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回家,藏起来

作者:沈玦

病房内。

许妄的脸色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平淡,但恰恰是这种过于平淡的神情才更加让人觉得不安。

赵芮生小声问了句:“许妄,你没有生气吧?”

许妄:“没有,身体是你自己的,别人管不了。”

他这样说,情绪里确实是有生气的成分在里面。

赵芮生垂下视线,暗自懊悔,其实她也是没有想到自己会大意摔下来。

“我下次不会了。”她举起三根手指在空中做发誓的模样,严肃的说。

许妄看着她:“嗯,自己说的自己记清楚。”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说起这个,赵芮生就又泄气了。

但是已经这个时候了,再打退堂鼓也已经晚了,况且她也不想再拖下去。

她问:“你真的喜欢阿迁吗?”

许妄记得,这个问题在停车场的时候就已经明确的回答过她。

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而赵芮生的情绪也不像是上次那样激动,或许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她的声音听上去没有多大的力气。

赵芮生看着许妄,眸中闪烁着受伤的神情。

许妄没理解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赵芮生:“那是不是我现在告诉你,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已经来不及了。”

赵芮生的话让许妄很意外。

他蹙眉,紧接着笑了声:“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赵芮生比平时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而许妄也从她泛红的双眼里辨别出来,她真的没有在开玩笑。

突如其来的这句喜欢你,许妄在这一瞬间好像明白了时迁在听到这句话时的感受。

也是这样的吗,怀疑,震惊,然后是想要避开。

可是又好像不完全是。

今天早上和刚才在餐厅里,她嘴角那抹轻柔含蓄的笑,那不是避。

她小心翼翼的问他为什么会喜欢她,那么他给出了回答之后呢,她真正想要说的又是什么?

因为想到这些,赵芮生又说了些什么,许妄并没有太听清。

回过神来,他没去追问刚刚赵芮生都说了什么:“芮生,你在停车场的时候对我说过什么?”

她说,你对她是照顾,只是把她当成妹妹...那不是喜欢,和那种的喜欢不一样。

现在,许妄重新对赵芮生说了一遍:“这不是喜欢,只是一种长期以来的错觉而已。”

“是不是错觉我知道,为什么不是阿屹,为什么不是欧普阳,而偏偏是你呢?”赵芮生逻辑在线,脑震荡没有在这个时候影响到她大脑的正常运转。

她继续说:“我怎么可能连喜欢都分辨不出来。”

许妄的心思现在全然不在这里,但是他依旧把话和赵芮生说清楚:“芮生,别任性。”

“这不是。”她坚决的否认。

即使是任性,也是因为她想要这么做,也是因为她喜欢他。

“那天她在我的怀里哭了一个下午。”时遥说:“她说她不信,她觉得许妄总有一天是会感受到她的喜欢然后也对她有所表示。”

“她说她错了,后悔了。”

“你以为她为什么会心情低落,明知道要拍戏还是忍不住的喝酒麻醉自己?”

“你不欠谁的。”

“你也没抢谁的。”

时遥一句句重复出她刚刚说过的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荆棘朝她身上甩过来。

留下看不见的伤口,隐隐作痛。

时遥:“你觉得这样说公平吗?”

时迁站在门口,门半开到一半,她被走廊上的灯光照亮一半,另一侧被掩在阴影当中。

公平两个字从时遥嘴里说出来有点可笑,但是她现在一点也笑不出来。

原来赵芮生喜欢许妄。

半晌的沉默后,她反问时遥:“你想我怎么做?”

时遥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正要回答。

她冷冷的又问道:“像当初从家里搬出来那样,也以这样的方式彻底和许妄断绝往来吗?”

因为隐忍和愤怒,她近乎咬牙:“时遥,谁都可以跟我说公平,唯独你不可以。”

“你没有资格。”

说完,握在门把上的手松开,她侧身走出去,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重新回到走廊,她往那扇紧闭着的病房门看去。

病房里的人在说些什么,她想她能够大概猜出来。

那份隐藏深处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喜欢,烂在肚子里那才是一件不公平的事情。

她没往刚才的排椅上走去,而是径直走到了电梯前,没有按键,她就这么直直的站着。

电梯里传来升降路过时的运作声,她仍然没动。

因为从赵芮生嘴里听到喜欢这句话,所以许妄顿时明白了她今天的异常。

他想要结束话题,只因为内心有一道声音在驱动他,要去听她把没说完的话说完。

这一次,他有了把握。

“芮生,对不起。”许妄认真的道歉,因为无法回馈同等的感情,这份喜欢他受之有愧。

“你好好休息。”说着许妄就要离开。

赵芮生急得立即下床,就要拦住他,只是下床的动作急促,也因为还没有完全缓过来的缘故,还没迈出几步她就摔了下去。

许妄立即转身扶起她。

赵芮生紧紧的抓住他的手,似乎稍微一松许妄就会走了。

“许妄...”因为他的温柔,赵芮生的声音开始哽咽。

许妄让她在床上躺好,她却生怕松手他就要走。

“你好好躺着。”

明明近在咫尺,明明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他的心里却装着别人。

赵芮生体会到了心如刀绞的痛:“你能先别走吗?”

她还有话没有说完,她还不甘心。

可当她真的把许妄留下来之后,却发现要说的话好像都已经说完了。

她无非就是想要告诉许妄自己的心意,那么她又能从许妄身上得到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

许妄在床边坐下,和以前一样,关心体贴的大哥哥要对她进行开导的模样。

“芮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及时止损,喜欢一个人也一样。”

“可是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损失。”

“付出的感情得不到回馈难道不是吗?”许妄的声音很轻,之前对她还带有的责怪此时已经消失了。

只剩下大哥哥般的语重心长。

“可是我不介意。”

许妄:“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放手也是。”

以正确的方式去处理一件事情,喜欢一个人亦然。

赵芮生从许妄温和的语言里明白了他的坚定,知道自己的那份喜欢在许妄这里是得不到回应的意思了。

“那你和时迁就是这样吗?”她还是不肯轻易的相信许妄口中的道理。

许妄怔了一秒,随即点头。

赵芮生似信非信。

“真的吗?”世界上真的有能够百分百理智的感情吗?

许妄没直接回答:“好了,你休息吧。”

“许妄...”

赵芮生拉住他的手。

许妄没躲,将她的手从手背上拿开,然后轻拍了两下,终究还是离开了。

赵芮生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也要不到她想要的那份喜欢。

许妄出来时第一眼就在长椅上找时迁的身影,只看到时遥。

时遥见他出来了,起身:“许妄哥。”

“阿迁呢?”

时遥不冷不热的回:“好像走了。”

“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出来就走了。”

许妄蹙眉:“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芮生。”

“许妄哥。”时遥轻声开口叫了一声。

但是许妄的动作很快,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时遥看着许妄仓促离开的身影,大抵也能够猜到他和赵芮生刚才交流的结果。

许妄边往电梯走边给时迁打电话,但是那边提示的还是关机,直到昨天开始她的手机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快速走出医院,在一楼大厅里徘徊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真的走了?

连说也没有说一声,就走了。

许妄开车往她的学校去,半个小时后在时迁的工作室门口停下,放眼望去,很快就在工作室里找到夏曾樱的身影。

夏曾樱记得许妄,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也立马就认出来了:“许妄?你怎么来了,是来找阿迁的嘛?”

许妄礼貌的朝她点了一下头,问:“阿迁回宿舍了吗?”

夏曾樱从早上出宿舍后就一直待在工作室,她也不知道。

“要不我回去帮你看看吧。”夏曾樱看许妄挺着急的样子,于是又问:“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毕竟舆论的事情一夜之间在校园里掀起了一阵不小的波澜,虽然说赵芮生已经做出了澄清,但是多多少少大家也都会对艺术系的高岭之花多了些另类的传言。

总有一些人,以你不能理解的方式闲着把别人的事情当做消遣。

许妄跟着夏曾樱往宿舍走,回答说:“是我和她两个人的事情。”

夏曾樱立马就明白了,没再多问。

许妄就在楼下等。

夏曾樱回到宿舍的时候果然看到宿舍门是开的,看来时迁确实是回来了。

打开门,许妄居然端坐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看电影。

准确的来说是在看光碟放出来的录像。

察觉到有人回来了,她平静的望过来一眼。

“阿迁,你怎么回来了?”她把刚才的着急收了收,把门关上后,慢慢在时迁旁边坐下。

时迁看得很认真的样子,但也听到了她的问题:“我不回来我能去哪。”

这句话,莫名的让夏曾樱一酸,对时迁感到丝丝心疼。

也没再拐弯抹角的问些什么,夏曾樱实话告诉她说:“许妄来了,他在找你。”

时迁的视线没有从屏幕上移开分毫,听到许妄的名字时也没有多大的波动。

夏曾樱看着时迁静谧的侧脸,又说:“如果你不想见他,我就下去告诉他让他别等了。”

画面上像是出现了什么,她看到时迁眼睛里躲过一道光亮,稍纵即逝。

时迁说:“我不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