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针跳动。

卫生间里水汽氤氲,汇聚在水龙头顶端缓缓滑下,拍在白瓷洗面台。

窗外刮着风。

呼,吸。

仿佛所有感官都变得更加灵敏,隔着几步路的距离,门外似乎传来另一人的呼吸。

很近,呼出的气体仿佛下一秒就会喷洒在皮肤上。

陆洱握住听筒,那边再次安静下来。

不,也不是安静,呼吸声还在,随后轻微偏移出听筒。

是电话那边的人在做什么吗?

“咔哒——”是刷房卡,那个人刚才在找房卡。

陆洱伸手捂住话筒,盯着房门。

把手轻轻转了下去。

“不好意思,接下来要请您配合了。”房门打开,门外不是陆洱预料的人,与此同时,电话被另一边的人挂断。

[维他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主播又要die了]

别说评论的小可爱被吓到了,陆洱自己也有些被吓到——门外是前来问话调查的警官。小警员看见陆洱手里刚刚拔下来的电话线:“不好意思先生,我是不是吓到您了?”

“啊…不,没事,刚刚出了点意外。”陆洱尴尬笑了笑,走到门口,向外观望一下,“刚才门外没有其他人吗?”

小警员摇摇头。

又弄错了?

像是有一只巨大的蜘蛛,吐着丝,从昨日宴会开始,就将整个酒店编织进去。

“是有什么事情吗?”

“这边有些问题要询问您,先跟我过来吧。”小警员极有礼貌,带着陆洱进了电梯。对方不肯现在说,陆洱也没有办法,正要拔房卡,考虑到一会儿郑明轩可能会回来,就没有那样做。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问话是在特别的房间里进行的,除了带他来的小警员,还有两位一看就有经验的警官,另外又有一个穿着白色拘束服的人,身上连着一些仪表,嘴巴上套着形似控制大型犬的口罩,口罩后面有条链子,此刻正挂在桌角。

链子不长,对方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

小警员突然在陆洱身边提醒他:“先生一会儿不用害怕,进去走一圈就可以了。”

这是在做什么?

陆洱点头又去看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位伸手,请他坐下:“不用紧张,只是一些基础的问话而已。昨日案发前后,陆先生……”

的确都是些十分基础的问题,陆洱没什么可隐瞒的。

陆洱在一边说,旁边被拘束衣束缚的人目光灼灼看着他,而站在拘束服旁边的警官,则一次又一次对他使用什么东西进行安抚,顺便记录些什么。

问话进行到一半,那人把手里的记录给旁边的同伴看了一眼,两人低声开始交流。

也就是这一会儿功夫,旁边穿拘束服的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他看着陆洱,说:“您看上去很美味。”有那么一瞬间,陆洱脑子充满了以前看过的汉尼拔电影片段。

“嗯,谢谢?”一周目都die过一次,陆洱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属性,对待别人真诚的赞美,他也想不出其他话,只能感谢对方的赞美,顺便客套地商业互夸,“您的品味很好。”

两个正在小声嘀咕的人瞬间安静下来,就连拘束服也沉默了一瞬间。

最终还是做记录的那位先没有忍住:“陆先生不害怕吗?”酒店刚发生过严重的fork伤人事件,这位居然面对一个需要用拘束服控制起来的高危fork,还能这么平静?

长得这么好看,怕不是脑壳有点小问题?

“怕倒是不至于,不是还有警官们控制场面嘛。”

“看起来您对自己的体质很清楚?”

“是。”陆洱笑了一下,平静地对答。

从他见到站在房门口的小警员开始,陆洱就一直在思考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现在出来单独问话。之前郑明轩离开的时候,领他走的人言下之意分明是“没事就走,跟他无关”。

现在的情况又不一样了,专程找了一个fork在这里,问话是假,判断他是否是cake才是真的。

为什么要做这个判断?

陆洱合理怀疑是郑明轩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听见他的回答,一直负责记录的警官皱起眉头:“那么,陆先生知道,与您同住一屋檐下的郑明轩先生,与您有着截然不同的属性吗?”

其实也不是截然不同…陆洱突兀想起那些吸引人的美味度:“是的,我知道。”

记录员意料之内地点点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然后被陆洱下一句话震惊。

“因为我是他的爱人,他的饮食一部分是由我负责的。”能把一个高危fork带过来,陆洱观察过这位记录员,看起来对他们的属性都十分了解。

既然如此,与其等一会儿被问出来,不如先发制人。

另一位警官饶有兴趣抬起头:“愿闻其详?”

“两位如果听说过这个圈子里的八卦,应该不会意外才是。当初父母发现哥哥存在这样的情况,也专门进行过进一步的检查,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有对他的食欲进行控制。”

“郑先生没有去相关部门登记过。”

“这…毕竟通常观点里对fork有些偏见,两位看过最近的新闻应该都有了解,他对这些很在意。如果可以,还请贵方也能过对这些事情保密。”不愧是之前编瞎话都能编圆的老骗子,陆洱这一套说辞,基本没有什么大问题,“相关的登记,我之后会劝他补办的。”

“郑先生可没有承认这一点。”另一位警官显然是比记录员有经验,直接刺穿陆洱话语中与郑明轩证词相悖的部分,然而究竟哪里相悖,却又不提。

陆洱恰当地摆出一点错愕的神情。

“这很正常,我们对外都不会说实话。”说到这里,陆洱明显低落起来,诚恳地看向他们,“我刚才说过,哥哥他对这些很在意,已经到了会因此影响生活的程度。您生活中没有与他们做朋友,可能不是很了解,但是我作为弟弟,又跟哥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都能注意到。

如果他对你们说了我一直在帮他控制,也就变相说明了他是fork。说真的,让他对陌生人承认这一点,比成为嫌疑人还要难受。”

“还是,你们需要看什么证据吗?”陆洱抬起头,做足了要维护兄长到底的模样,伸手欲要解开上衣的扣子。

陆洱当然不是真要这么做。

只是做戏总要充分才好,两人看他这架势,当然是立刻阻止了他:“陆先生还请冷静,我们也不是要对郑先生立即定罪。”记录员立刻摆摆手,却又不甘心到此为止,跟同伴眼神交流一番,“这样吧,先生能同我去隔壁吗?”

“没问题。”陆洱同意,站起来就跟着记录员走去隔壁房间。

几分钟后,两人又回来,记录员显然是送了一口气的样子。对他们而言,抓到真正的犯案人固然重要,却也不能因此冤枉了无辜群众。

该有的检查全都有了,他也安心下来:“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陆洱的证言里每一句都跟郑明轩一一对应,没有任何冲突,甚至还解释了不少郑明轩口中前后矛盾的地方。

没道理把人继续留下了。

陆洱整理好衣服,看起来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十分冒犯:“没事我就离开了,也请尽快让我哥哥也回来吧,他面对这些问题,心里压力会很大。”比起那个真正的凶手,郑明轩正是高尚在他清楚自己有这样的本性,却并不远放任自己去遵循。

毕竟他这个哥哥,顶多是做人不择手段了些,不至于不做人。

这也是陆洱第一时间就把郑明轩排除在怀疑范围之外,反而更愿意去怀疑一个小小的侍应生的原因。

[维他命: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主播之前故意逗哥哥,小点心玩出那么多花样,全都是虚的,留下痕迹才是目的?

玻璃瓶:我之前还在担心要是问话半路失去效果该怎么办,是我想多了。这波啊,这波主播在第五层。不过主播觉得最后这件事要怎么解决啊?]

能怎么解决,在恋爱游戏里,这类案件最后的定论多半是取决于玩家自己的判断,游戏里的NPC通常是不干活的。

而具体证据,陆洱自己又没有掌握到…到底是在哪里漏了什么呢?他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合理解释,就是犯人通过什么手段打了个时间差。

[陆洱:不清楚,反正录屏了,大不了一会儿我下播之后去看看回放。]

也只能如此了。

陆洱没回到房间,突然接到的电话让他警觉,他先去了酒店前台,没能问到什么。不过前台小姐姐是这样告诉他的:“先生是住在A栋,内线电话这块找A栋管理问就好了。”

“那A栋管理是在哪里?”

“因为酒店出现这样的事故,我们的管理今天都在配合警方调查。”

“今天一天都在吗?”

“…是不是一直我不清楚,但是今天早上就去了。”

“谢谢。”并不算满意的答案,但是让陆洱有种靠近真相的感觉。

这会是露出的马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