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安怡欣一觉睡到了下午,起身时天色已黑,橘光只在那黑色的边儿处泛着,只剩残影。

她住在制片人安排的旅社里,屋子不大,但是很素雅,带着些古朴的气息。助理没有叫醒她,应当是看她太累了,就自己去忙通告和别的事情了。

安怡欣坐着床上不动,混沌的脑子回想起来昨日安怡欣和乐音的出现,觉得荒唐又真实,索性一摸脸,简单洗漱后,就掏出了小心放置好的二胡,调了下音准,就拉了起来,拉的是一首《赛马》。

她独坐拉了很久,图长安闻声而来,开口便是关于翟澜和乐音的事情:“她们俩都走了,一个就来拍了个照,另个还要去拍新电影的路演呢。”

图长安说了几句,安怡欣抬头望了他,手上的功夫倒是没停,只是脸色太过冷静,反倒让图长安去闭嘴了。

安怡欣喜清净,尤其是玩音乐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这件事相熟的人都知道,图长安摸了摸脑袋,也就安静的听完了这首曲子。

《赛马》此曲气势磅礴,热烈奔放,哪怕至结尾都慷慨激昂,让人有见万马齐奔之感,安怡欣技巧熟练,灵性充盈,更是让听者有耳目一新之感。

但图长安听到最后,很是客观的说道:“曲调真乱。心不静还拉二胡,你拉的乱七八糟的,没必要。”

“还不如去唱唱口水歌呢,还能消遣消遣,”图长安说道这突然顿了下,“唱起来就是了,年轻人怕什么?该唱还是得唱的!”

安怡欣不说话。她抱着二胡坐在那阁楼夕阳的余晖中,安静的仿佛神佛,只是仔细一看,那张面带桃花的脸,实在是太艳丽了些,弄的图长安都不好再说她。

“唉,我早说过,生得你这般脸和这种性子的,命格都乱,你想要不多,旁人想给你却太多了。”

“……”安怡欣哽住了,“导演,你和我经纪人倒是有话聊,他要八字,你看命格,都是都不觉‘磕碜’。”她心想,你一个天天来给我拉郎拉娘生怕我找不到另一半的,哪有脸说这些话啊。

却也明白图长安在她身上花费的心思,不愿打击老人,岔开话题道:“这么说起来我明天就要走了,综艺还没录完呢,那个谈恋爱的。”

“和翟澜?”图长安本准备兴致勃勃往下说的话,这下都咽了下去,也不等安怡欣回答,叹道,“你陷进去了。”

“为了红罢了。”

图长安也不拆穿她,随手将屋内的东西摆正了些:“记得回来拍戏就成,别苦了自己。

《吃一口糖》的第3期的拍摄去到了山里面,上面给的任务指标,和脱贫攻坚联合打造的,主题就叫“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故而阵仗很大,把这cp综艺的所有人都给聚在一块了。

安怡欣因为折腾图长安的那个本子,去的有些晚了,翟澜和别的cp组都在了,那些cp都是是营业cp,镜头下都一副疏离的模样,倒显得翟澜不算孤单。

翟澜不知为何穿着和两天前相同的外套——也就是那件被安怡欣偷掉的“织女服”,画了个和那日很像的妆,先是很生疏的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就开始黏在了安怡欣的身上,寸步不离。

安怡欣能感受到她那炙热的眼神,却又见她面色冷清,也想不明白她的意思,索性到她身旁坐着,和别的营业cp一般,安静的补着妆,喝着水,也不沟通,有前采就对着镜头微笑,也没有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却不想节目组干了件挺绝的事,规则都没怎么介绍,就把他们每对cp为一组,直接带到去农民家里去帮忙了。

他们这群人,穿戴都是设计师给配好的,有点看着就精致华美,比如又穿上了旗袍的安怡欣,也有些像翟澜一般,看着穿的清爽普通的,其实都要上万的价格,不好沾灰,也不好做重活的,去那些脱贫户家也不知道能帮什么忙,都尴尬的站着,尴尬到最后,安怡欣和翟澜忍不住在屋内到处逛逛。

逛到灶台那里时,安怡欣停下了脚步,望向了厨房内,翟澜也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

屋子很旧,泛着灰调,地上满是灰尘,但是破败的老式的灶台很是干净,一位阿麽正满头大汗的烧着饭,应当是被柴火所烧出的热气熏,走近了看烧的是很家常的菜。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安怡欣看了一会儿后就轻声的问道,直接把阿麽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摄影机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连忙在烟中摆手示意不用了。

安怡欣也不勉强,便开始做些递佐料的小事,却都被阿麽挥着手给赶走了,只好和对烧饭一窍不通的翟澜站在一边当个陪聊的。

阿麽烧了一会儿,也许是克服了镜头带来的恐惧感,对着两个漂亮的人儿笑着问:“你们是想试试烧饭吗?”

安怡欣看着她那刚出锅的蘑菇烧青菜,摇了摇头只道:“不是,只是我以前想过,自己的另一半会做一些饭,然后两个人就过很简单的小日子,感觉很是向往。”

阿麽被她的语气给弄出了笑脸,连忙说着:“好好好。”,反倒是一旁的翟澜面色有些凝重的盯着那冒烟的灶台和阿麽,陷入了沉思。

节目组也没让她沉思多久,流程图让她们和当地人一起吃个中午饭后,就立刻出了下午的通告说是“插秧”。

此时不过3月末,还没到4月,其实连插早稻的时间都未完全到,但指标和节目时间的重合度就那么低,只好让这群人都汇集到一块不小的田前,每人两排,一组四排硬着头皮就得上了。

翟澜是自己去接的秧苗,从头到尾就不准备让安怡欣下田的样子,只是将手递到了安怡欣面前,示意她帮自己把袖子挽上去。

这种暧昧但是不冒昧的动作,素来是这类谈恋爱节目的最爱,浅浅的动心,微妙的动作,理直气壮的寻求帮助,一切都指向“你是我的唯一”的点,让别的组也纷纷学了起来。

却安怡欣安静的弯下身帮翟澜将袖子小心的挽好后,又半跪下将她腿上的裤袖也挽了上去。

她跪的很是轻松容易,好像很是正常,也没有膝下黄金之说。只是那样认真的,一丝不苟的向面前,女孩的裤腿挽上罢了。

挽完起身后,又准备把翟澜手中的秧苗拿在自己的手上,让对方轻松些。

翟澜直接侧身一躲,拒绝了她:“你就别下去了,你那手金贵。”

说完也不等安怡欣反驳直接就下了田,弯腰就把秧插了起来,甚至没等节目组请来的农民教学,插的有模有样,雷厉风行,直接甩了别的组好几条街。

隔壁组有一个新男团的成员,是一个敏感柔柔弱弱的Omega,说是闻不了土腥,还有些怕水,也不知怎么想的,看到一旁没下水,就跟着翟澜走的安怡欣就凑了过来,问道:“师姐师姐,,能帮帮我吗,帮我们插下秧吧,师姐~”

那时候安怡欣全部的目光和精力都在翟澜的身上,没反应给及时拒绝,等回过神来,已然被拉着下了水,手上也拿着几个秧苗了,因为自己alpha的身份,也不好拒绝,只得帮起了忙。

她刚刚不曾去学,如今插的慢,只好更埋头认真的干。

在低头去插两株的时候,一道阴影直接将其罩住了,未等她反应过来,抬头便看到了面色铁青的翟澜。

翟澜一把抓住了她准备去拿第三株秧苗的手,怒极反笑,声音甜甜腻腻的对一旁的男团cp两说道:“我们家这个玩音乐,玩乐器的手,我连泥都不让她碰,你们倒是好,直接让她帮你们插秧啦?”

话语间满是柔和无辜的,手上死死箍住安怡欣手腕的力道大的却是惊人,但安怡欣没有挣扎,只是一如既往的柔和的望着她。

翟澜回看了她一眼,似是不能承受眼间的情意一般连忙躲过,眼睛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那两株,由安怡欣所种下的秧苗。

也许是眼神真的太狠了些,吓得男团成全赶忙的道歉,她这才收起的目光,也不说没关系,只小心的将安怡欣拉到一旁,要来的湿巾将她手臂都擦干净了,这才又接着下去插那秧了。

“跟着我,给我打伞嘛。”她插秧时见安怡欣也跟了下来,小声说道,“也对,你不干活到时候播出来了,铁挨骂,不如帮我打打伞,就当是促进感情了。”

说着声音变大了,像是在说给现场的人挺,也像是在说给话筒听:“也是得给你找这些事干嘛,你要是跟着我,不打个伞,人家一个个都想你去帮忙,那我去哪里说理去……”

说道这她擦了擦汗,凑到了那安怡欣立刻要来伞,支撑出来的伞荫下,声音嘶哑了几分,像是在调情,又像是在开玩笑的说道:“而且你帮我打伞的时候,不就只能看着我了吗。”

安怡欣没有拒绝亦没有同意,只是那一个下午的翟澜都未曾被太阳照到一下,只有那寸步不离的目光紧紧相随。

晚风吹散了热气,吹的草地摇晃,白花随风飘着,夜晚就这么到来了。

晚间大家又玩了几个小游戏,她们两人沾了一个是alpha一个是Omega的光,一人负责体能运动,一人负责艺术感知,赢到最后甚至有了优先选择睡觉屋子的权利。

其实这都是糊弄人的话,营业CP哪真能睡一起,说选屋子完全就是装装样子罢了。最后翟澜选择了中午吃午饭的那家,只道感觉很是舒服,而且怀念中午的饭了。

说是这么说,两人最后都没有在那里吃晚饭,节目组在隔壁的酒店给所有人都定了屋子,助理们也都点好的外卖,选完了“要一起住”的屋子后,所有人都分道扬镳了。

安怡欣晚间吃完饭后,觉得有些无聊和气闷,看了外面藏于阴影处的山,有些闲不下来的出了门。

她见过许多山,见过漂亮秀美的苗族山峰,也见过威严耸立的黄山,她甚至去过无人大山谷,为了寻找心中的寂静,此刻在晚间仍有袅袅炊烟飘出的人家里,享受着山风,趁着夜色踏着满地的月光往前走,一派自由的味道。

不知不觉顺着记忆走到了下午插秧的地方,看到田地里有一个深色的人影。

月光轻轻撒下,把那人影本就漂亮的身形勾勒的更是玲珑,也更是清楚,清楚到安怡欣甚至可以回忆起那完美的腰身,哪怕多一寸肉少一寸,摸起来都没有那么舒服,盈盈一握顺滑舒服,一切都是那样的恰到好处。

正是翟澜。

这时候退去了节目的流程,电影剧本的打磨,还要许多纷扰的情绪,她就这样安静的看着这个心爱的少女,看着她慢慢的从地里拔出了秧苗放于盆栽在,虽不知要干什么,但是还是出于礼貌的原则离开了。

刚走了两步,安怡欣脑海里还是都是少女拔秧苗的画面,萦绕不去,她没忍住的顿了一下,转身往回走了,走到了那水稻田边,望着脸上沾了一些淤泥,但依旧十分漂亮的翟澜问道。

“你在干嘛。”

她语气平淡,全都是陈述句,没有一点疑惑的意思:“这两株是我今天种下去的那两株秧苗吗。”

翟澜直起身,本能性的想保护自己似的瞪她,却没忍住眼眶一红,手死死的抱紧那两株秧苗:“怎么,我连两株秧苗都不能拿吗?”

“不就是你种的两株秧苗吗?”

“我……这都不能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