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身后喊着,唐轻歌充耳不闻,头也没回上了马车,连理都没理。

马车扬长而去,男人追不上,只能站在原地,吃了一嘴的灰,他猛地“呸”了两声,旁边候着的小厮立马迎上来,殷勤地递上帕子。

“没事吧国舅爷。”

魏玄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又气急败坏地一把扔到他脸上,“滚远点,真晦气!”

魏玄生性风流,又贵为佳贤皇后亲弟弟,将军之子,见过的美人不在少数,哪个不是对他温柔小意,阿谀奉承。难得遇上个不解风情的美人儿,冲小厮撒完一肚子火气之后,他又不禁开始回味起刚刚的邂逅来。

这时,一青衣女郎莲步款款,走到他面前停下,柔声问:“打扰公子了,不知公子刚刚在此处可否见到一紫衣女子?我与朋友一道出来,走散了,不知她是不是先走了。”

魏玄脑中立刻浮现出一道身影。

紫衣..刚才那个不解风情的美人可不就是紫衣。

眼前的女郎容颜清丽,可比起刚刚的人,还是显着寡淡了些。

到底是个小美人,魏玄虽然心烦意乱,还是回答道:“那姑娘方才已经走了。”

忽然,他又想到什么,一下子又来了兴致,连忙问她:“不知刚刚那紫衣姑娘是哪家的千金?姑娘可否告知魏某?”

前一秒的态度还那样不耐烦,下一刻提起唐轻歌又天差地别。

看着魏玄那副色眯眯的嘴脸,江静妤气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为了计划,她又不得不忍下来,面上维持着温婉可人的笑容,答道:“她是丞相府嫡女,唐轻歌。”

“丞相府...”魏玄口中念念有词。

他自幼不在京城长大,这两天才来了京城,知道的事还不多。对宣钰和唐轻歌的婚约也毫不知情。

江静妤也是刚刚在附近碰巧看见了他纠缠唐轻歌的那一幕,又听见旁边的小厮唤他“国舅爷”,她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佳贤皇后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前不久才回京的国舅魏玄。

佳贤皇后把这个弟弟保护的很好,也将他彻底养废了,一个好色愚蠢的二世祖,用来毁掉唐轻歌,再好不过了。

江静妤装出一副和唐轻歌很熟的口吻,问:“公子可是对轻歌有意?”

没想到她问的如此直接,魏玄愣了下,又听见她柔声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轻歌容貌倾城,公子倾心也属正常。”

魏玄连连点头,真以为她是唐轻歌的闺中密友,全然没对她起疑,才想起问她名字,“是,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小女子姓江,名静妤。”

江静妤又继续徐徐善诱道:“公子俊秀风雅,又气质卓绝,倒是和轻歌极为相配,若是公子有心,静妤可为公子牵线搭桥。”

“这怎么好意思...”魏玄看着她颇为真诚的样子,倒真被她说得有些动心了。

想想唐轻歌那张脸蛋,魏玄被勾得心更痒痒了,几乎是毫不犹豫道:“江姑娘,不如与魏某到马车上细聊?”

见大鱼上钩了,江静妤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随他上了马车。

-

此时,燕骥寻了一日,终于找到了城中一家镖局。

这些日子,他依靠着拼凑断断续续的记忆,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应当是燕国的皇子。可除了儿时破碎的记忆,他只想起了一个画面。

就是眼前这里。

宣国的镖局,大约是他先前埋下的暗桩,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的梦里。

燕骥走进去,径直走到柜台前,拿出自己身上的铜牌。

柜台后的小厮正要说话,一看清那铜牌上的字,眼睛瞬间睁大了,显然是认得这牌子。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沉稳,低声说:“您随我来,老板在后头。”

燕骥收起铜牌,跟在他身后进去。镖局后头的内院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院子中间喝茶。

看清来人,老人手里的茶盏掉落,像是不敢相信会在这里看到燕骥。

茶盏应声碎裂,老人这才回过神,连忙让带路的小厮离开,确保四下无人后,他恭敬地跪下行礼:“孙决拜见殿下!不知殿下何时来了宣国,下属并未得到消息。”

燕骥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解释道:“我遇到追杀,意外失了记忆,你将事情一一说与我听。”

孙决是燕骥安插在宣国多年的暗桩之一,也是对他衷心多年的心腹,可碍于他身在宣国,对燕骥遭人追杀一事并不知情,此时燕国的下属大约也在暗中寻找,尚未把人已失踪消息传过来。

孙决将燕骥夺位复仇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讲给他,燕骥很快消化掉所有的信息,脑中基本捋顺了状况。

眼下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回到燕国。留在宣国只会让他处于一个不利境地,十分被动,只有他与燕国的部下尽快会和后,才能回到主导的位置,不会受人制肘太久。

孙决也想到了这些,立刻差人去打听近日就可以出城的车队。没一会儿,就有人回来禀告,只有两日后,有一趟运盐的车队得了允许可以出城,以后能出城的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孙决见燕骥竟没立刻答应下来,只是沉默不语,不免心里着急,劝道:“殿下,别犹豫了,您得尽早回到燕国主持大局,留在这里越久就越容易招来杀身之祸啊。”

孙决说得不错,留在这是下下策,燕骥又何尝不知。

只是,脑海中又浮现出,那晚烛火下,她哭得梨花带雨,央求他不要走的画面。

良久的沉默无言,燕骥神色莫辨,瘦削的面部线条利落分明,轮廓深邃而清冷。

孙决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踌躇,他是看着燕骥一点点从那个被燕帝遗弃的皇子,走到如今这个离皇位如此接近的地位,其中流过的血,杀过的人,数也数不清,他却从没皱过一次眉,可眼前的殿下却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譬如,他刚刚不知想到了什么,刹那间流露出的温柔神色,那是曾经那个冷漠狠绝的殿下脸上从未出现过的神情。难道这是这么短短的时日里,他已经被什么事物,抑或是什么人,动摇了心志吗?

孙决越想越惊,正打算开口相劝,却终于等来了他的回答。

“安排吧,两日后我会随车队回去。”他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