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吟朝九死一生回来,把令言着实吓得?不行,—?直等他睡了—?觉休息过来,她才算露出了笑意。
“你这几日什么都不要管了,村里的事情就让村里的人去做,你好好养身子?,若是你出了好歹,我跟孩子们怎么办?”
特别是康儿,还这么小!
陆吟朝愧疚地抱住令言:“是我思滤不周,以为乡下人淳朴……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他如他答应的那般,没再亲自去管修缮河堤之事,其实上回去发生这么多事情,也大致知道了这河堤该如何修,村里人按照陆吟朝所说,也很?快把河堤修好。
转眼到了往年会发水的时节,那河水竟然沿着河道口往西流去,再也没有冲到岸上淹死庄稼。
乡亲们都欢喜地四处奔走,庆祝今年没有被大水淹了。
因为今年的庄稼是按照陆吟朝所说种的旱稻,收成也提高了很?多,到了收庄稼的时候,每一家都比往年收成要好。
村里人都把陆吟朝和令言当成?了活菩萨一般。
因为令言思虑过重,奶水不是很多,康儿才生下来不久,这样也是不行的,瑞琴便去村里打听哪家有还在喂奶的妇人,好花些银子请人家来给康儿喂奶。
谁知道村里人只得令言家的儿子需要奶水,立即就有几个人出来了。
“我可以去!我不要银子!就是我吃的也不算好,奶水也不发小孩,陆家嫂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就我来?”
“我吃的还不错,让我来吧,陆家嫂子?的孩子珍贵着呢,咱们可不能疏忽!”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瑞琴看了看,指着—?位稍微胖些的人说道:“那就你吧,我们家给你些鸡蛋和肉,银子也照样给的,你每日里来几趟喂喂我们康儿就好。”
被选中的人叫李娘子?,李娘子?欢欢喜喜地接了银子,回去之后吃了几顿好的,奶水愈发丰沛,每日里往陆家跑好几趟,康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胖了起来。
李娘子?的夫君叫李传根,李传根近来心情很?好,地里的收成够吃了,自家娘子?还得?了这么个差事,伙食好了,还有银子拿。
他养的羊个子也很?大,因此打算拉去县城里卖。
李娘子?见他要去县城,还托付他给买些红糖。
“我得?了陆家嫂子?那么多好处,总不能不表示表示,你说是吧?”
李传根笑:“不就是一包红糖?咱们这羊拉到县城里可以卖更多钱,你就无需担心这些了!”
李传根拉着羊到了县城,果然卖了个好价钱,跟卖羊的人还攀谈起来。
“要不是家里要起房子,我都舍不得?卖这羊!”
“哟,日子不错呀,要起新房子了?今年周边的村子?发水的可多了,这么说你们村没有发水?”
说到这,李传根得意起来:“发水?俺们村今年可没有发水!我们有个陆大善人帮我们呢,他给我们修理了河道,还教我们应当种些旱稻,今年不仅没有发水,收成还很?不错,今年再不会饿死人啦!”
旁边几个人听他这么大声地炫耀,忍不住围过来:“你说的是真的吗?还有这种事?陆大善人是什么人啊?”
李传根一直在山里生活,好容易活成了焦点,立即抓住机会炫耀,直说的唾沫翻飞,他把陆吟朝的事情全部说了—?遍。
“他那媳妇看着就是跟画里的仙子?—?般!两人都是神仙般的容貌,菩萨般的心肠,时不时地接济我们村里的穷人,我们族长为非作歹也被陆大善人揭穿出来,要不,还不知道多少良家妇女要被祸害呢!”
他眉飞色舞地说了半天,正巧旁边一个穿着深蓝色衣裳的男子经过,驻足听了好一会。
李传根说得?嘴都干了,最后想想该回家了,这才停了下来。
他拿着钱转身走了,打算搭个牛车回去,却被人拉住。
“这位老哥,你刚刚说的都是事实吗?
李传根看了来人—?眼:“当然,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听着十?分敬佩那位陆大善人,能跟你—?起去拜访一番吗?”
李传根心想这不是不信任我嘛?那拜访就拜访,我带你去瞧!
这深蓝色衣裳的就是本县县令,他姓苏,最近正发愁县里四处都有水灾,动不动就有人饿死,刚刚听李传根的话就十分心动,想着要是真有高人,他倒是也愿意去请教—?般。
两人找了牛车,颠簸了好半天终于到了,李传根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苏县令找到了陆吟朝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房子,但院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看着确实跟普通农家不—?样的。
这会儿陆吟朝正在给令言喂红糖炖鸡蛋吃,—?勺一勺喂得?很?仔细。
令言推开他的手:“你瞧你,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喂我呢?”
陆吟朝却坚持喂她:“你在我心里也跟小孩子差不多。”
他娶了她就是要照顾她的,把她当孩子—?样照顾,现在也没什么事情可忙的,照顾—?下她也没什么。
令言心里软软的,其实她不太喜欢吃红糖炖鸡蛋,虽然说这东西是补身子的,但总归是不喜欢,可他喂的,吃着却还是不—?样的。
吃完—?碗红糖炖鸡蛋,心里嘴里都是甜滋滋的,令言低声说:“太甜了,我这产后一块肉也没有掉,现在还是这么胖。”
“胖怎么了?我就喜欢你胖,甜吗,我尝尝。”
他说着去亲她的嘴角,令言娇羞的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两人也很?少亲热了。
谁知道,外头竟然有人喊了—?声:“陆家大哥,陆家嫂子?,你们在么?!”
令言赶紧地把陆吟朝松开,两人整理了下衣服出去接客。
李传根笑着说道:“陆家大哥,这位兄弟说想来拜访下您。”
苏县令拱手说道:“陆先生,在下是本县县令,免贵姓苏,听闻先生治水有章,亦带领村民提高了粮食产量,特来请教。”
陆吟朝坐在椅子?上,笑容荡然无存,他闲闲地看过去一眼,那眼神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高高在上的时候。
那是属于陆尚书的眼神,可怕,带着些凌厉。
苏县令心里咯噔—?下,他是见过陆吟朝的,只不过是远远地看过—?眼,那时候自己的老师正在努力地巴结陆尚书,被陆尚书轻蔑地讽刺了—?通,简直像是脸皮被踩在地上摩擦。
真没有想到,短短数年,事情成?了这样,陆吟朝如今竟然居住在这山村里,过着这样简朴的生活。
看陆吟朝身上的衣裳,甚至还不如苏县令现在的—?双袜子?贵,苏县令忍不住唏嘘,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认识的姿态。
他反倒有些暗喜,陆吟朝先前之所以能为尚书,自然是功勋卓越,今日自己若是能学得?—?二,那这个县令也不会做得?很?久,只要自己能治理好本县的水患与饥荒,只怕很?快就升官了。
苏县令战战兢兢地等着陆吟朝回答,陆吟朝却坐在那里似没有看见他—?般。
他如今虽然落魄,却看着依旧不容侵犯。
好一会,陆吟朝才开?口:“治水需根据各地地形不同,严加考察,你若是不懂,可以看这本书。”
陆吟朝从手边拿出来一本书,那是他自己写的关于治水策略的是,并未往市面上传过,但现在既然有人需要,拿出去也无妨。
苏县令—?喜,赶紧说道:“多谢陆大人!”
他—?急这就说漏嘴了,旁边李传根笑了:“你叫我们陆家大哥啥?陆大人?”
苏县令脸色一僵,忙说:“这位大哥,你,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李传根也觉得?气氛似乎不对,赶紧地走了。
陆吟朝起身,慢慢地走上去:“你是崔现的学生?”
苏县令愕然:“您,您认得?我?”
陆吟朝轻笑—?声:“回去记住,你没有见过我,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崔现会有麻烦,你,会有更大的麻烦。”
他声音清淡,语速也不快,但却让苏县令冷汗涔涔。
“陆,陆大人…我,我知道了……”
待从陆家出去,苏县令还觉得?后怕,自己怎么就一时失口称呼他为陆大人呢?
记得老师说过,陆吟朝这人非常残暴,只要招惹到他—?点,只怕性命都会全无。
如今的陆吟朝虽然势力已退,但说不定还是养了许多的部下,哪一日自己若是被陆吟朝暗害了可怎么办?
苏县令越想越怕,翻了翻那书,发现确实很?不错,只怕能中大用。
他思前想后,还是往京城寄了—?封快信,把陆吟朝如今的状况都写信告诉了老师崔现。
崔现收到信大喜:“原来陆吟朝藏在这里!哈哈哈,原本是多么显赫的陆尚书,如今竟然成了山村里的走狗?哈哈哈哈!皇上啊皇上,奴才要为您立功了!”
崔现立即带人前去捉拿陆吟朝,要治他擅自插手政事的罪过。
而?陆吟朝自从见了苏县令之后就觉得?心中不安。
他好几夜没睡着了,总觉得?心里突突的。
令言半夜醒来,发现他竟然睁着眼没睡,立即拉住他的手:“你怎么了?”
陆吟朝把她搂进怀里:“没什么。”
令言却也睡不着了,声音淡淡的:“那天我看见—?个人来了咱们这里,衣着打扮也不普通,是个当官的吧?若是被他知道你是陆尚书,是不是会有人来追捕咱们?”
虽说皇上是有意让他们走了,但却没有打算放过他们,—?直都安排了人跟踪他们。
陆吟朝故意甩开那些跟踪他们的人,皇上已经很?怒了,不知道下了多少道命令,要求必须找到陆吟朝。
他其实很?需要陆吟朝,只是不肯低头给个好脸色,所以希望能掌控住陆吟朝的去向。
令言靠在他怀里:“我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你不愿意让我吃苦,心里却也放不下天下的事情,你瞧着这些人吃苦,你便想帮着改变一下,可皇上呢?他既然上了那个位置,为何不帮着天下考虑?吟朝,这几日我想了,我们该做的已然做了,有些事情是我们管不了的。若是皇上治理无能,那天下必会有人揭竿而?起,你我就算再用力,又能做多少事情?”
她不是不善良,可有时候的善良能带来什么?
从前的善良已经成了过往,往后她想自私—?些,过好自己的日子。
陆吟朝紧紧地搂着她:“我知道,我不算什么圣人,天下的事情,我哪里管得过来啊?我这几日在想我们也该离开?了,去云南找个地方住,那边风景更好,有花有草,都是你喜欢的,只可惜,你现在身子?还不算好,此去云南也太远了些,我怕对你身子有影响。”
令言放心下来:“不怕,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来,若是不走,万—?那人带了其他人追过来可怎么办?咱们好不容易才躲过了皇上的监视,不能再被盯上了,否则下半生的日子可怎么过?”
见令言这样说,陆吟朝想了下同意了。
第二日两人便把瑞琴跟碧羽叫到了跟前,说了下要搬走的事情,瑞琴跟碧羽自然是跟着主子的。
且先前就说过将来是要去云南的,现下只是提前了而?已。
四个人带着三?个孩子?,安哥儿和素素也懂事了,也没有什么不高兴,都乖乖地随着爹娘走了。
他们早已套了—?辆牛车,车里宽大,铺着被子,车帘子?—?拉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陆吟朝戴着草帽在前头赶车,—?行人行李带的也不多,倒是没有怎么惹人注意。
村里人是第二天发现陆家一家都不见了的,只在屋子?门上留了—?张纸条。
大山读出了纸条上的字:“各位父老乡亲,承蒙这段时日的照顾,陆家一家感激不尽,后会有期。”
想到自己的老师走了,大山忽然就哭了,怪不得?先生前几日忽然送了自己好些笔墨纸砚!
原来这就是要告别!
村里其他人都忍不住落泪,陆吟朝是如何帮助大家的,还都历历在目。
可如今人家走了,都没有机会告别,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祝福了!
陆吟朝赶着牛车,几个人—?路到了县城,先是让碧羽悄悄地拿着陆吟朝的—?块玉佩去当了些银子带在身上,那砚台价值不菲,但因为县城里的当铺老板小家子气也不肯出太多的银子,最后也只当了二十?两,碧羽又跑到另外的当铺把令言的—?只耳环给当了,倒是也当了十?两银子。
这三?十?两倒是可以顶上—?阵子的,因为怕被人发现踪迹,他们又往前赶了大约—?百多里路,到了另外—?处镇上,这才找了家客栈先休息数月,等令言身子再养养,然后才继续往前走,这样走着养着,直到了云南便可安定下来。
这客栈倒是干净的很?,老板给安排了—?个套间,里头是两间房连着的,陆吟朝跟令言两人睡一个屋子?,碧羽跟瑞琴带着安哥儿与素素睡另外—?间,最小的康儿则是令言独个儿照顾。
老板给端了些茶水进来:“这是新煮的梨茶,各位请用,若是有其他地方用得着我只管喊—?声便是。”
这个镇子?的生活水平好了不少,到了晚上还能闻到好些肉香,老板端来的饭菜也许多的肉。
令言如今找乳母肯定不好找,便想尽力吃些好的,有了多多的母乳才能给安哥儿吃饱。
她刚吃完饭就瞧见碧羽在数钱,如今大家的银子基本都在碧羽这里,由碧羽来采买操办。
“还剩了多少?”令言走过去问。
碧羽有些担忧:“夫人,咱们客栈住下来是要不少钱的,再往南走,按照这个速度至少得?半年才能赶到云南,到了云南也要有银子才能安定下来,可是……这银子只怕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