儿竟然如此不争气,竟,竟未保住这个孩子……”
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来气,赵侯爷脸色一会青一会白,赵夫人不停地骂道:“这个混账的白眼狼!赵家养她长大,如今竟然如此不知好歹!”
旁边王氏忍不住说:“婆母,或许是一场误会……”
赵夫人瞪她一眼:“你也偏帮着外人?”
这种情况下王氏也不好说什么了,正说着,令言进来了,她大略看了下屋子里的人,再瞧瞧躺在床上的赵令语,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地表情:“怎么了?”
赵侯爷怒道:“跪下!”
令言却站得笔直:“…为何要跪?“
赵侯爷眯起眼睛:“你为何推了语儿一把,害的她腹中的孩子都没了?”
旁边赵令和终于等到了机会,添油加醋地说道:“爹,娘,她可不只是推了三妹,还从祖母那里骗到了祖母的簪子,这簪子可是祖母陪嫁带来的!竟然被一个外姓人给骗走了!”
赵侯爷跟赵夫人也认出了那簪子,赵侯爷倒还没觉得有什么,倒是赵夫人有些恼了。
婆母从未想过把这簪子给自己,却给了赵令言,这明摆着是不拿自己当个人!
“把你脑袋上的簪子拿下来给我!”赵夫人阴沉沉地说道。
令言一动不动:“这簪子是祖母的,我自会还给祖母。我之?所以过来,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我没有推过她,是她自己摔倒的。”
赵令语哭道:“难不成?是我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令言冷笑一声:“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要不然,咱们报官吧?”
“胡闹!”赵侯爷猛地拍一下子桌子:“家丑不可外扬!既然是你犯了错,就地解决!”
“家丑?侯爷还当我是您的女儿吗?”令言觉得好笑。
赵侯爷一时语塞,赵令和撺掇道:“爹,您养了大姐姐一场,她现在不认您,您不如把家法拿出来吧!”
家法轻易不能拿出来,赵侯爷盯着令言:“你若是还想认我做爹,就把簪子取下来给你娘,另外,好好地跟你三妹道歉!”
令言眼睛里都是沉沉的倔强,她像秋风中站立的青松一般:“簪子我不会给,不是我做的事情,我更不会道歉。要么报官,要么细细盘查在场的每一个人,看看大家到底有没有看到,是她自己摔倒了,还是我推的她!”
赵侯爷觉得自己的威严被侵犯得严重,恨恨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管不了你了?来人,上家法!”
很快就有人把鞭子拿了上来,令言看着那长长的一根皮鞭,微微地颤抖了下。
而一直在外头待客的赵明坦以及赵明宽听到消息也赶过来了。
赵明宽一把拦在令言面前:“爹爹,不能打!若是您想打,只管打我!”
赵明坦拱手说道:“爹,凡事都要查清楚,不能冤枉了谁!”
这事儿陈旭杰也听说了,他?直接进来就要带走令言:“侯爷真是好气量,次次都被我撞见欺负我们陈家的女孩儿,侯府热闹,但我们奉陪不起,告辞了!”
谁知道赵侯爷却让人直接拦住了他?们:“既然你们一个个地叫查,那我便查!”
大多数在场的丫鬟都说没有看清楚,唯有赵令语旁边的丫鬟说是令言推了他?们主子。
那这事儿也不好论断,正当赵侯爷思考如何惩治的时候,一道细弱的声音传来。
“堂伯伯,令望瞧见了,是晋王夫人自己摔倒的,大堂姐并未推她。”
赵夫人跟赵令语正欲反驳,赵令望结结实实地来了一句:“令望所说都是实话,若是有半句假话,让令望不得好死。”
这个严重的誓言瞬间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巴,赵令语越想越气,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总不能就这般白白地走了,她喘着气说道:“令望,我知道你素日里与大姐姐关系好,没事,就算是她做的,也没有关系,自家姐妹,我总不能如何责怪她……”
这话说的,啧啧,令言真?想呕吐,她跟令望对视一眼,令望却笑着走过去:“晋王夫人,令望自小酷爱医书,懂得一些医理,不如帮你把把脉?”
赵令语吓得立即缩回手?:“不用了。”
谁知道赵令望直接握住她的手?,这赵令望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动弹不得。
不过?一会儿功夫,赵令语心跳如鼓,赵令望轻轻叹息道:“这胎原本就不稳,你的身子根本保不住它,就算今日不掉,过?几日也会掉,即使没有摔这么一跤,这孩子也会没的。”
赵令语实在忍不住,一把拽回去自己的手?:“你胡说什么?我在晋王府日日保养得当,怎么会胎像不稳?分明是今日被大姐姐推倒所致落胎!”
“既然你不信,不如让堂伯伯再多请几位大夫瞧瞧呀,若是当真?如我所说,你就跪下给言儿道歉好不好?”令望的声音很低,赵令语却怕了。
她赶紧说道:“是,是我胎像不稳,不关大姐姐的事情,爹爹,就算了吧。”
见赵令语执意如此,赵侯爷跟赵夫人也不能如何了,这件事不了了之?。
令言实在不想在此地久留,便打算离开,谁知道赵令和始终觊觎她发上的簪子,再次说道:“你把簪子留下!那是赵家的东西!”
这生意实在让人厌恶,令言回头冷冷地看她一眼:“我正要去看祖母,你若是想要簪子,不如一起来吧,你跟祖母说一声,让她老人家把簪子给你?”
赵令和顿时萎了,令言转头就走,令望悄悄地跟了出去。
她追上令言之?后,安慰道:“都是起子什么人呢?你瞧你,好容易回来一趟惹了一身的骚!”
令言看见她却觉得心里多了许多安慰:“算了,不去想他们了。你会医理?我倒是有件事想找你帮忙。”
她让瑞琴把找到的老太太今日用过的酒盏拿了过?来:“你瞧瞧,这酒杯上沾了的酒可有什么问题?”
赵令望拿过来在鼻子跟前闻了闻说道:“我可没那么厉害,一闻便知道有什么问题,不过?,倒是可以让我的猫儿闻一闻。”
她养了一只白猫,抱过来把酒杯对着白猫的鼻子一放,那猫儿惊叫一声跑了,令言心里一沉。
“我的猫这般反应,只怕这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这府中,竟然有人胆敢在老太太的吃食里做手?脚!
令言沉着脸,一言不发,赵令望却嘲讽地一笑:“想当初为夺忠勇侯的爵位,几家子人闹得不得安宁,原以为堂伯伯如今就他兄弟一个,侯府该安宁了吧,却仍旧是这般乌七八黑,言儿,你去陈家反倒是好事,否则只怕日日都能被这脏污熏瞎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晚安,早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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