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家,藏起来

作者:沈玦

从时家搬到学校住,换了一个全新的环境,重新适应新的生活模式。

时迁觉得,她可能已经适应了这种流转了。

再加上时父已经帮她打点好了一切,宿舍,舍友,都是经过一番选择,所以就能更快的相处下来。

时遥接连两个月都没有来学校上课,老师的电话已经问候过好几次。

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现在是他们正逢中考的节骨眼,老师还是希望时遥能够回学校来上课,以免落下了进度。

临近中考,时迁却往霍老师的画室跑得越加勤快。

学校老师知道时迁的学习重心不在文化课上,于是也就并没有过多的严苛要求,只要保证她的成绩不要退步就行。

时迁信誓旦旦的做出了保证,事实上她也做到了两边兼顾。

对学校里的那些刻板教学她向来都没多大兴趣,之前再怎么努力也都是过眼没有过脑,所以即使学了也没有多显著的成效,现在拿出这部分的心力来做学习自己喜欢的,反而对她的成绩有侧面提升的作用。

住校后,她用在画画上面的时间就更充裕了。

周末除了偶尔跟着霍老师出去看画展外,有的时候甚至会全天都待在画室画画。

时母从霍老师那里听说都不止一两次了。

时母经常在临睡前给时迁打电话。

“阿迁,这周回家吃饭吧?”时母在电话那头轻声的问,因为天气的缘故,时母的嗓音听上去有几分沙哑。

“妈妈感冒了吗?”她巧妙的转移话题。

“嗯,有点小咳嗽。”

“妈妈要注意身体。”

“这周...”

“这周我要去找霍老师,她说...”

“阿迁。”时母打断她,音量没舍得提高。

“我提前给霍老师打过电话了,说你这周可以不用去找她。”

沙哑的声线里没有任何责备的意思,只是有着说不出的心疼和酸涩。

“阿迁,你已经一个月没有回家了。”时母在电话那边忍不住的咳嗽了两声。

而后传来时父说话的声音:“喝点水。”

时迁的手心收紧,原来这通电话时父也在听。

“阿迁?”

她在这边沉默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有这么久时间都没回家了。

答应了时母说这周末回家,然后安抚下她好好休息后,挂断了电话。

她忘了问,时遥还好吗?

后又想,不问会更好。

把手机锁屏放到枕头底下,打算不再去想这个问题。

她没有什么要换洗的衣物带回家,也不想带作业回去写,打算回来的时候临时补一下,就只带了一本画册在回家的路上翻着看。

司机见时迁这么痴迷于绘画,不免笑道:“阿迁小姐跟先生还真是像,对一件事专注起来就是百分之三百的投入。”

时迁笑了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阿迁小姐也会开玩笑了,哈哈哈。”

时迁低头继续翻画册:“那爸爸呢,平时会跟你开玩笑吗?”

她随口一问,司机的嘴角僵了僵,一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

她秒懂。

下车的时候,两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

时母出门来接她,问:“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一个月没见,时母见到时迁立马就上前抱住了她,人体量尺自动检测出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瘦。

“学校的伙食好不好?”时母问。

时迁跟着她往屋里走,一边回答:“挺好的。”

时母也不是对学校的大众食堂不了解,说:“下次我让刘姨每天给你做好菜送过去。”

“不用。”时迁立马拒绝。

虽然说学校饭菜和家里的自然是比不得,但好歹也是桐市最好的一所中学配置,伙食还是达标的。

而且,她对伙食的要求不高。

“妈妈,不用麻烦了,我挺喜欢吃学校饭菜的。”她非常肯定的说。

时母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嘴上没有再提但心里还是打定主意回头让刘姨准备。

时遥正好从楼上下来,手臂上还缠绕着纱布,神色冰冷,视线相交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她率先开口:“遥遥,你的伤好点了吗?”

时遥冷冷的扫过她,落在时母的身上:“妈妈,我饿了。”

像是没看见她一样。

时遥下楼,走到时母的旁边,对此时生硬的气氛毫无觉得有不对。

“妈妈。”见时母还牵着时迁没动,她又叫了一声。

时母微微蹙眉:“遥遥,阿迁在和你说话。”

“妈妈!”时遥提高音量,撒娇和抵触的情绪尽显。

时母无奈,拍了拍时迁的肩膀:“先吃饭吧。”

时父平常忙很少在家吃午饭,所以今天只有她们三个人在家。

时遥全程无视时迁的存在,时迁好几次想要示好都碰了一鼻子灰。

脸像是冰冻了三尺的寒冰,怎么都暖不化。

最后时母终于看不下去了,将筷子摆放在瓷碗之上,语重心长的望向时遥:“遥遥。”

时遥心里知道时母要说些什么,头也没抬,继续吃饭,不愿意听也不愿意妥协的模样。

“遥遥。”时母加重了语气。

时迁见时遥仍然没有要抬头的意思,夹了一块肉放进时母的碗里:“妈妈,你最近瘦了,多吃一点。”

时遥突然放下手中的碗,两眼腥红的望向她。

时迁愣住。

坐在她对面的时遥哭了,两行眼泪就这么顺着眼眶滑落,无声的将难过放到最大。

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难过什么。

“遥遥...”时母见时遥哭了,口气也就软了下来。

没等人再说话,时遥面带倔强的将脸上泪水擦干,推后椅子起身,咽着哽咽声说:“我吃饱了。”

然后上楼。

“遥遥!”时母也跟着起身,放心不下时遥现在的状态。

“阿迁,你先吃我去看一下。”

时迁点头。

再丰盛的饭菜,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她也不打算吃了,起身回房间。

她和时遥的房间都在二楼,两个人的房间一个在楼梯口的左边一个在右边。

她在右边。

可当她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时遥的哭声从里面传出来,伴随着的还有时母的安抚声。

她退后一步,确定自己没有走错。

刘姨这个时候正好上楼,问:“阿迁你怎么不吃...”

时迁从来没有这么急迫的打断过别人说的话过,此时慌忙的开口拦住:“刘姨。”

她不想让房间里面的人知道她现在就站在门外。

不想因为她们此时的对话因为她而戛然中止。

更不想让自己狼狈。

“妈妈,你和爸爸是不是不爱我,我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时迁才是...”

“傻孩子,你永远是爸爸和妈妈的女儿,你忘了吗,时迁回来的那一天我们说过的话,在这个家,有时迁,也必须有时遥。”

“一个也不能少。”听得出来时母的声音也在哽咽。

时遥被打动,没有再继续闹着脾气:“妈妈,你们不能不爱我,不能不要我。”

“不会的不会的...”

时迁没再听下去,带着若无其事的表情转身,问刘姨:“怎么了?”

刘姨没有落下她泛红的眼眶,心疼起来:“阿迁...”

“嗯?”时迁佯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带着刘姨远离房间门,直至听不清门内人的说话声后,她才问:“我的房间是不是和遥遥换了?”

刘姨不忍的点头。

时迁笑了笑:“我先去画室看看。”

快步上楼,将刘姨的喊声抛至了身后,直至回归安静。

挺久没有看到这些画,此时她一副一副的走过,想起来上次去许妄家,他说画室太久没有人进去打扫,所以蒙上了白布。

她抬手轻轻的拭过画框的边缘,拿起细细一看,确实有细小的灰渍。

第二天,她让刘姨拿来了白布,自己亲手将这些画遮盖起来,刘姨想要帮忙但是都被拒绝了,只好在旁边看着。

“阿迁,你把画遮起来做什么?”

有的画高,她的个子不够只能踮起脚来才行,但还是坚持自己独立来完成。

遮完这幅比她人还高的画,她竟有点喘,拍了拍手心,没有回答刘姨这个问题,只是说:“以后这间画室不用进来打扫,就这样遮住吧。”

刘姨怔住。

她话里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再进到这间画室。

而她,以后也不会再常回来。

“阿迁...”刘姨想要说什么,只是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说什么才对。

时迁摇了摇头示意刘姨不要再多说了:“这样挺好的。”

她看了一圈自己的劳作成果,原本的画作都被遮盖,只有一块接着一块的白色遮布。

满意了。

周日午饭过后,时迁就坚持要回学校写作业,不然时间来不及。

时母只好送她出门,临上车前,时母还是忍不住的抱住她:“阿迁,你最懂事了,现在遥遥...”

这个话她一点都不陌生。

“我知道,放心吧,妈妈,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她乖巧的答,然后转身上了车。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关车门时的速度有多快。

司机问她:“怎么了?”

她愣了愣,垂着头,语气保持着稳定,似是喃喃自语的回答司机:“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