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的地板在女巫的授意下从远方开始崩坏,熟悉的家具由远及近的在楚言凝面前一个个的逐渐变得和纸一样薄,然后逐渐坍塌。

楚言凝没有去看站在门外的女巫,他环视着自己卧室内的一切。那个书桌已经摇摇晃晃,垃圾桶已经变得扁平扁平。最终那个书桌向后倒去,露出了被塞在底下的东西。

不,准确来说,那不是东西,那似乎是一个人————虽然有着人类的大概外形,但他的五官看起来无比模糊,就像是被打满了马赛克一样。

看着那个生物所在的位置,楚言凝眯起了眼睛,原来这个家伙在这个地方。

他之前还在纳闷怎么没有在梦境中看到他,如果女巫的目的是利用恐惧和愧疚将他击溃,怎么样都不可能少了眼前的这个生物。

他面前的这个生物是一只变形怪,在没有人的面貌可供参考时,它就会变回这副模样。

十几年前他利用自己几乎天衣无缝的变形技术将自己伪装成了楚言凝的某个朋友并且从楚言凝那里骗到了一把复制出来的武器并且用那把武器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可以说那件事间接害死了楚言凝的那个朋友。

这是为数不多的,至今仍旧成为楚言凝噩梦的事情。虽然楚言凝自己也是受害者,但他依旧觉得这件事情中他有着很大一部分的责任。只要一看到变形怪,楚言凝就会想到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原本楚言凝还想着,如果在梦境中见到这个变形怪,他一定要将对方往死里揍————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显然现在有人代劳了。

变形怪蜷在那里,一副被揍狠了的模样。他脸颊的位置高高肿起,身上还有多种淤伤。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似乎是刚刚被施加上去的。

此刻,随着梦境的崩坏,变形怪的身体也在逐渐变薄,他的下场估计会跟他旁边的那个书桌一样。

等等,说到书桌。

楚言凝回忆了一下,书桌的桌脚并不算矮,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没理由发现不了被塞在桌子底下的变形怪。就算第一眼看不到,他挪动位置转换角度的时候总该能看到吧?

随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毫无障碍的,他想到了那个自始至终都站在书桌旁边的男人。

如果楚言凝没有记错的话,在他挪动位置的时候,那个男人不偏不移的再一次挡住了他的视线,在他扭头即将转换角度的时候,那个男人用黑色的皮革手套按住他的后脑,最后对方的那个吻夺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蝙蝠侠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只是为了让变形怪远离他的视线,不给他重温痛苦的机会?这怎么可能。他身旁的那个蝙蝠侠明明只是…………

楚颜宁下意识的向身侧望去,那个几分钟前刚刚扯回自己披风的男人此刻已经不在这里————就和那些正在崩塌、消失的家具一样。

没错,这个蝙蝠侠只是女巫在梦中的造物。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可能说不通,但是事实已经告诉了楚言凝答案。

在证实了自己的结论后,楚言凝发现自己并没有多开心。他盯着蝙蝠侠曾经站过的地方看了将近一分钟,直到那一块地板也崩坏成碎屑。

楚言凝并没有让自己失神太久,打从一开始,他就在反复提醒自己————不要相信这里的一切。

在楚言凝进入梦境之后,他就一直努力的使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尽量以事外人的心态去看待一切。他不能被这些梦境所左右。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当两片嘴唇碰在一起的刹那,他确实动摇了。

他的后脑被对方有利的手掌托起,对方皮革手套的纹路被他感受了个透彻。蝙蝠侠的动作不算温柔,但是却莫名给楚言凝一种安心的感觉。在两人之间交换的呼吸,无声的传递着一个信息:另一个人就在他的身旁。

那种难以言喻的温度,让他产生了一种他面前的人就是蝙蝠侠本人的错觉。

虽然隔着森白的护目镜他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是他觉得自己确实被安抚到了————不管幻境中蝙蝠侠的目的究竟是不是这个。

楚言凝也曾怀疑女巫会在那个吻中做文章,在那个吻结束之后,他特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随后他发现:除了心跳加速以及短时间内的呼吸不畅之外,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感觉自己比刚进入梦境的时候要好多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女巫。女巫依旧站在那个离门稍远一些的地方,哪怕那里因为梦境崩坏的缘故现在只是一片虚空。

“看来我又错过了一个可以杀掉你的机会。”女巫叹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这次可以做到呢。”

楚言凝为了诱使女巫对自己出手,故意口及入了大量的恐惧毒气,这使他的心理状况极不稳定,他几乎进入了一个虚弱期。他这么做,既给了自己一个接近女巫机会,也给了女巫一个杀掉自己的机会。双方将筹码推上赌桌,引诱对方下更大的注。

虽然这场赌局中混入了一个难以预料的因素,但这并不妨碍胜利奖牌的颁发。

“那么你想要干些什么呢?”女巫露出了一个无所谓的笑容,“你想询问我的目的吗?很可惜,我不会告诉你。你大可以杀了我,但是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我不需要那么做。”楚言凝摇了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梦境吗?因为他能够通过窥探目标的内心制造出目标最为恐惧的东西,我只需要将它进行小小的改动,我就能准确地知道一部分我想要的东西。”

“这就是我愿意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来赌这一把的原因。”

“本来我打算问你一些别的问题,但是因为某些原因,我改变主意了。”

就当是……还某人一个人情————不管那究竟是不是他。

————

蝙蝠洞

“您回来了。”阿尔弗雷德在自家老爷将披风扔在地上之前接过了它,看着外边渐亮的天色,老管家的语气中满是欣慰,“我没想到您这个月来唯一一次超过四个小时的睡眠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告诉扎塔娜,我欠他一个人情。”布鲁斯.韦恩随手将蝙蝠面罩放到了桌子上。

“幸好扎塔娜小姐手中还有不少非洲眠草的存货。”阿尔弗雷德整理着布鲁斯韦恩刚刚脱下来的战衣,他装作不经意的询问,“楚言凝先生的心理情况好一些了吗?”

“基本稳定,”布鲁斯.韦恩沉吟了一会儿,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他并不脆弱。”

“这可真是难得的表扬。”阿尔弗雷德的语气中带着笑意。

布鲁斯.韦恩并没有回应他,他只是径直走回蝙蝠电脑前,开始检查自己不在这段时间内的监控录像。

在检查完四五个地区的录像之后,他的目光又落到了位于面板中心的那几个小方块上。

和之前一样,那几个小方块中的主要物体依旧是床,只是这一次床上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楚言凝公寓中的床并不大,塞下两个人已经算是勉勉强强了。穿着睡衣的青年几乎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他稳稳地占据着这张床上最为中心的位置————就像是切块蛋糕最中央被奶油托起的草莓。

带着猫耳面罩的男人斜倚在床头,他半曲着腿,材质特殊的披风垂在他的身侧,披风的边角软软的搭在青年的身上。

“老爷,很抱歉打扰您处理公事。”阿尔弗雷德的声音自布鲁斯.韦恩的背后传来,“今天您换下来的蝙蝠战衣需要留下吗?”

在这之前,阿尔弗雷德从来没有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但布鲁斯.韦恩知道阿尔弗雷德这么问有他的意义,他将视线从监控录像上移开。

“它的腿部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阿尔弗雷德将内件蝙蝠战衣展开,他将战衣上那道长长的口子展示给自家老爷看,他顿了一下,随后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它好像还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染上了一种淡淡的沐浴露香气。”

布鲁斯.韦恩终于正眼看了那件蝙蝠战衣一眼,“那件衣服上还有需要化验的成分。”

所以说,潜台词是留下吗?

“好的,老爷。”一如既往的,阿尔弗雷德并没有对自己老爷的理由提出异议,“那我就先将它留在蝙蝠洞里了。”

当阿尔弗雷德的脚步声消失在蝙蝠洞内之后,布鲁斯.韦恩缓缓的将视线投向了那套被放在桌脚的蝙蝠战衣。

虽然刚刚阿尔弗雷德还在问他需不需要将这套战衣扔掉,但是那位细心的老人已经将战衣整理好了。

他将那套战衣连着蝙蝠面罩一起拿了起来,覆在蝙蝠战衣上的味道淡淡的,带着几分清爽的感觉。

他用手在蝙蝠电脑的键盘上随意的按下了一个键,下一刻,蝙蝠洞内弹出了一个暗格————蝙蝠洞总是不缺少这样的东西。

偌大的暗格中只放了一个精致的盒子,他打开盒盖,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条款式老旧的珍珠项链,仔细看的话,上面还有些许修补的痕迹。

布鲁斯.韦恩盯着那串项链看了很久,最终将那件蝙蝠战衣也放了进去。

得到指令的暗格被重新收了回去,他却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凝视了那块看起来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很久。

直到————他的口袋中传来声响。

当布鲁斯.韦恩口袋中的蝙蝠手机开始震动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看向了监控录像中的青年。随后他才意识到:那个青年现在应该还在睡觉。

为了不让青年察觉到自己公寓来了一个闯入者,在确认情况稳定之后,布鲁斯.韦恩便在扎塔娜的帮助下从梦境中抽身离开了。

按亮了蝙蝠手机之后,他确定了联系他的人的身份,是扎塔娜。

那位实力强大的女魔法师正在询问这边的情况,这大概不是什么严肃的询问,因为它以这样的话结尾————

“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想要进入一个人的梦境,必须要将那个人身体的一部分混上非洲眠草一起服下。我很好奇你究竟选择了哪部分。”

大概过了五分钟,布鲁斯.韦恩向对方发出了一长串的文字。

这一长串的文字措辞严谨,几乎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但是在这几百个单词中,就是没有一个字被用于回复扎塔娜在结尾提出的问题。

不出半秒钟,扎塔娜便回复了他的话,“你这样未免也太过分了,在这件事情上我可是出了不少力的。楚言凝和变形怪之间的情报还是我给你提供的,你们资本家真的是用完就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723:49:12~2020-08-1902:0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故轻泽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柠溪、02110瓶;潚6瓶;Serina5瓶;小小2瓶;疯枫风楓、雪倾醉红颜、高山出来赚钱了吗、星曜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