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你是说丹吗?”阿贝说。“他跟你可不一样,他是真正的奴隶出身,父母都是卖身庄园的奴隶。”

“好了我该走了。”阿贝慈爱地捏了捏蓝烟的脸,本来她是不会对蓝烟做出这种过分亲昵的举动的,可现在不同了,现在蓝烟的地位比她还要低,甚至还需要她的庇护。“中午给你带好吃的。”

“谢谢。”蓝烟说。

吃过早饭奴隶们继续翻地种菜苗,一直工作到中午,佣人再次来到田间送饭,阿贝却失约了,她没有来。

“在看什么?”丹问道。

蓝烟站在田埂上,遥望着庄园宅邸方向,太阳照在他身后,一阵清新的微风徐徐吹来,令人心旷神怡,他摇摇头:“没什么。”

“你又不是她的孩子,她不可能次次关照你的。”丹说。

蓝烟走到水沟旁洗手,然后洗了把脸,丹也埋头洗脸,再抬头时却看着蓝烟愣住了。

“丹,丹,过来吃饭了。”一个女□□隶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喊道。那些奴隶在处理另一块土地。

“有人在喊你。”蓝烟抬了抬下巴,拍了下丹的肩膀。

男孩猛地回过神来,脸上浮起不易察觉的薄红,回头倔强道:“我不过去吃。”

午餐依旧不见荤腥,两个干硬的黑面包,一份糊糊汤,蓝烟端着餐盘在阴凉处坐下,午饭后有半个小时休息的时间,倒是不用再急着一下吃完。

他靠在树干上,看着远处小凹谷中绿油油的牧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中蜿蜒而过,风景是好风景,就是现下情况太糟糕,蓝烟勉强吃了几口面包,就放下了,他现在的胃口不是太好,不是挑剔,虽然说他一个大少爷挑剔也情有可原,可当下确实是感觉胃有些不舒服了。

“你吃不下吗?”丹问道。

“嗯,你要吃吗?这个我没吃过。”蓝烟把那个完好的面包递给他。

“你可以自己留着,这个面包可以留很久。”男孩腼腆道。“或许你夜里会饿。有的时候他也会惩罚我们,不给食物,这个时候存粮就很重要了。”

听他这么说,蓝烟把两个面包都放进兜里了。

丹端起蓝烟的盘子,把他的糊糊都喝光了,擦了擦嘴,说:“女孩子胃口是要小一些。”

蓝烟:“???”

丹跟他瞪眼。

“我不是女的。”蓝烟笑了,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摸了下胸口,捋了下衣服。“你看,平的。”

丹的脸红得要烧起来,根本不敢看蓝烟,直接站了起来:“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羞耻的动作了,现在这样,是因为你还小,等你,等你长大了……”

噢,忘了,现在他确实是个小孩模样。

蓝烟哈哈大笑,牵着他进了小树林,反正一上午都没有放过水了。

从小树林里出来,丹一副霜打的茄子样,蔫蔫地跟在蓝烟身后,宛如被雷劈了,没点儿精气神了。

“现在你信了吧?”蓝烟说。

丹想说些什么,半天没说出口,最后肩膀塌下去,泄了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下午是去对面的草场割牧草,一人分了一把镰刀,四处都是草业断裂的刷刷声,大家从这边割到那边,时不时还需要停下来在磨刀石上加刃,蓝烟感觉脸被晒得火辣辣地疼,中午阿贝为什么没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吗?他想着,她没必要骗他的。

暮色降临,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古怪的深深浅浅的墨蓝色,而天空则成了橙红色,蓝烟直起腰,伸出手,食指对着天空划了一下,要是那里有一道彩虹就更好了,他觉得很像以前看过的新海诚电影里的天空。

蚊虫的声音响了起来,监工拉曼凌空挥了几鞭子,吆喝着收工,所有奴隶便在他的催赶下,返回了草棚。

在草棚里休息了一会,佣人提着食物来到了草棚前的空地上,晚饭依旧是又黑又糙的黑面包和另一种味道的糊糊,不过多了一小块配面包的干酪。

蓝烟无法离开,依旧没有见到阿贝,却看到了老霍尔和他的二女儿雪莉,远远站着,没有靠近草棚,他们把拉曼喊了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拉曼回头看了蓝烟一眼。

蓝烟早就察觉到了,他直觉老霍尔在吩咐拉曼做坏事,这个糟老头子,果然跟他爹一样狡诈一样坏。

晚上丹挤到蓝烟的草棚来了,可能是因为这儿没有其他的孩子了,蓝烟没有再看见其他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

第二天蓝烟就知道老霍尔吩咐拉曼什么了,吃过早饭后,拉曼把他带到了一块已经收割过的地里,给了他一把锄头,让他翻地。

蓝烟看着那根比他还要高的锄头,心里暗骂了一句。

其他的奴隶已经看出了拉曼在故意为难他了,有人同情怜悯,有人漠不关心,有人埋头干活,就是无人阻止。

丹一脸担忧地向前走了两步,被他父亲拉住了。

“我不会。”蓝烟说。

“你。”拉曼随手点了一个奴隶过来。“过来教教他。”

那男人示范了一下,还额外地教了蓝烟怎样做才不会伤到自己。

“谢谢。”蓝烟接过锄头,他根本就挥不动锄头,废话,他这具身体只有八岁啊!正常的一年级小朋友啊,因为经常食不果腹还没有正常一年级小朋友高大。

“中午前没翻完不许吃中饭。”拉曼恶狠狠地说,倒是没有再往蓝烟身上抽鞭子了。

大家继续干活,没一会儿蓝烟的手掌就被磨出水泡了,中午时他翻的地方还不到那块田的一角,而且拉曼还说他翻得太浅了,得重新翻。

中午大家都在阴凉处休息,只有蓝烟还站在太阳底下,因为拉曼不允许他休息。

蓝烟暗自磨牙,蹭拉曼没注意的时候,拿出了昨天剩的面包大口啃了起来,太干了噎得慌,他不得不小口小口地吃着,好在没有人告状。

晚上蓝烟依旧没有得到食物,被罚站在屋外不能进去休息。

丹很担心他,蓝烟看见他几次想靠近他都被父母拉了回去。拉曼拿了把椅子,坐在屋檐下看着他。

有必要吗?他现在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啊,得罪谁了。

夜里变了天,淅淅沥沥地下了场秋雨,蓝烟感觉自己的腿已经软得跟面条一样了,拉曼还让他在雨中淋了会才放他进屋。

蓝烟被雨水浇了个彻底,当夜就发起了高热,奴隶们怕他是生了什么会传染的病,大声叫喊着,都挤在一个角落,离他远远,仿佛他身上有瘟疫。

老霍尔撑着伞,阿贝在一旁提着油灯,她听见了拉曼说蓝烟生病了,主动要求过来的。老霍尔想,此事不宜让过多的人知道,阿贝是他们家的老佣人了,对他们家忠心耿耿不会做出什么违背他们的事情,就同意了。

老霍尔远远地看了眼蓝烟,也发现了奴隶们惊恐不安的情绪,他可不想这么大张旗鼓地闹出什么乱子来,朝拉曼吩咐道:“抱着他,跟我来。”

他们把蓝烟抱去了阿贝的房间,蓝烟的脸颊通红,呼吸粗重,显然已经病得十分严重了。

“噢,可怜的。”阿贝坐在床边要去给蓝烟把湿衣服换下来。

“你在干什么?”老霍尔拿起梨木手杖阻止了阿贝。

“老爷,你救救他吧,就算是您需要那个名额,也不至于非要他死啊,您完全可以把他送走的。”金发女佣哀求道。

“你个蠢猪,他必须要死的,你觉得等他长大以后他想起这件事情,还能甘心吗?要是他再次被发现,接受了初拥呢?”老霍尔瞪着眼睛,阴毒地看着蓝烟。他就是要蓝烟死,昨天也是他不许阿贝去帮助蓝烟的。或许他死后,名额空出一个,他儿子能顶上去。

蓝烟的呼吸逐渐微弱了下去,他真的会死,老霍尔想看着他咽气,小孩子,生场病,夭折很正常,他想。

阿贝哀求了许久,最后捂着脸哭着跑出了房间,她特别想要一个孩子,一个跟蓝烟一样乖巧漂亮的孩子,但老霍尔给她检查过了,说她这辈子都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早知道老爷要害死蓝烟,她那天晚上就会帮他逃出去,或许她那个时候可以把他藏起来,她现在后悔极了。

蓝烟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几丝湿润的银发贴着他脸颊,老霍尔再次确认了蓝烟已经断气,他试探了蓝烟的鼻息,最后舒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老爷。”拉曼还站在门口等候老霍尔的吩咐。

老霍尔看到他后顿住了,皱起眉,返回了房间,掀起蓝烟的衣服,看到了他身上的鞭伤,看来,尸体也留不得,不然吸血鬼就发现他虐待蓝烟出气了。老霍尔很想斥责拉曼乱打人的事情,窄小的眼睛翻了一下,还是忍了下去,嫌弃道:“把他扔去乱葬岗吧。”

拉曼把蓝烟的尸体扔掉回来后,老霍尔还在房里坐了一会儿,他有些紧张,一会就要去通知吸血鬼蓝烟死了的事情,他的夫人泰贝莎搂着他的肩膀安慰道:“反正他都已经死了,这会儿说不定尸体都已经被野狼啃得七零八落了,你还怕什么呢?只需告诉他们是因为病情反复,尸体留在宅邸里会发生瘟疫,他们怎么能不信呢?我都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