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您说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孟南霜瞪着大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老头。
老头笑笑:“绝对没有,老夫给人把过的喜脉,比你的头发都多,不可能出错。小姑娘,注意休息啊。”
“什么?”孟南霜茫然了。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那我就恭喜二位了,”大夫笑盈盈说罢,又对程予风嘱咐道,“这位公子,你家娘子可要好生照看了,她虽是喜脉,但脉虚,身子不好,得多吃点补物,忌生冷,多休息。”
程予风脸色铁青,强忍着心中情绪,点了点头。
好歹,老大夫走了。
留下一脸懵逼的孟南霜和面色冷沉的程予风。
孟南霜想破脑袋,都觉得那大夫说的是假话。
怎么可能呢?!她没跟人睡过啊,难不成她穿来的这个世界可以无性繁殖吗?
“所以,你是个女子?”程予风目光冷峻盯了孟南霜许久,才开口。
孟南霜不敢看他,低着头。
虽然她知道,他们彼此间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但该装的,还是要装一下的。
“程师兄……”但孟南霜也知道事已至此,她是装不住的,无奈,她只好摊牌,终于用属于自己原本甜软的声音开口,“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
“你可知玉顶峰南峰只许男子进入?”程予风继续盯着她,说完话,唇线抿得笔直,拼命压制着什么。
“我无父无母,一人孤苦无依,还被人差点拿去炼了药材,我……我也没办法啊,”孟南霜快速想了个理由给自己编起身世来,“女子在这世间存活本就艰难,我乔装男子,就是为了少些麻烦,倒在玉顶峰时,我只盼望玉顶峰能救我一命,没想过你们那男女有别,我被你们救起数日,才知南峰只许男子进入,所以我怕暴露身份,你们又要赶我下山……”
她说着说着,还声情并茂地哭了起来。
真麻烦,孟南霜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想,其实她和程予风心里谁不清楚对方身份?偏偏还得在这演一段。
程予风没说话,只盯着她,静静等她哭完。
许久后,孟南霜终于挤不出眼泪了。
好像哭并不能感动程予风。
程予风依然盯着她,目光中满是审视、警惕,还夹杂着怒火。
他这才又开口:“你怀的是谁的?”
“啊?”孟南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刚才哭得太投入,险些忘了这档子事。
“那……就是我自己的呀……”孟南霜不知该如何回答,但想想程予风给她号脉时的神情,再加上老大夫的话,再加上他刚才问的话,可不是他程予风也确定,她是怀了嘛。
但她并没有跟任何人进行过负距离接触,那么,肚里这崽儿,一定是她自己繁育的。
想想她可真了不起。
程予风听到孟南霜的话,忍不住差点动了怒,但还是忍住了,又问她一遍:“我自然知道这是你的,但,是谁和你的?”
“哈?”孟南霜懵逼了一下,“咱们修仙的人不能自己繁育吗?”
“你在说什么?”程予风皱起眉,“一人怎么生得了?”
“哦,这样?”孟南霜呆了一下,随后——
她突然反应过来。
她是傻了吗?她刚才说什么?自己繁育?啊啊啊啊!一个人怎么可能自己生孩子啊!她在想什么?!
她怀孕了啊!这是一个人能完成的吗?这是两个人才能完成的啊!
孟南霜像是梦醒一般,这才幡然醒悟。
所以,她是怀了孩子,两人运动才能怀的那个孩子。
那孩子爹是谁啊?!!!!
孟南霜想到这个问题,一股细思极恐感爬上来。
是不是南峰某个弟子太饥渴了,半夜趁她睡觉把她上了?
“到底是谁?”孟南霜痛苦喃喃。
“是谁你自己不清楚?”程予风满脸青色,气极反笑。
孟南霜苦恼极了:“可我压根没跟人搞过那事啊,我根本没跟什么男子做过那事,怎么可能……”
“孟南霜,”程予风冷笑过后,静静看着她,“你说实话,到底是谁?”说这话时,他已经不自觉地咬紧了后槽牙。
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张可(an)疑(sha)名单。
“我……”孟南霜还是一脸懵逼,冥思苦想许久,依旧迷惑,“我没跟人搞过啊……是不是有人偷偷把我那啥了?”
她说着,抬起脸来看向程予风。
程予风忍不住动动眉:“你问我我知道?”
“啊不是这个意思,就是,程师兄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不可能怀孕啊,”孟南霜脑子里理智的线一根一根回来了,“我从来没跟人做过那事,而且,南峰的弟子们也都是正人君子,而且,我还不睡弟子苑大通铺,只睡伙房,根本没人跟我同床共枕过……”
说着“同床共枕”四个字,孟南霜突然想到他们去金羽楼参加秋日宴那次。
“我好想就跟程师兄你同床共枕过,”孟南霜回过神来又看着程予风,“就秋日宴一次,然后没了……”
不,还有!
孟南霜猛然想起来,她还跟程予风在床上一回,是上回女气丹那次。
“上回你服了我的药丸……”孟南霜越想这事,越来越头皮发麻。
程予风也忽然想起这事,渐渐变了脸色。
是他逼孟南霜服用魅惑人的女气丹那次,他们在床上……
不,程予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时他虽然迷糊,但记得自己只是强迫她吃了药,又捏了她的脸,剩下的事……
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没有和她再干什么事。
孟南霜睁大双眼,也细细回想着那天的事:“程师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好想记不起来了,就知道,我躺在床上,你把我按在下面……”
程予风愣住了。
把孟南霜按在下面给她喂药,捏她脸之后,他又做了什么?
他记不起来。
但他知道,那期间有很长一段的时间空白。
仿佛过了很久,他才出门。
孟南霜也只记得,程予风把她压在身下。
然后,过了很久,他走了。
“我当时离开你房间的时候,”孟南霜越想越不妙,“我下面其实没穿裤子……”
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她记得当时自己好像是因为浑身湿了,裤子贴着腿难受脱了,但是不是真是这样,她不记得。
而且她也没检查过自己那下面究竟怎样,糊里糊涂就去泡澡了。
程予风傻了。
他微微张唇,难以置信地看了孟南霜许久,才想起来在识海中问灵鸟:“你在吗?”
孟南霜也傻着,倒是被他一声惊醒了。
她连忙在识海中回应他:“我在。”
“孟南霜炼女气丹那天,我们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程予风语气很急。
孟南霜想了一阵,答:“我也不太清楚,但你们确实同房很久。”
“你指的是哪个同房?”程予风还保持着些理智。
“……我也不清楚,”孟南霜直言,“但我知道,那天孟南霜离开时,修士服下的确是……光着腿的,而且,你们在房间中待了很长时间。”
程予风深吸一口气。
孟南霜继续用复仇灵鸟的声音道:
“宿主,这事你必须自己有判断。”
“我只知道,孟南霜除了跟你,确实没跟其他人同床过,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程予风感到一阵眩晕。
他掐了自己和灵鸟的联系,垂下头,整个人靠在墙上。
像是丢了魂儿。
破案了。
孟南霜松一口气,刚才自己跟程予风说话,心里也在分析,越分析,越肯定。
这孩子,应该就是……她和程予风的。
她倒抽一口凉气。
程予风本来就恨她入骨,绑护命术那次他就差点气死,这次又是孩子,还他俩单独相处……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杀了?
不会真要了她小命吧?
孟南霜怕得开始发抖。
但她随即又想,不不不,他们有护命术加身,她要是死了,那他不也得死?
所以就算程予风再怎么讨厌她,也杀不掉她。
放心了放心了,孟南霜又在心里安抚自己。
感觉自己像个精分。
程予风还在靠墙沉思,脸上的震惊崩溃是很明显的。
“程师兄……”孟南霜小声叫他一下,“你还好吗?”
程予风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孟南霜猛然发现,不知何时,他眼里已经爬满血丝。
他刚才是急火攻心了吗?
她本来还想跟他商量商量,这孩子是生还是打,现在……
她连话都不敢说。
孟南霜看着程予风,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程予风突然抬步走了过来,弯下腰,一把将她按倒在床上。
“孟南霜,这就是你想要的?”他整个人跪在床上,一手按着孟南霜的肩,一手撑在她腰侧,脸离她很近,突然笑了,只不过笑得比哭还难看。
“啊?没有,你放心,这孩子我是不会……”孟南霜看着他,紧张得心快跳出来。
“所以你是换策略了?”程予风俯下身,又靠近了她,用力捏了一下她的肩头,神色满是恨和冷怒,“你满意了?你做到了?下一步还想要什么?拿孩子,护命术威胁我给你火灵石?屠我玉顶峰满门?”
孟南霜一愣。
他怎么想到那去了?
她是傻子吗,孩子算什么筹码?
“程师兄,你说话我怎么听不懂?”孟南霜只得又解释,“我为什么要屠玉顶峰满门,我没想过啊,你和阚师兄闵师兄对我都很好,令师尊吴师尊都很和蔼,玉顶峰包吃包住伙食好,安全还又有仙术练,我为什么要杀你们?况且我修为这么低,我也不可能杀啊……”
她说着说着,见程予风脸上的冷意没有一丝一毫地退却,心里越来越害怕。
然后她就不自觉流起眼泪。
真的给吓哭了。
“程师兄,你放开我我好不好,我这样好难受,头好晕,好想吐……”孟南霜又道。
程予风要紧牙齿,盯着孟南霜,按她肩膀的手都在颤抖。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如果做到让他从头至尾掉进她的圈套,如何做到的……
“程师兄,真的要吐了……”孟南霜快忍不住了。
程予风终于放开她。
一放开,孟南霜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呕了好一阵才止住。
程予风站在她面前,就像个木头人一样,呆呆地盯着这一切。
仿佛做梦,这梦没有尽头,也不会醒。
或许他早就死了,没有重生,重生只是他死前的幻觉。
他到底在哪儿?在干什么?!
“程师兄,”孟南霜一天没吃东西,刚才又呕了半天,现在身体虚弱极了,但她还是强撑着说,“你别担心,我知道你一向洁身自好,出这样的事,责任在我,这件事我负全责,绝不告诉任何人……”
说着她就要下床。
“你要去哪?”程予风下床,走到门边,终于发出了心中淤积的第一股火气,“你给我躺着,哪儿也不许去!”
说罢,他转头离开她房间,从外头摔上了门,又锁紧了。
啊,世界安静了。
孟南霜虚弱地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气。
明天就去把孩子流掉。
*
昨晚闹腾到那么晚,孟南霜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踏踏实实睡了个好觉。
这就是传说中的事儿越大,睡得越香吗?
不不,孟南霜一起床,头晕眼花,肚子狂叫。
她知道自己昨晚可能不是睡着的,是饿晕过去的。
好饿啊,她必须去找点吃的,否则一会儿连爬去大夫那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试着开了一下昨晚程予风锁上的门,没想到,门是开着的。
孟南霜放下些心来,又赶紧往伙房赶。
令岢他们走的时候伙房还剩点小米,她先给自己熬上一锅米汤喝喝,再去打胎吧。
谁知刚走到伙房,孟南霜一揭开灶台上的锅盖,就是一愣。
锅里已经有一大锅热气腾腾刚熬好的小米粥了。
还热热乎乎的。
程予风熬的?
给她做的?
孟南霜有点不敢相信。
她也是太饿了,来不及想那么多,先喝了一大勺。
好香,好好喝。
她像是好多天没吃饭快饿死的野人,要不是有勺子,恨不得用手捧着小米粥给自己灌进去。
喝了大半锅小米粥,喝得肚皮鼓鼓,孟南霜这次罢休。
好受多了,吃饱的感觉真好。
吃过饭后她又歇了一会儿,终于感觉到精力恢复了,这才元气满满,拿出自己包袱里的银子,毅然决然往外面走去。
去打胎。
走在路上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好像一直没见到程予风的人。
他本来睡的那间卧房门是开着的,里面没人。
所以程予风给她熬了一大锅粥以后,去哪儿了?
孟南霜一路走到街市,也没看见他。
算了,先打胎吧,打完见着他,也好说一点。
孟南霜在路上转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个治病药堂,三打听四打听,才知道这里堕胎是不允许的。
所以堕胎这事只能私底下做。
孟南霜被一个热情的产婆引到一处阴暗的房子里,一进去就见里面像个刑场似的,摆着一张黑黢黢的台子,侧边桌上摆了一排铁钳子之类的东西。
看起来很吓人。
“姑娘,衣裳脱了,上去,躺好。”产婆指着那张黑黢黢用木板搭的板子道。
产婆说完,已经开始在炉子上烫那只铁钳。
孟南霜抖了几抖,心里害怕极了。
这里卫生条件看起来着实不怎么样,有点像她那个时代的黑诊所。
这能行吗?
她半信半疑躺上去,看那产婆还在拿火烤铁钳,瑟瑟发抖问了一句:“大娘,你给打麻药吗?”
“你说麻沸散吗?”大娘一边悠悠烤完大铁钳,又换小铁钳烤。
“嗯。”孟南霜应一声。
没想到大娘一声冷笑:“你怕了?”
“我……”
大娘又讥嘲一声:“你们这些小姑娘啊,上那不该上的床时怎么不想这些?找男人又不擦亮眼,那烂货男人搞你的时候那么疼,你不也忍过来了?到这受不了了?”
孟南霜一句话不说。
“外面坏男人多的是,以后别再犯傻,我给你上麻沸散。”大娘又道。
孟南霜听到这话,不自觉有点想哭。
代入感太强,虽然她怀孩子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就这么静静躺在台子上,等大娘过来给她取孩子,心里有点害怕,这时候也没什么人可以跟她聊天。
突然觉得好不舍得。
肚子里是她和程予风的孩子。
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小孩子,毕竟爹妈颜值高。
可惜没来人间走一趟,就要回去了。
唉。
好对不起他。
她又开始想程予风。
也不知他去哪儿了。
索性闲着也是闲着,她用灵鸟给他联系了一下。
“宿主,你在哪里?”她问。
过了一会儿,那边回复:“何事?”
“就问问您还好吗?”
程予风那边又是长久沉默。
他昨晚在湖边坐了一夜。
回想起重生后发生的一切,他只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输了。
原以为有了上一世的经验,他处理这一切应当游刃有余。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还是在那女魔头手里栽了。
护命术是,孩子也是。
他栽得彻底。
前世那玉顶峰血流成河的一幕幕都在他面前回放。
明明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他却动不了她。
不但动不了,还让她一点一点,攻击着自己的底线。
程予风忽然觉得,这所有的一切,都怪他而已。
上一世,那女魔头能拿到火灵石释放魔性,都是因为他一次次无形中的相助。
这一世,她能一步步让自己和她绑死,也是因为他。
因为他贪生怕死,在绑了护命术之后不愿与她同归于尽。
因为他贪恋美色,在明知那可能魅药的情况下,还是不由自主给她服了半罐,知道她春情满溢可能迷惑自己,却也舍不得离开。
都是他错了。
让玉顶峰灭门的,不是孟南霜,而是他。
程予风想到这里,就不自觉咬牙颤抖。
一股无力感袭上来。
“宿主,您怎么不说话?”另一边,孟南霜看着产婆大娘手举大铁钳,正拨开她的腿准备动作,心里慌得不行,只想找程予风聊天转移注意力。
只听程予风深深呼出一口气。
“孟南霜的事,您别生气,咱让她把孩子做掉,再把她嘴堵严实了,这事就过了。”孟南霜又道。
她话音刚落,却只听程予风一声苦笑:“你觉得可能么?”
“她怀的是魔种。”程予风又道。
“您什么意思?”
程予风沉默半刻,只道:“我杀不了她了。”
孟南霜愣了一下。
“什么?”
她反应了好久,才突然记起自己是个魔。
原书中写过,魔种是杀不掉的。
尤其是这种与修士结合而成的魔种,因为母体是魔,外来灵气扎堆入体成胎,母体中的邪气与灵气相斥,直接应激,会调动全身所有的邪气对抗灵气,与灵气共同孕育在胎儿身中。
而调动的这些邪气中,也包含身体里本被封印着的、只有用火灵石才能释放出的邪气。
孟南霜强烈觉得能写出这个机制的原作者应该是个学医的。
哦对了,她想起来了,原书中还讲过,原主也本来想用和拥有灵气修士结合的方式释放体内封印的邪气,但是如果用此方法,那身体里的邪气都会注入在胎儿身上,若是她堕胎或者死亡,那这胎儿带的邪气就会外泄,四处乱窜,祸害人间。
但若是她生下,那邪气也在孩子身上,并不会转移给她,除非长大了孩子自愿给她。
原身觉得生下孩子再忽悠他把邪气转给她这事风险大,况且整个十大门派也找不出几个身体里带有强烈灵气的人,唯一一个认识的程予风还是个不近女色,甚至跟男人都保持距离的和尚,她一直得不了手,所以原主才放弃了这个方法。
孟南霜傻了。
所以说她现在身体里的邪气封印已经全部解开,转移到她肚子里的崽儿身上了?
所以程予风不能杀她,也不能杀她的崽儿,因为一这样做,崽儿身上的邪气就会外泄,那对人间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孟南霜心跳都加快了。
那她这怀的,压根不是个崽儿啊,明明是颗原子.弹!
想到这里,她瞬间意识到什么。
“大娘?孩子取出来了吗!”孟南霜垂死病中惊坐起,惶恐地问产婆道,“孩子我不堕了!你能不能把他塞回去?”
正在准备麻沸散的产婆:……
这怕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我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