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林瑶赤红着瞳孔,狰狞着一张姣好的面容从她喊出那么石破天惊的一句,十指紧握成拳,就那么一句,仿佛用光了他全身的力气。

一瞬间,风停了,树影不动了,就连那花落簌簌之音都在顷刻间消失得无踪迹。

第二日,天微微亮,天际的几颗黯淡繁星还未曾完全掩去身影。

一夜翻来覆去不曾安眠,此刻眼下带着一抹乌青之色的林清时拿着一个小包裹在上马车时,回头望了一眼已经紧闭上朱红大门的王府。苍白的唇瓣半微珉着,嗓子眼就像是被什么硬物给堵住一样的难受。

这一去国子监的一个多月,正好给彼此都静一下。

她是怎么样都不知道阿瑶是在什么时候对她起了那等腌臜心思的。不但没有没有惊喜,有的反倒是浓浓的厌恶之态。

一个女人怎么会喜欢上另一个女人,那不是变态又是什么!

今日着一身天青色云纹袍子的林清时踏出马车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金陵书院’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听说这是由创办金陵学府第一代院长亲笔所提之字。

金陵学府创办到今已有近百年历史,其中授课的无一不是一方大儒就是民间颇有声望才学之辈与能人异士。

此时的林清时正拿着师姐给她写的推荐信,进了金陵学府大门,更是一脚踏入了未来尔虞我诈的朝廷。

路上来去匆忙的学子见到新面孔,好心的冲她笑笑,表达善意,林清时回以微微颌首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其他的一应手续在她来之时,师姐早已派人办妥当了,她只需要到安排好的教室上课即可,只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拜见院长方可。

林清时抱着书囊,却呆在门口许久,卷翘的眼睫毛轻颤,投下一片阴影面积,她还未做好再次面对那人的准备。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嚣张放肆的声音,还暗带了点儿阴阳怪气的语调,一如她们初见之景;“哟,这又是哪家的娇公子,都到书院门口了还不进去,难不成打算站一节课不成?”

“哦,不过我倒是忘了,我们金陵学府可是从不招收公子的。也不知这位小郎君站在门口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等自己的哪位好相好不曾。”高调的嗓音此时不知吸引了多少过路人停足驻看。

林清时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女子一身青衫配白玉腰带,腰佩红蕙玉佩与纯白绣竹香囊,一张脸生得剑眉星目四四方方,略一思索便知来人是谁。

“墨一画,许久不见了。”林清时唇角微勾,扬起一抹笑意,这是那笑意深不见底,宛如深渊。

最近相遇的熟人好像越来越多了,事情好像也越来越有意思了。

“是好久不见了,久到你现在都长得越来越像个男人。”阴阳怪气的讽刺一如既往,就连那双眼都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

“那还得多谢你夸奖了,毕竟我也觉得我长得不错。”

林清时这次选择住宿,免得来回奔波浪费本就宝贵的时间。何况最近林瑶与她都需要彼此冷静一下,她是怎么样都接受不了,从小跟在自己屁股后追着长大的师侄。

有一天居然会同她表白,告诉她,他喜欢她。

试问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恶心得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吗?

一个女人居然会喜欢上另外一个女人,现在她光是想想,就止不住的泛起阵阵恶心。

书院坐落于幽深曲近的半山腰中,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

书院大致分为教学区,藏书区,祭祀区和供学生游玩休憩的后山山谷。

进大门,过二堂,再往里是书院举行重大活动的讲堂。

林清时穿过长长的回廊,往院长所居住的方向走去。

金陵学府中的风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极美的,自成一景,春夏秋冬皆不同。

院长院落中,如今年过五十的陈院长接过从她手上递过来的信,后又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仿佛是想要透过她追寻另一人的影子。

“院长,可是有何不妥?”正在树荫底下,被斑斓阳光洒落其身的林清时,忍不住出声道。

陈院长摇了摇头,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方道;“等下你去寻管理斋舍的张夫子,她会给你安排的。”话落后,亦不欲多言。

仿佛只要在多看她一眼,便会勾起心中的伤心事一般。

“学生谢过院长。”见人离去后,莫名的,林清时松了一口气,鬓角早已湿/襦一片,就连舌尖都被咬破了皮,尝到了弥漫在口腔中的浓郁铁锈味。

无疑是院长给她的压迫太强了,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就像是烙印在骨子里,附之如蛆的恐惧。

她觉得自己自从入了金陵,就像是猎物掉进了猎人早已编制完好的蜘蛛网一样,在难以令她挣脱半分。有时越想挣扎,那束缚着的网越紧,缠绕着她勒出青紫的皮肉,直到流血化脓。

今日的风好像格外的大,吹得满池荷香袭面,红花绿莲摇曳生姿。

突经一处蔷薇园落,入目只见可爱深红爱浅红,满院花香馥郁。正是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林清时见这满园蔷薇生得好,朵朵娇艳入魅,忍不住起了当那采花大盗的心。手中折一花枝,鬓角别一朵,欲与花争艳,恁的臭美。

只是她还没回到斋舍时,却在一处假山外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甚至是压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之人。

偷混进来的裴南乔如今一身短打,就连一张脸都给抹黑了不少,此刻正不安的躲在假山后。

少年大半个身子缩在了假山中,只露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若是被人瞧见了,还恐认为书院中遭了贼。

林清时脚步缓缓走进,在离俩米之处停下,冷声道;“你怎么在这?”不怪她多疑,只因一个女子书院中突究的出现一男子,怎么想都怪异到了极点。

还是一个踪迹鬼鬼祟祟,就连行为举止都颇为怪异的男子。

“我……”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的裴南乔,此刻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神经尾稍早已拉直成了一条直线。掩藏在袖袍下的手紧攥着那把未曾开刃过的匕首,一张脸因着过度恐惧而泛起了青白。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受到过度惊吓而全身竖起毛发的三花猫,仿佛只要下一秒就会冲上来与之对他亮出自以为锋利的爪子。

前面裴南乔大脑不断的亮起红灯,告诫他要马上跑,离开这里,可是他的身体却诚实的没有动作。只因那道声音实在是过于熟悉,更是那道总是会午夜梦回攀绕在她梦中,不断引诱着他做出出格之事的塞壬。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见人许久不曾回应,林清时忍着耐性再一次出声道。

鬓角边的那朵深粉红蔷薇花随着的她的动作,轻颤娇弱花瓣,散发着阵阵淡雅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