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在船上了晃了十七八天,终于着陆了。
即使在船上感觉再好,一落地,也总感觉摇摇晃晃的,苏成就这么又晃了两天,终于晃到了苏家老宅。
可能苏老将军还未回京,这边就接到了消息,派人来将老宅子给买了回来,又着手翻修、整理。
苏成他们回来,刚好入住。
苏家的人,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除了苏七爷家里人多点,剩下都是单身。
苏成和平、安两兄弟,一起住在东跨院里,苏家的书房就在他们隔壁。
在水上飘了那么多天,苏七太太已经吐得不成人形了。
本以为下了船能好,结果过了五六天,苏七太太吐得更凶了。
苏成:“……”
怀孕了?
他也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不料过了两天,还真被诊出怀孕了。
于是,准备招待亲戚的活动,就全压到了苏二姑娘的头上,二姑娘虽然年纪蛮大了,可这处事却没干过。
从族里找了两个帮忙。
苏成这一天正来感觉,准备了纸笔,打算写两首诗,也好给李六寄回京的时候,让五姑娘给自己把把关。
岂知,那两位来帮忙的婶婶,携手而来。
苏成灵光一闪的脑袋,瞬间碎成了渣渣,可又不得不堆出笑脸跟两人问好。
“成哥儿,这是在学习呢,没打扰你吧!”
磨墨的虎子,差点没翻白眼,这还叫没打扰,看苏成那一幅吃了苍蝇的模样,虎子就知道,公子的诗又夭折了。
苏成微笑道:“没有,两位婶婶里面坐。”
三丫给他的备的点心,果子就摆在一旁,苏成直接拿来给两人用。
两位也不客气。
九婶道:“成哥儿,今年有九岁了吧!”
苏成点头,“虚岁十岁了。”
九婶恍然道,“都快成大人了,我听说你娘是在生你的时候去世的。”
苏成原以为,人家会感慨一句,这孩子命真苦,岂知对方来了一句,“那你爹这么多年,都没再找?”
苏成一噎。
想给他找后妈?
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不过他也觉得他爹一个人挺可怜,在北疆苦了那么多年,确实不容易,再说了,做儿女的不能干涉父母寻找爱情。
于是点头:“我爹在北疆那么多年,才回京,许多事情不顺,所以一直没找。”
九婶顿时乐了,“那成哥儿,可听你爹说过,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苏成:“……”
九婶见他不语,不好意思地抽了自己一下,笑道:“瞧我这嘴,你一个孩子,他哪能跟你说呀……”
苏成:“……”
八婶道:“我瞧着你七婶又有了,那成哥儿想不想要个弟弟妹妹。”
苏成脸黑了黑,这俩估计没跟小孩聊过天吧。
苏成跟两人尬聊了半个小时左右,两人见着时间不早了,就去找苏二姑娘准备去了。
苏成现在脑子里空空的,刚才的一腔热情,早就随风而逝了,现在连个渣也捞不回来,气道:“回吧,不写了,真是的。”
虎子收拾东西,小心翼翼道:“公子,是怕三爷娶了新太太,以后对公子不好?”
他才不担心这个呢,他是担心过两天寄信的时候,诗还没写好,李五该多失望呀!
虎子刚把东西收拾好,苏成又让他放回去。
诗写不成,那就画幅画吧。
说实在的,他的画比他的字要清新脱俗的多了。
比起他那老年体的诗,更是不知道强了多少……
北晁已经偏南部了,这边的园子都有点水乡的味道,小桥流水,山石清泉,一应俱全,入画的时候特别好看。
苏成画到一半,那种感觉又来了。
于是,拿起笔在旁边先题上小字,一幅画画完,差不多要吃晚饭了。
虎子下苏成心情不错,忙恭喜了两声。
苏成好笑道:“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呀,还学会拍马屁了。”
虎子咧嘴傻笑:“奴才这也不是为公子高兴吗?写了这么多次诗,就这一次一气哈成的。”
苏成:“……”
这特么是贬我呢,还是贬我呢!
两人正说着,苏安的书童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欢喜道:“五公子,顾二公子和顾四公子来了,三爷让您过去呢!”
“二哥和四哥?”
苏成禁不住欢喜道,随手就把未干的画放到桌上,对虎子道:“干了,帮我收起来,我先过去了。”
苏成速度快,一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虎子皱了皱鼻子,坐下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等着画干。
北晁虽然跟清西只隔了一条河,可两边确确实实被分到了两个省。
燕城倒是跟清西属于一个省,可惜一个在南,一个北,中间隔了几百公里,顾二和顾四如果要过来,起码得走二三天。
也就是说,苏成他们刚到,两人就准备着动身了。
路上这几天,又给苏家人留足了调整的时间,这份心意,着实让苏成感动了一把。
苏成不过五分钟,就跑到了正院,苏老将军带着苏七爷和平安两兄弟,今日访友去了,家里就留了苏三爷留守,以防家里有亲戚朋友过来。
苏成到的时候,苏三爷正跟顾二说,八月份的秋闱。
见苏成过来,笑道:“你陪你哥哥们聊聊天,我去看看客房准备好了没。”
苏成笑道:“父亲忙了一天了,在这里休息会,我带两位兄长过去吧,路途遥远,二哥和四哥刚好可以休息一会,待祖父回来,咱们就能用膳了。”
苏三爷笑着揉了下他的脑袋,“看到你哥哥们,就不想要你爹了。”
苏成皱了下鼻子,小声嘟囔道:“才没有呢!”
顾二原先还以为,苏成跟苏三爷相处起来,没有跟顾二爷那么自在,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这孩子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倒是顾四道:“九弟,怎么还叫父亲呀,看着多生份。”
苏成:“……”
“我瞧得出来,苏三爷是真的喜欢你,对你好。”
顾四虽然大大咧咧,可因为他从小就没顾三聪明,没顾三能讨他娘的欢心,在某些方面敏感的很,若是他是顾三太太的儿子,大概会跟兄长同样得到母亲的照顾。
可他娘并不是顾三太太,她更喜欢顾三那种,会学习,能为她争光的。
久而久之,父母的心便偏了。
苏成点头,“我知道,我也喜欢父亲呀。”
顾四笑道:“那你怎么不像叫二伯那样,喊苏三爷爹爹呢!”
“那是因为从小叫习惯了!”
苏成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看他急得脸颊泛红,顾四只是笑笑,伸手比划了一下苏成的身高。
禁不住感慨:“当年你回顾家的时候,才到我这里,如今一眨眼就长这么高了。”
那时候,苏成还不足六岁。
如今的苏成,已快九岁了!
一眨眼几年过去了,苏成笑道:“我还记得,四哥总喜欢踹我屁股呢!”
顾四被他说得脸一红,不好意思道:“不就是觉得你粉粉嫩嫩的好看嘛,我又不似八弟那般年幼,能跟你一起玩。”
苏成:“……”
我谢谢您当年的喜欢。
顾四和顾二住的地方跟苏成他们的院子中间隔了个书房,倒是近得很。
苏家才回来,下人什么都不多。
苏成听他爹说,苏家以前的下人也不多,顶多就是些侍卫,其实也就是跟苏老将军一起打仗退下来的。
没处去,想留下的就在府上混口饭吃。
如今,苏老将军能带回来的,也就二三十人,可他们身份已经不同了,养侍卫这种事,根本行不通,于是,能安排相亲的就相亲,能留下来当继续混饭的,就留下来,不过身份不是侍卫,而是仆从。
左右干的活都一样。
所以他们这个院,也就只有前两日才买的一个婆子,和一个小丫环。
顾二转了一圈,从书房找了两本书,往床上一靠道:“早知道,你们家这么好,我就该早点过来。”
苏成笑道:“你早点过来,家里也没人。不过二哥,你要不在这里多待些日子,等快考试的时候直接去府城就行了。”
他们家这边倒是离隔壁的府城比起燕城近上不少。
顾二略一思索,觉得也有几分道理,笑着便应了。
顾四也想留下来,可一想想,顾三一个人留在那边,于是,便将这话给咽了下去,“二哥,那咱们到时候府城见,我把你的那些东西给你拿上。”
顾二点头。
苏成见两人赶了两天的路,已经累了,遂回了自己的院子。
虎子提着他的画已经回来了,准备明日拿出去,让人给裱了。
虎子刚才回来的时候,见顾二和顾四的书童都在,唯独没有顾三,想起在亭子里听到的,也只这两人来了,于是随口便提了一句:“三公子没来吗?”
苏成一边将自己今天写的诗提出来,放到另一个本子,一边道:“没有,可能因为马上要考试了,所以他想多复习复习吧!”
虎子撇撇嘴。
晚上苏平、苏安两兄弟回来,知道顾二和顾四来了,一路欢呼着奔到了隔壁,苏成在屋子里背课文,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家的宴席,是在三天之后。
这几天,陆续有许多亲朋友好友,赶过来。
对于苏成这种,只认名字不认脸的人,几天下来,又懵圈了。
幸亏身边的虎子,记忆力好。
苏成这一天,正跟着苏三爷和苏安一起在门口招呼客人呢,就隐隐感觉,不远处,有一群女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苏成抬头看了一眼,果然有在家里帮忙了好几天的九婶。
苏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瞬间便悟了,“是在相看你爹了吧!”
苏成:“你知道?”
“我娘跟我说的,我娘这个人胆子小,又什么事都听我爹的,她最近在屋里养身体,可那九婶时不时的带人过去,跟她聊聊天。”
“还时不时的打听三叔的情况,我娘那天跟我爹说的时候,我听到了。”
苏成了然。
苏安见他依旧面不改色,好奇道:“你怎么看?你难道就这么让你爹被他们估价?”
苏成一噎。
我爹又不是商品。
吐了口气道:“我觉得,给我找个后娘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我觉得,她们介绍的都没什么气质。”
气质已经算是很客气的说法了。
他们那个年头,夸女人,长得丑的,就夸可爱,实在可爱不起来的就说气质好,气质都不好的……
九婶身边的那几个妹子,年轻倒是真年轻。
可就是,苏成心里憋屈,与他爹那神仙般的长相,实在不符。
苏安朝天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丑不就得了。”
苏成:“……”
难道你找不到女盆友。
两人在这里嘀咕。
那头人家也在嘀咕……
九婶对大家道:“看到没,那就是三爷的儿子,快十岁了,长得好吧,听说先前一直养在京城,成绩也特别好,还在皇家书院读书呢,听说那里的老师,全是一些有学问的大官儿……”
七婶补充:“他这前途以后自是没法说,你们谁要是嫁过去,以后什么诰命啊,都不在话下,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要是我再年轻个几岁,也要争一争的!”
几个小姑娘最大的才十七,还是因为家里有点钱,眼头高,一时没找到合适的。
年纪小的,虽然家里穷点,可年纪适当,比苏三爷小了差不多二十岁。
于是几个小姑娘家长虽然乐意。
可本人并不太乐意,嫁给一个跟你爹年纪差不多的,算怎么回事?
而且还是个鳏夫。
最主要的是,儿子都快十岁了,想养也养不熟了。
简直是买一送一好么!
哪个小姑娘没有梦想过,在适当的年华,遇见一个两情相悦的美少年?
不过胜在苏三爷,虽然年纪大,但卖相相当的好,即不像读书人那般弱不禁风,又不像武夫那般一身横肉。
苏成觉得,他爹是属于行走的荷尔蒙那种类型的。
可惜,苏家现在一介白丁,年轻的小姑娘必定瞧不上他这样的。
于是,苏成看了一会后,便放下心来。
人家小姑娘瞧不上他爹,他也瞧不上那些小姑娘。
捂脸!
苏成感觉他成了破坏他爹中老年幸福的恶毒熊孩子了。
苏三爷回身的时候,正好瞧见他儿子在那偷偷咧嘴笑,贼兮兮的样子实在有点可疑,不过这会客人多,他也不好过来直接问,于是便将心里的问题先按了回去。
苏家现在虽然什么都不是。
然而,以前的人脉还是在的,这次过来的,除了亲朋友好友,乡里乡亲,还有本地的一些官员。
他们一同南下的严家还派人送来了贺礼。
宴席摆了整整一天,苏成回到屋里,揉了揉笑得发僵的脸。
门房的总管就派人来送了两封信。
苏成望着信上的嘱名,窘窘有神。
李七这货,是他刚离京,就开始写了吧!
幸亏这年头,大家不是按门名牌送的,否则他连个详细地址都没,投递员非给他送到天上去不可。
李七、李六的信装在一个信封里。
李五和蓉姐儿的装在一起。
李七完全是无病呻吟,说什么没有苏成自己活不下去。
然而,从李六的信里完全能看出,这货比以前更努力了,大概冬天的时候,也会坐船回来,李二老爷外放的事,大概也就是这几个月。
所以小伙伴们又要见面了!
至于李七,没法活下去的原因是,苏成走了,没话本看了。
如今被苏成养刁了,普通的话本都看不上了。
蓉姐儿问苏成她绣的帕子有没有用。
绣的荷包有没有很实用,一半可以装书本,一半可以装糕点。
苏成想起,她那神神秘秘的盒子里面,装了十几条帕子,每一条上面都绣了一棵小草,要么一朵小花,简单至极。
而且针法粗陋,不过蓉姐儿给的解释是,这样用起来不会咯到脸。
苏成全程笑着读完她的信。
李五的信他是最后看的,心里有压力呀!
生怕五姑娘一不开心,就批评他。
苏成给大家回完信,已经过了,他平时就寝的时间。
想着,苏三爷今日跟他说的,等送走了客人,他们也该启程了,苏成就又把信里夹了一页,让大家这段时间先别给他写信。
苏成的信寄出去,没过两天。
他跟苏三爷就驾了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上路了。
这是苏成两辈子以来,头一次远游,而且还是自驾游。
心情有些激动,同样还带着愧疚。
苏三爷见他吃包子的时候,望着车外发呆,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不想让我陪着你?”
苏成摇头,“只是觉得,这样对您不公平。”
苏三爷好笑道:“难道你想让我在那些姑娘当中挑一个?”
苏成狂摇头,“那还是算了,姻缘这种事情,自由天定,指不定父亲跟我出去玩一圈,就能碰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苏三爷:“……”
这是什么鬼?
苏成他们先是在就近的一些大城市逛了逛,后来便一路向东,按照路陆的方向绕了好大一圈,无论是北疆的苦寒,还是江南的富庶,甚至西边的沙砾,东岸的碧海,都留下他的足迹,这一去便是三年。
三年里,苏成自己骑过马,坐过马车,坐到官船、商船,甚至还误入了一家山寨,给人写了春联……
苏成给李七他们的信,从最初的京城,到后来的岳城。
最后定格在了岳城书院。
苏成十二岁那一年,终于踏上了岳城的土地。
三年的风餐露宿,游历山水,令原先粉粉嫩嫩的小孩,成长成了翩翩少年。
李家二房随着李二老爷的外调,一起到了岳城。
李七觉得自己一个人读书没什么意思,死气白赖地将自己也打包过来了。
三年里,成长的不止是苏成。
十五岁的李六,比旁边的李七足足高了大半个头,温润如玉的模样,配上手中的那把折扇,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
李七完全靠他的嘴,将自己吃了一个小胖子。
不过他原本长得透气,即使胖了,还是一个美貌的胖子。
在苏成默默点评自家小伙伴的时候,两人也在点评他。
李七比苏成大,可现在,苏成竟然比他高了不少,虽然不及李六。
三人站在一起,倒衬得他越发的“可爱”。
李七恨恨地捏着手中的纸袋,恨恨地拍到苏成的胸口,“给你的,我还记得你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一到冬天就喜欢抱着一包栗子,说是即能暖手,又能解馋。”
苏成笑着拨了一颗丢进嘴里,甘甜淳香,还带着一股刚出炉的暖意,瞬间将一身的寒气熨帖的散发开来。
“表哥不吃?”
李七白他,“不吃,我要减肥。”
现在想想自己的身材,李七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三年,他生生把自己从一个贵公子,喂成了一头大胖猪。
苏成笑道:“那六表哥,咱们一起吃吧!”
李六也不客气,两人一边一个,你一口我一口,不大的车厢里,瞬间便充满了炒栗子的香味,李七思想抗争了一会,一咬牙,“给我一个!”
苏成顺势将拨好的栗子放他手上,笑道:“这就对了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说起这个,李七双眼一亮,“你到底什么时候让乐乐恢复记忆呀,我感觉仙帝都快被折磨疯了!”
苏成一噎。
话题转得太快,他有点不适应。
好一会,才艰难地将嘴里的东西和着口水咽了下去,“哥,我是修仙文,不是爱情片,你哪看出来,仙帝被折磨疯了,他明明更想飞升神界好么?”
苏成这三年虽然四处游历,但是小说却从没间断过。
加之阅历的丰富的,小说的内容,也从纯故事,加入了一些风土人情,后来,他寄给李六他们的一些游记、杂诗,也在半年前,被李五和蓉姐儿整理出来,出了一本游记。
倒是比他的小说还受欢迎些。
李七说的这本,是他最近的新书,拖拖拉拉写了一年了,因为重点依旧升级打怪,爱情方面,写着写着就忘记了……
于是,苏成觉得李七的观注点有点清奇。
一听这话,李七就炸了,“你不知道,读者的怨念都快把书肆给崩塌了!”
苏成还真不知道,他觉得,好好学习蛮好,为何要谈恋爱呀!
两辈子加起来单身了三十来年的苏单身狗成,完全木有get到人类的最终愿望!
李七感觉到跟他聊不到一起,又郁闷了。
一郁闷,吃得就更多了。
还是旁边的李六道:“今晚我爹有事,我就自作主张,在岳城酒楼,定了一桌,一会把苏伯父和五妹妹他们都接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啥子也不说了,男主可能要有感情了…………虽然我写得很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