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灼热，眩晕，痛苦。
撕裂般的痛楚在幼虎的身体胡窜，这是幼崽在十三岁时，褪去返祖形象，开始稳定人形形态的特殊时期。
一波一波犹如凌迟的痛苦将幼虎的神志撕碎混搅，他的所有感知都在痛到失去意识和被痛醒之前反复拉扯。
想要咆哮，甚至都没有力气喊出来。
只有那个男人在临走前说过的话在耳边声声回荡。
“你们俩还真是没有缘分，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小老虎，你那个自由的梦已经结束了。”
“……但是很可惜，没有如果。”
太痛苦了，幼虎开始使劲回想那只小熊。
温暖如太阳般的气息，软绵绵的爪子，像黑夜一般清澈明亮的眼睛。
那只小熊身上似乎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自己在靠近他的时候，心灵和身体都像是被埋进了一团甜蜜的云朵里，诱人沉迷。
光是回想，幼虎身上的痛苦也像是减轻了许多。
但是大脑之中像是有什么清晰坚硬的东西开始逐渐出现，那些含有小熊的记忆如潮水般，层层叠叠地后退去。
小熊和那三只小虎崽的身影逐渐消失，幼虎也开始忘记自己究竟是什么。
是老虎吗？
不对，他是人。
这里是地狱吗？
不对，这里是瑞克院。
我死了吗？
不，他将重获新生。
嘶啦嘶啦的绷带断裂声中，一双微微竖起的瞳孔赫然出现，瞳孔的主人从绷带碎片中坐了起来。
是一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
他迷茫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蜂蜜一样的皮肤，线条流畅饱满的指腹，这双手很陌生，但他应该熟悉。
恍然中，三只呜咽的小虎崽在他脑中闪过。
！
少年握紧拳头，像是很少说话一样，声音略带干涩：“育幼室。”
在他那些开始渐渐退去颜色的记忆里，幼崽们在消失之前，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育幼室……
***
“带走。”
随着姜行简的一声令下，李玛丽和护工瞬间被拿下。
李玛丽脸上的故作冷静被打破，她终于显露出平静之外的神情：“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侯爵大人，警官，为什么突然就要拿下我们？”
姜行简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来，单手推开医疗室大门。
门被打开，众人只见门后空荡，不仅是“医生”，连原本躺在床上的幼虎也不见了踪影。
卧槽！
趴在爸爸怀里死撑不睡的小熊见状一个激灵，眼睛瞪大了一圈：“弟弟呢？”
我那么大的一个老虎弟弟呢？！
【？？？？】
【小老虎呢？】
【医生也不见了，是去哪了吗？】
【你们看姜爸爸和那群警官的脸色，这事情肯定不简单啊】
见医疗室内空无一人，院长又被擒住，拍摄球像是见了腥味的鲨鱼一样迅速从姜行简的身后游过来，对着李玛丽的脸近距离猛拍。
见到拍摄球，姜行简才想起来，还有个东西一直跟着自己进行全网直播。
先前弹幕说的没错，姜行简叫来的这群人并非全是警/察，还有一大半是军部的人。
因为他手里捏着星矿，在对星矿需求量大的军部里的影响力比在警/察里的大很多，再加上警/察那边有几个高层与他意见相左，给他使袢子的可能性很高。
所以他叫来的大部分都是军部的人，警察这边只是一个由头。
姜行简原本是准备将这些人带回军部秘密审讯，但既然现在已经被直播出去，为了小熊之后的名声，他就只能直播处理了。
年轻的银发贵族护着怀里的小熊，嘴角勾起冰冷的笑：“那个男人呢？”
李玛丽指尖冰凉，勉强笑了笑：“可能去其他地方了吧。”
姜行简眸色微凉，他扭头看向身旁牵着星兽犬的部下：“先检查。”
“是。”部下牵着星兽犬走进医疗室，开始带着星兽犬在医疗室内搜寻。
看着那只四处寻嗅的星兽犬，李玛丽脸色苍白，本就皱纹深刻的脸上此时更显衰苦，她垂下头，目光游移，浑身不禁有些颤抖。
李玛丽这等表现自然不正常，带队来的警察见状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站在李玛丽身旁的护工站出来，挡在李玛丽的面前，愤愤不平：“警官，院长为瑞克院尽心尽力半辈子，养育了多少幼崽，她一直把瑞克院当家一样。今天这么多人上门来，院长支持你们的工作也都十分配合，现在二话不说又直接将我们擒住，您有考虑过一个为了事业，为了十几个幼崽操劳半辈子的老人的感受吗？”
护工一番话连消带打，又是卖惨又是阴阳怪气。
虽然话里话外一句没有涉及到姜行简，但潜意思就是指责姜行简身为帝国大贵族恃权凌弱，娇纵任性，为了自己的不愉快连一个老人都可以随意欺压。
听到这话，姜行简都快要笑出声来。
这种低段位的指责，早在八年前就已经没有人敢这么说了。
他正准备开口，医疗室内就传来了犬吠。
“汪汪！”
姜行简看去，只见那只矫健灵敏的星兽犬正对着小熊曾经趴过的空床大叫，身后的黑色长尾也在快速摇动。
“床上有东西。”与星兽犬是搭档的部下扭头冲着他们大喊。
“床上当然有东西。”姜行简垂眸看了一眼怀中的小熊：“音音被人下过药，他之前就是睡在那张床上，上面沾染一点东西很正常。”
【？？？？？】
【音音被下药？？】
【什么时候？】
李玛丽和护工的表情同时一顿，像是有过一瞬间的空白。
随着时间流逝，姜音体内的安眠药剂开始被排出体外，他渐渐精神了许多。
姜音在姜行简的怀里抖了抖脚：“所以我的感觉没有错。”
小熊微微低下头，得意兮兮地冲着姜行简的下巴撞了两下：“我就说我不可能起床之后还那么困，我怎么可能困得像猪一样，就是不正常。”
【我也想被音音用脑袋拱，羡慕死我了】
【猪猪做错了什么，要被音音嫌弃？】
【所以是音音自己发现自己被下药吗？】
李玛丽瞪大了眼睛，试图将自己的惊讶极力表现出来。
她望向小熊：“这，音音是被下药了吗？有没有出什么事？是谁下的？”
“呵。”
姜行简笑了，嘴角上扬，眼眸轻弯，眼底却毫无笑意，反而噙着森森的冷。
他嘲讽地瞥了一眼李玛丽：“什么时候下药你还不知道吗？”
在这沿路都是监控的育幼院里，你的医生做了什么你敢说自己丝毫不清楚？
如果不是还需要用自己这副无辜柔弱的形象，李玛丽此时真恨不得唤出那些违禁武装机器人，对着姜行简就是几梭子子弹和几根电子带。
她浑身颤抖，像是震惊，像是不解，又像是想要极力辩证自己清白的激动。
李玛丽像是无法接受一般哽咽起来，像是撞到什么庞然大物的蝼蚁，哭得可怜又无力：“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我做为瑞克育幼院的院长，音音在我的院里被人下药我竟然毫不知情，是我失察，我对不起音音，也对不起侯爵大人，我愿意受罚。”
反正现在看来那个医生应该是早就听到风声跑路了，李玛丽只能弃车保帅，将锅都推给那个医生。
就算之后查出医生的身份是假，李玛丽也可以说自己毫不知情，毕竟瑞克育幼院严重缺人，她珍惜每一个能够来育幼院工作的人，为了减少就业压力，她对来育幼院的人并不会有太多的要求。
再加上先前说的，那个医生之前还一直都在翡冷翠星域外的星系进修，她对那个医生的近期事情也不太清楚。
只要一口咬定医生跟自己无关，哭泣卖惨，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李玛丽坚决不容许自己逍遥大半辈子，最后却被一个赏金猎人星盗之流背刺翻车，被抓进星际监狱。
李玛丽的自责无辜，护工的义愤填膺，这种惺惺作态姜行简见得够多了，这些在他看来已经犹如尸体在说话一般，鬼话连篇，不值入耳。
姜行简眼底的不耐和冰冷愈发清晰。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按照他的性子，这两人现在应该已经在军部的拷问室坐着了。
但现在不行，他的小熊也被牵扯进来了，他不愿意让幼崽身上有任何阴霾。
姜行简嗤笑一声，还想再讲些什么。
姜音却在此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听说育幼院的弟弟妹妹们都生病了，我可以去看看他们吗？”
李玛丽情绪饱满的表情瞬间凝固。
李玛丽脸上的表情已经变色过多次，都到这份上了，不只是军部，连直播间里的观众都察觉到了不对。
【是我的错觉吗？我总觉得加上这次，已经有好几次院长的表情都不太对】
【不是你的错觉，我也发现了……】
【所以李玛丽院长真的有什么事情藏着吗？】
【我男神平时不是什么喜欢出风头的人，这次突然这么大张旗鼓，肯定是有事啊】
【呵呵贵族的舔狗真是多，都参加综艺节目了，还闭着眼睛吹不喜欢出风头】
【前面那个是单纯的仇富还是境外分子啊，真是搞笑了，我老公家里满门英烈，当年为了帝国的星矿资源连刚结婚的爱人都被暗杀了，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尊敬姜家，怎么就你世间独醉你独醒，有本事你也为了帝国死全家给我看看，哦忘了你只是一个没本事的键盘侠】
【姐妹别气，前面那个人我已经截图举报了，等之后皇室去查他ip就知道究竟是人还是畜】
【很感谢但是……我是大兄弟……】
【好家伙，原来我的情敌不只是女人，还有男人吗？】
【前面的在说什么梦话，姜财神的爱人不就是男人嘛？有男人叫他老公不是很正常？】
李玛丽脸色变了几个颜色，她没想到姜音会突然将重点转移到其他幼崽们的身上。
她只准备了那四只小老虎和医生的借口，其他幼崽她还真没有办法糊弄过去。
毕竟瑞克院里的幼崽跟一般育幼院的幼崽确实不太一样。
李玛丽沉默了许久，在众人越来越古怪狐疑的眼神中，只能颤抖着嘴唇：“我带你们去。”
李玛丽带着众人往医疗室后方的育幼室走去。
那是一栋看起来像是三层小公寓的建筑，外部看起来与一般建筑差不多，或者说比帝都的一般建筑还要破旧一些，因为这已经是二十年前的老建筑，窗户和外墙涂料都很有岁月怀旧的味道。
李玛丽用指纹打开门，门后一阵沉闷的，略带腥味的怪风扑面而来。
众人闻言眉头紧皱。
这空气过于浑浊，不像是正常育幼室该有。
而姜音闻着只觉得有点臭，鼻子开始痒痒。
“阿切！”
小熊忍了好一会，还是没忍住，对着漂亮爸爸的俊脸就是一个喷嚏。
软趴趴的小喷嚏顿时喷了姜行简一脸口水，年轻贵族清贵俊美的脸上此时一片湿漉漉的。
“……”
姜行简只觉自己像是被一个小喷壶喷了一脸水似的。
带队的警/官默默递给姜行简一张可降解的一次性湿纸巾。
姜行简接过来擦擦脸，随即把手中的湿纸巾盖在小熊毛茸茸的圆脸上，胡乱揉了揉：“非要对着爸爸打喷嚏？熊胆真是越来越肥了。”
恢复精神的黑白团子捂着脸嘤嘤嗯嗯的几声，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生气，最像的还是在撒娇。
肥肥短短的黑色双脚也不安分地动了动，小熊在姜行简的身上轻柔踩了几脚，挣扎着想从爸爸怀里爬出来：“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不小心的嘛！”
毕竟是自己理亏，姜音也不好意思对着“儿子”发脾气。
警官此时插话过来：“侯爵大人，这味道不对，您要不就带着孩子在外面等着吧。”
作为办案多年的老手，警官自然察觉到了空气中的沉闷腥臭是什么。这是血液的味道，而且还很多。
他是真的怕姜音这只稀有的，说不定还是唯一的一只有理智的幼崽好不容易可以跟人沟通，结果在这里面见到什么少儿不宜的场面直接被吓魔怔了。
不小心出了什么问题谁来负责？
“不用。”姜行简将湿纸巾一点点叠起来，随即捏在手心停了几秒，等他再张开手，掌心的湿纸巾已经化为一小把粉末，风一吹就散了。
“我不至于这么点刺激都接受不了。”
“刺激？什么刺激？”小熊听到刺激二字，圆圆黑黑的毛耳朵瞬间支棱起来，像两个穿着黑毛衣的小雷达滴溜直转。
姜行简一把捏住小熊的嘴巴：“你闭嘴。”
说完姜行简反而一马当先，带着拍摄球走进小公寓。
见帝国大贵族都进去了，其他人也只好跟着进去，将姜行简围在中间，防止这室内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他们这无声的行动，让准备激活育幼室内武装机器人的李玛丽脸色扭曲片刻。
不要急，还有机会。
到了这种时候，李玛丽已经有了鱼死网破的想法。
瑞克院里的幼崽过于特殊，以至于李玛丽知道，这些人一旦看到那些幼崽，自己就完了。
幸运的是，那群幼崽因为之前被关在地下室里的时候都打架受了伤，所以她在警察上门之前刚给他们灌下了带有安眠药成分的治疗药。
这群幼崽现在都还在睡觉，并不会突然从里面跑出来。
在他们没有见到那群幼崽之前，她就没有被锤死，还有机会。
可以用她在黑市上买回来的那些武装机器人将这群人打个措手不及，只要绑住姜行简和他儿子，还有可能脱身。
思维逐渐走向癫狂的李玛丽忘了，早在十年前，姜行简就曾公布过他的精神力等级。
——是极为优秀稀少，在翡冷翠帝国国民人数中仅占百分之2的A级精神力。
精神力优秀的人，哪怕是体能白痴，在非体力方面，也拥有比常人压倒性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