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长子的从容人生

作者:柳清雪

虽然下意识的便觉得这小娃娃好像有点丑,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儿子,就算是长得再丑,那这个时候在他眼里都是加了层滤镜的。

即便在这个儿子之前,林青云已经有了十二个女儿,并不是第一次做人爹了,但除了长女他还抱过一次之外,其他女儿他通常都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这倒不是他这个做爹的不想负责任,而是实在心痛啊,每次一看到那些个女儿,他就好像看到了将来死后质问他的那些老祖宗们似得,就连呼吸都有些上不来。

好在他这后院倒是没有什么争斗,那些女儿的生母,除了难产死了的,都是好好的活着呢。

一应的待遇他也没有因为生不了儿子就苛刻了,反而因为生了孩子,份例都是提高了一倍的,养个孩子那是绰绰有余,倒是也不需要他怎么管了。

不过这会,一向没什么父爱,更是撒手惯了从未管过孩子的林青云,看着怀里这小小软软的一团,一颗心却仿佛被柔化了似得。

脸上的笑意根本就合不拢,任谁都能看出他心中的喜悦,那仿佛初为人父般傻乎乎的笑容,瞧在林伯眼中只觉得有些好笑。

可看在刚刚收到消息,从佛堂快速赶过来的柳如兰眼中,却只觉得一颗心又酸又苦又涩,百般复杂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别看林青云的行为举止好似个孩子一般,心性也简单,但他好歹也三十几岁了,孩子都一连生了十几个,自然不会没有夫人。

柳如兰便是当年林青云的父亲,为他定下的夫人,乃是当朝户部尚书的女儿,温柔娴静,知书达理,长得更是清丽可人,完美的符合了林青云的审美。

都说知子莫若父,对于自己儿子非常了解的上一任林家家主,为自己儿子定下的夫人,那可以说是没有什么缺点了。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柳如兰嫁入林家之后,不管是管家做事,还是侍奉公婆,外出交际,一切都是井井有条。

即便林青云从小被宠到大,性子单纯又有些任性,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很是包容。

更是将这个明明比她大几岁,心理年龄却如同孩子般的夫君照顾得很好。

而林青云呢,对于这个妻子也是很满意的,他对女色并不看重,柳如兰长得不差,又会照顾人,温柔体贴的远比那些还需要他去照顾的好多了。

所以刚成婚那几年,这小两口过得别提有多舒服了,毕竟这世界上,真要说爱到死去活来的,那绝对是少数。

更多的不过就是觉得合适,觉得在一起待着舒服,至于说感情,那都是慢慢相处得来的。

而无疑,林青云和柳如兰就是这种,彼此都很适合对方的人选。

可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这看起来无比般配的一对,却因为那致命的缺陷,渐行渐远,变成了如今这般相敬如宾的样子。

其实但凡林青云有个兄弟,但凡林家五代之内还有着血缘相近的男孩,那事情都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但无奈的是,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如果,林青云就是几代单传的独苗苗,他身上传宗接代的压力比谁都重,半点都容不得他任性。

而偏偏柳如兰又没有那个能力,给他生下一个儿子,那这一个个的妾室,就是无法避免的。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柳如兰明白,自己无法去责怪夫君半点,但看着那一个个妾室被抬进来,感情上却又是无法接受。

她不能做到完全的不嫉妒,她也没有办法真的去嫉妒,林家没有香火,不只是林青云身上有着莫大的压力。

身为林青云的夫人,她的压力只会更大,皇宫里的那位太后娘娘可一直都在盯着她。

对于弟弟,太后或许还不会太过责怪,但对着她,那可就不一样了,而这个时代,没有男丁的罪过多数都是由女子来承担的。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娘家,又或者是为了这个与她也曾有过浓情蜜意时刻的夫君,她都只能慢慢的收回倾注在其身上的感情。

因为必须这样,她才可以尽到自己林家夫人的职责,不争不抢,不嫉不妒,替夫君照顾好孩子,替林家延续香火。

这十来年,不只是林青云无比的渴望着一个儿子,柳如兰同样如此,哪怕不是自己生得,哪怕是随便一个女子生得都好。

沈姨娘生产之时,她便是在佛堂祈祷,希望老天能给林家一个儿子,下人传来消息之时,她更是无比的惊喜,整个人恍如梦中。

她急匆匆的赶来,便是想要确认一下,那真的是个儿子,林家真的有了香火。

可这会便是再如何的喜悦,再如何的期盼,真当看到自己的夫君,对待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如此温柔的态度,也是让她心中有些酸涩。

因为她和夫君的嫡长女,自出生到现在,已经快要到出嫁的年纪了,却从未得到过夫君几个笑脸,更别说是什么父爱了。

身为母亲,柳如兰便是再怎么好心性,也难免会有些替自己的女儿难过。

不过她到底是已经承受了多年的压力,对这个孩子盼得比林青云还要迫切,一瞬间的难过之后,还是喜悦要更多一些。

“夫人……”

“夫人……”

柳如兰身边跟着不少下人,进入这院中的动静自然是不小的,再加上孩子也生完了,忙碌的下人也都停了下来,大多数人都看到了自家夫人的身影。

可这会已经沉浸在自己有了儿子的喜悦之中,整个人都快笑傻了的林青云,哪里还能听到什么外面的动静,倒是一脸慈爱看着自家少爷的林伯,注意到了柳如兰的到来。

“夫人……”

虽然柳若兰自嫁入林家这十来年,也没给林家生下一个男孩,甚至就连其他妾室也都没生下男丁。

但只看林府里的十二朵金花,便能知道这并不是对方做了什么手脚。

这世道虽然总喜欢将罪过都推到女人身上,自家的大小姐,当朝的那位太后娘娘,也觉得是柳若兰与林家相克,对其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甚至一度想要自己的弟弟休妻,若不是少爷坚持,怕是这林家的夫人早就已经换了一个了。

不过年纪大了的林伯,看事情就没有那么迷信了,林家子嗣艰难也不是这一代的事了,怎么说也怪不到夫人的头上。

这大户人家之中,能主动一门一门给夫君纳妾,还好生照顾那些有孕妾室,对待庶女也是尽心尽力的主母,当真是不多了。

更别说对方还是当朝二品大员的嫡女,世代的书香门第,并不是出自什么小门小户,必须要靠着林家提携的。

虽然自新皇登基之后,林家便鱼跃龙门,一下子成为天下有数的豪门,没有多少人能够惹得起,也有无数人想要巴结了。

可之前,林家没有这般势力的时候,夫人不也是如现在一般的态度吗。

大小姐远在皇城之中,对这些看得不甚清楚,自然难免误会,但他一直都在林府,对于夫人的言行态度,却是感受颇深。

想来少爷与他也是一般想法,若不然,大小姐几次提起休妻之事,也不会被少爷全然驳回。

这可没有什么道德与不道德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休妻那任谁都说不出什么来,就连那户部尚书也只有向他们林家致歉的份。

“林伯,沈姨娘生下了小少爷,你快些去派人快马通知太后娘娘,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望着还在傻笑着,对外界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感知,眼睛里就只有自己宝贝儿子的夫君,柳如兰无奈的一笑,接过了本该自家夫君的工作。

她嘱咐了林伯两句后,见对方应下,又匆匆的出去安排送信,宴饮请帖等一系列的事,又看了眼抱着儿子傻笑的夫君。

没有打扰对方,而是让这院子里的下人,都去忙着各自的事情,又让身边跟着的丫鬟,发了红包赏钱,这才掀开帘子进了产房。

一进入产房,一股血腥味便是扑鼻而来,太医已经下去开药了,产婆则是早早的便抱着孩子出去领赏,这会屋子里就只有两个丫鬟伺候着。

想着刚刚生产时,那一院子忙碌着的下人,再看看这会小少爷生下来了,却就只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的产房。

再望了眼那脸色苍白,额角全是汗水,整个人已经昏迷过来的沈姨娘,柳如兰心里不禁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

自古以来,女子生产便是一道鬼门关,可别看生产的时候,那么多人围着转,好似你有多重要一般。

一旦孩子生下了,这个用尽了全部力气,遭了大罪的产妇,却是被抛在一边的。

如今沈姨娘这模样,柳如兰当初也是经历过的,只不过她作为正室,娘家带来的下人丫鬟又多,才显得比对方好些罢了,但其实本质上却都是一样的。

“沈姨娘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让两个见到自己,连忙便站起来,紧张看着自己的小丫鬟坐下,柳如兰丝毫不嫌弃的坐在沈姨娘身旁,问起了对方的情况。

一般正室对于自己夫君的妾室,那即便最大度的,都难免有所打压,尤其是生下了庶子的。

不过她这里的情况却与旁的人家有所不同,对于沈姨娘,柳如兰除了感激,便只有感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