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霜本还想询问更多,可是来不及了。
禁室外传来脚步声,应该是有人过来了。
她不想别人发现她,只好先行离开。
等从那阴暗潮湿,几乎没有光色的禁室通道中走出来时,她才觉得理智慢慢恢复。
孟南霜走在阳光洒满的林中,呼吸着清爽新鲜的空气,头脑愈发清晰。
她回忆起刚才的事。
程予风到底说了什么?
她怀的不是他们的孩子?
是乌铃藤种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怎么可能怀一颗种子?!
孟南霜懵了。
她忙在识海中用复仇系统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问程予风:“宿主,您刚才对孟南霜说什么,她怀的是乌铃藤的种子?”
程予风那边半天没反应。
“宿主?”
“宿主您还在吗?”
孟南霜又焦急问他。
过了好一阵儿,她才听到程予风那边虚着声音问她:“她去乌铃洞之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孟南霜哽住了。
“我……”她慌张想了想,只得道,“宿主,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只是一个弟子叫孟南霜和他去那乌铃洞碰碰运气摘乌铃藤,我以为万事正常,根本不知……”
“你居然不知。”程予风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语气,“天道灵鸟,竟然不知这个。”
“这……”孟南霜哑口无言。
她就是个穿书者,书里又没写过这样的剧情啊!
“南峰乌铃洞只能男子进入,女子只要踏进一步,就会让里面乱飞的藤种飞入体内,入胎生根,仿佛十月怀胎,在女子体内孕育十月长成灵藤药材,你现在,可知了?”程予风说得极缓慢克制,“所以她腕上会有两条青线,那是乌铃藤在她体内生根的标志。”
“宿主……我不知道……”孟南霜听完,整个人都傻了。
“算了,”程予风深叹一口气,“此事原本就很少记载,知道的人也极少。”
孟南霜听着他的话,一直沉默,呆呆愣在原地。
缓了好半天,才回过劲儿来。
所以……她真的压根没怀孩子。
是怀了一棵乌铃藤。
怀了一棵药材……
而且程予风是、是……喜当爹?
孟南霜眼前一黑。
知道自己怀的是棵药材,她现在又处于孕妇状态,压根受不了刺激,所以一时间,身体反应强烈,她竟然晕了过去。
晕了许久,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还躺在林子里。
身体没受什么伤,只是她躺得太久,胳膊有点麻。
起身揉揉眼往天边看去时,孟南霜发现,太阳居然开始西下了。
她居然昏了这么久。
等静静地看了会儿夕阳后,孟南霜的理智又回来了些。
不对。
她得弄清楚一件事。
这乌铃藤,到底她是怎么怀上的。
孟南霜细细回想,她记起,是阙耕仙那日主动邀请她去乌铃洞的。
凭白无故的,他真是凑巧才邀请她的吗?
莫是阙耕仙要害她?
不会吧?孟南霜不敢相信,阙耕仙呆呆傻傻,没有脑子,也没有那个理由。
那还会是谁?
阙耕仙……孟南霜头脑里猛然冒出个名字。
那就是阙耕仙的初修导师,阚轶。
阚轶。
孟南霜想到这里,突然之间,全明白了。
她终于知道那时候在云浪居清河湾,阚轶为什么执着要给她把脉了。
这个狗!一定是想测测她有没有怀孕,她到底是不是女子!
孟南霜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现在阚轶被禁足了,而且她已经怀上了一棵药材,找他于事无补。
孟南霜拼命咽下心中那股怄气,决定以后再找他算账。
思量再三,她决定先把阚轶陷害她这件事告诉程予风,让他知道前因后果,免得……他误会。
一想起这事孟南霜就担心,既然她压根怀的不是孩子,那程予风也白准备了这么多天,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宿主?”
“宿主?”
孟南霜决定通过灵鸟将这件事告诉他。
但她喊了几声,程予风都没反应。
“宿主,您在吗?”
“您回答回答我。”
“我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您还好吗?”
“我不想听。”问了好几遍,程予风那边终于回了一声。
“什么?”孟南霜立刻慌了。
“别联系我了。”那边程予风语气低沉。
“可宿主,我要说的是有关孟南霜怀药材的……”
“别说了。”
孟南霜话还没说完,程予风就把联络切断了。
孟南霜:……
算了,她也明白他有多难受,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
毕竟喜当爹这种事,换哪个男人都受不了吧。
就让他安静几天。
之后的日子,孟南霜真的没去打扰他。
但她每天都在忧虑。
一方面是程予风进去了,那里环境很差,他又被师尊打得那么惨,也不知身体究竟如何。
另一方面,她很担心程予风对她的想法。
不知道他现在,是气愤呢,恨她呢,还是……
孟南霜不敢想。
这几日过得煎熬。
她的初修导师本是程予风,现在他进去了,她自然也被转到了别人手下学习。
那个别人,就是那日抓他们上山的刘松丞。
“孟师弟,我刚才讲的什么,你认真听了吗?”刘松丞见她在自己的讲堂上发呆,扔了颗石子在她面前的案几上。
孟南霜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忙忙站起身。
刘松丞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那可人的脸庞,问:“想什么呢?”
孟南霜低着头,不说话。
“不会在想你的程师兄?”刘松丞又道。
讲堂里传来声声低笑。
孟南霜还是不语。
刘松丞见她不言,暗自一笑,道:“唉,你想他有什么用,昔日恪守门规的大师兄,如今竟干出那样的事,还有什么颜面在玉顶峰待着?师尊们能留他一命是给他面子,你既然知道他的行事,又想他做什么?难不成,他受了些鞭子,你还可怜他?”
孟南霜咬紧唇。
刘松丞又凉飕飕道:“哎呀,听说这程师兄在那禁室待得不太好啊,听说已经连续半月没有进食,不过他修为高嘛,扛得住,师尊们都说他不吃就让他一直饿着,哎呦,我还真不知他能不能撑过去啊……”
孟南霜的心突然一疼。
程师兄……半月都没有吃饭了?
那怎么行……
他为什么不吃饭?
就算他是修士,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想到这,孟南霜忽然忍不住,直接起身从讲堂跑出去了。
“孟师弟,你去做何?!”有弟子看到孟南霜跑走,忙想去追她。
刘松丞却拦住他们:“他去哪儿,你们还不知道?”
弟子们一愣。
难道孟师弟,是去看程师兄?
孟南霜在禁闭室入口那条通道的草丛里蹲了一天一夜。
她盯得眼睛都酸了,才瞅着一个门口看守弟子打盹的机会,偷偷溜了进去。
一路紧赶慢赶,就着从自己指间拼命发出的微弱亮光,找到程予风。
她蹲下身,隔着笼子,发现程予风就坐在墙角。
平日里那笔直的身子现在只瘫在角落里,毫无风度可言。
他嘴唇泛白,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黑暗,不知在想什么。
“程师兄……”
“程师兄……”孟南霜小声叫着他。
程予风毫无反应。
“程师兄我给你带吃的了,你过来吃点好不好?”孟南霜焦急地呼唤着他。
他还是没一丁点反应。
“程师兄你醒着吗?”孟南霜越来越担心了,拼命唤着他,“乌铃藤那件事我也不知道是这样,是阚轶找人骗我去那里的,我真的不知道,对不起……”
程予风还是一声不吭。
“你说话啊,我好担心你……”孟南霜快被他急哭了。
可是禁室牢笼内还是没有声音。
“程师兄,我给你带了羊肉馅饼,你吃点好不好?”孟南霜说着,就把怀中一直捂着的热腾腾的馅饼拿出来,朝他的方向扔过去。
借着微弱的亮光,她只看见那羊肉馅饼打在他身上,他却像具尸体一般,一点反应都没有。
身上还流着血。
“程师兄!”孟南霜吓坏了,又朝他喊了一声。
程予风这才虚弱开了口:“以后别来了。”
“程师兄你好歹吃点东西好不好?”孟南霜一听见他回应,连忙道,“这事都是我的错,你恨我好不好,别恨自己,吃点东西,先活下去。”
话音刚落,她只听程予风一声冷笑:
“孟南霜。”
“我们没关系了。”
“我死与活,与你无关。”
说完他忽然一挥袖子,孟南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风拖出了禁室门外。
这时她才听见守禁室门的几个弟子匆匆走到禁室甬道内,骂骂咧咧道:
“奇怪,人呢!”
“我明明听见刚才有声音的!”
“他娘的见鬼了?!”
孟南霜呆呆站在离禁室外很远的地方。
她慌得不行了。
想起刚才程予风那气若游丝,满身是血污的样子,她就难受。
半月不进食,师尊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想让程予风死?!
孟南霜急坏了,拔腿就要朝师尊们那去,今日就算拼上一命,也要让他们救救他。
但她也保留了几分理智,奔跑过程中,又用灵鸟和程予风联系。
连喊了他好几声,程予风终于回应她了。
她的脚步唰地一停。
“我说过,别联系我。”程予风只是气若游丝地说了这一句话。
孟南霜心一紧,又道:“宿主,您到底怎么了?怎么不吃饭?您好歹吃点东西啊!难道要饿死自己吗?!”
她说罢,许久,只听识海中传来程予风的一声低笑。
那笑苦涩。
“我只是个笑话。”程予风道。
孟南霜呆呆站在原地。
“你不是……”
“我累了。”程予风又虚着声道。
“宿主……”
程予风这几日不停反思。
直到在这安静幽闭的禁室中待着,他才一点点冷静下来。
他重生,不就是为了杀那孟南霜么?
可他呢,非但没杀掉她,还竟那般容易地就信了她怀了他的孩子的话,甚至娶她为妻。
真是可笑。
可笑至极。
孟南霜静静等了程予风一阵,听他不说话,这才担心道:“宿主,您还好吗?”
程予风不答。
“求求您吃点饭好不好?活下去最重要!”孟南霜又劝他。
程予风那边还是没反应。
孟南霜又道:“我知道,莫名其妙失去一个莫须有的孩子,换谁谁都难过,要不然这样,我去找孟南霜,劝她,让她怀完乌铃藤种子以后,再给您生一个真正的孩子,好吗?”
听到这句话,程予风一声冷笑。
“你是嫌我与那女魔头纠缠还不够么?”
啊!孟南霜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程予风可在气头上呢,本来就要杀她,因为怀了魔种才放弃杀她的,现在又知道魔种是个乌龙,自己是喜当爹,他不恨死她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跟她再生一个?!
孟南霜觉得自己肯定是脑袋被门夹了,才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蠢主意。
“不是不是!”孟南霜忙为自己辩驳,“我刚说错了,宿主,我的意思是,您不能死,不能颓丧啊!”
程予风又不说话了。
“您想想,生活那么美好,您犯的又不是滔天大罪,只要改过自新,出来绝对又是崭新的人生啊!”
程予风还是沉默。
“您想想,您要是死了?那玉顶峰上下得多痛苦,您不能死,不能让爱您喜欢您的人受折磨啊!”孟南霜继续道。
程予风那边一片死寂。
孟南霜左说右劝,快把人生的意义说出花来,就差写本书了,程予风都没有任何反应。
她心一紧,不好的预感涌上来。
程予风这不会是喜当爹以后,真的绝望了吧……
这、这可不行啊……
她思量再三,终于决定用最后一个方法,逼他,看能不能刺激到他。
“宿主,”孟南霜又冷静几分,道,“您别忘了啊,你重生可是为了杀那女魔头孟南霜啊!如今你们护命术也取了,只要你在禁室里养好身体,回来就能把她弄死了!”
程予风那边依旧沉默。
“宿主,您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孟南霜又道,“您别告诉我您是不想杀那孟南霜了。”
孟南霜还是没得到回应。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那孟南霜是女魔头,未来会血洗玉顶峰,不但如此,她还屡次勾引您,给您下套让您以为她怀的是您的孩子,她这么坏,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您要是死了,那玉顶峰怎么办?!”
孟南霜口干舌燥,准备缓口气,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今天得说到程予风动摇为止。
谁知程予风突然问:“你说什么?”
“啊?”
“你什么意思,”程予风沉着声音道,“你说她怀孩子,是故意骗我的?”
孟南霜愣了一下。
他终于回应她了!
“是啊!”孟南霜连忙道,“她是骗您的!我在她房间里发现了一张她偷偷写的有关乌铃藤能致女子怀孕的纸条了!”
“什么?”程予风的语气听起来难以置信。
孟南霜听到程予风的质问,惊喜一下。
他居然有反应了,还是这么大反应。
于是她连忙又道:“您不会真以为那女魔头也是那乌铃藤受害者吧?对了,她给您的馅饼,您没吃吧?”
程予风低声道:“没有。”
“那馅饼里有毒,”孟南霜大脑转得飞快,“之前我也不知,知道今早她想去看您,我才目睹她把一小瓶装着化骨散的毒药放在那饼里,只不过,今日禁室门外的弟子又抓到她了,她实在没法子过去看您。”
“其实她早就想杀您了,一直待在您身边,她好受么?对您好点,不过是让您放松警惕而已。如今护命术解了,她怎能放过这机会?”孟南霜又道。
程予风听着,眼睛瞪大了。
知道这样说,她简直是在坑自己,但孟南霜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反正孩子的事是个乌龙,她和程予风也不可能,怀着乌铃藤她迟早要逃离玉顶峰,见不到他……索性只要能让程予风别那么绝望,燃起他的生存意志,她也就无所谓了。
“宿主,您想想,那孟南霜前世可是背着玉顶峰上下几千口的命呢,她能是好人?”孟南霜又质问他,“如今你们护命术解了,您坐牢,那孟南霜却在外面逍遥自在,随时准备摩拳擦掌给玉顶峰来个痛快,您知道么?”
程予风怔住了。
“所以,您就想放任这样的人在玉顶峰待着,坐视不管,只想自己在禁室里安然死去,图自己爽快么?”孟南霜又质问他。
程予风说不出话来。
“您可别忘了,玉顶峰的人都是怎么死的!”孟南霜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那漫山血水如泉哗啦啦跟瀑布一样淌下来,那女魔头刀下倒了多少冤魂?!您难道,就这样看着玉顶峰悲剧重演吗?!”
“您好自私!”孟南霜装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斥责他。
程予风身子僵着,静静听着她的话。
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很轻微。
“您自己好好想想吧,明日我会弄一个弟子来,日后专门在禁室负责您的饮食起居,您若是不接受,”孟南霜顿了顿,最后出口带上浓郁的胁迫意味,“那我便是死,再也不与你这等自私小人来往!”
一气呵成说完,孟南霜就主动切断了他和程予风的联系。
刚才装逼真成功!孟南霜觉得自己刚才威武极了。
她就不信,说到这份上,程予风还要寻死,还无动于衷。
若真是那样,那她也算看走眼人了。
第二天。
一个提着木桶的瘦弱小弟子走到了禁闭室门口。
禁室门口那几个守卫弟子一看是之前给程予风送饭的弟子来了,又听他说是令岢师尊不忍心看程予风受罪,派他悄悄来看他的,连忙给他开了道。
“令岢师尊说过此事要保密,还希望各位师兄不要说出去。”那弟子又道。
“一定一定。”守卫弟子们都点着头。
小弟子点了根蜡烛,穿过冗长的甬道,快步来到程予风的禁室牢笼前,蹲下,看了看程予风,对他道:“程师兄,我来给您送饭了。”
程予风抬头看着他。
“是您的那只灵鸟托我来的。”弟子又道。
说完,他先从怀中一张纸条朝他递去:“这是灵鸟大人给您的东西。”
程予风盯着她纸条,半晌。
随后缓慢用沾满血污的手接过那纸条。
他缓缓靠在冷硬的墙壁上,脸上表现出一种绝望的淡然,小弟子把烛灯往他那挪了挪,程予风就着烛灯,打开那纸条。
只见上面写着很长一段话,都是关于乌铃藤能致女子怀孕的。
是她的笔迹。
他就皱起眉,看着那些字迹,手在颤抖。
程予风沉默了许久。
久到小弟子都在一旁蹲麻了。
程予风这才一声轻笑。
随后又是一声笑。
随后他笑得更大声了。
“我果然是个笑话。”程予风边笑边说,嘴角挂着苦色。
“不,灵鸟大人说,您还来得及,一切还来得及改变!”小弟子又对他道。
程予风不笑了,抿紧嘴唇,神色冷肃。
他突然间用力,将手上的纸条,捏成了团。
“宿主,振作起来吧!”程予风忽然又在识海听到了灵鸟的声音,“从今天开始,好好吃饭,好好养身体,争取早日出来,给那孟南霜好看!”
程予风深吸一口气,半瘫软的身子忽然默默挺直了。
只见他回过脸来,看着面前的陌生弟子。
终于开口道:
“有饭么?”
“我饿了。”
听到这句话,从闵秋那拿了易容术,伪装成这位送饭小弟子的孟南霜,终于长松一口气。
她连忙打开木桶,粗着声音笑对程予风说:“好的师兄!今日我提的饭,管够!”
*
孟南霜就这样靠着易容术伪装成陌生弟子,给程予风送了好长时间的饭。
眼瞅着那个虚弱无比的瘦成火柴的程予风成长起来,脸色也红润许多。
程予风好了不少,可她被折腾坏了。
眼瞅着小腹一点一点隆起,她翻遍藏书阁也找不到取出乌铃藤种的法子,乌铃藤一天天在她体内成长,吸耗着她体内能量,她觉得自己快被抽干了。
所以每次给程予风送饭,她都很想靠近他补补灵气。
可程予风除了取饭的那一会儿,平常压根不接近她,也不与她多聊,整个人沉闷得要死。
可孟南霜身体越来越虚,极需要和他靠近补一补。
晚上她又来给程予风送饭,趁着他取饭的空荡,伸手过去拽住他,道:“程师兄,你能坐在这,离我近点,陪我聊会儿天吗?”
孟南霜知道这么说有点傻,程予风也自然很快回绝了他。
但她还是坚持道:“师兄你就这么不喜欢何人接近吗?好歹我也是天天给你送饭,受苦受累的,如今心情不好,只是想找个人聊天……”
程予风原坐回自己的角落,面无表情道:“你说就是。”
孟南霜想想:“主要是这样聊天不是容易被人听见,你凑近点,我给你说个大事。”
程予风岿然不动:“讲就是了,这里无妨。”
孟南霜:……
无奈,她只得编了个理由道:“哦,对了,我听说那孟南霜被刘松丞和丁佩西训斥了。”
程予风抬头,看着她。
孟南霜又道:“也不知孟师弟是怎的招惹了他们二人,居然把他们弄得那样生气。”
她话音刚落,就听识海里传来程予风的声音:“她……怎么回事?”
孟南霜忙通过灵鸟答:“勾引刘松丞丁佩西失败了,毕竟她怀中有乌铃藤,所以想找人接盘,她目前正在寻找新目标,但都失败了。宿主,看不出,您的弟子们,还都挺守原则的。”
程予风听罢,什么都没说。
孟南霜也不知再该跟他聊什么。
算了算了,蹭不到他的灵气,她还是走吧,省点力气,回去躺着。
唉……
孟南霜艰难起身,提着饭桶准备离开。
“等等。”
程予风忽然叫住她。
“怎么了?”她转身,以为是自己忘了给他的水壶中加水。
“你不是说,心情不好,想找人聊天,”程予风看着她道,“怎么,不聊了吗?”
孟南霜一愣。
有点惊喜。
还以为他不愿意听呢!
“有有有!”孟南霜忙放下木桶,又坐在禁室铁杆边,道,“程师兄,谢谢你愿意听我说。”
程予风烦恼地闭上眼:“讲吧。”
孟南霜想了想,忽然挤出些眼泪来,然后就支支吾吾道:“其实,我是想起了我还没上玉顶峰那会儿的事情。”
程予风静静听着。
孟南霜又道:“就是,那会儿我有个相好的姑娘,人长得俊儿,声音又软,从小和我订了娃娃亲,后来我十七岁那年,喝醉酒了,和她渡了一夜,没成想,那一夜后过了一段日子,那姑娘跟我说,她怀上了。”
程予风依旧闭着眼,只是眉头稍微皱起。
孟南霜边哭边道:“哎呦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想着既然如此,姑娘怀了我的孩子,那我肯定得负责,所以我就娶她了。”
“可是,”孟南霜越说越激动,“谁知道,后来她快生子时,我才从她娘那里得知,她怀的不是我的孩子,是个官老爷私生子,她是想让我把这孩子养大,然后等孩子长得越来越像那官老爷了,就踢掉我,带孩子去官老爷那里,讨说法,当官太太!”
“呜呜呜呜……昨日是我和我那婆娘曾经的成亲纪念日,我一想到此事,就心痛得紧啊!”孟南霜偷偷看程予风一眼,又掩面大哭。
程予风眉头皱得极深,脸色铁青,整个人端坐在角落,都开始颤抖。
孟南霜趁机道:“程师兄,这事我就与你说了,旁人都不知,我还想着今夜在外过一夜,免得回去弟子苑,晚上悄悄哭被人发现,可没料到外面雪下如此厚,我真的都不知该去哪啊!”
程予风忽然睁开眼,孟南霜被他眼中含着的怒气吓了一跳。
他的双手不自觉紧攥成拳,忽然之间,往事一幕幕,全部在眼前浮现。
孟南霜继续哭着,边哭边道:“程师兄,虽然你这禁室有禁制,但管守门弟知道我要照顾你,今日我便求着他们给我把禁制解了,若是你同意,我今晚,能在你这凑合一夜吗?”
这话一问出去,孟南霜就感觉目的性太强。
算了算了,程予风肯定不会同意,她还是回去睡吧。
“唉,今日说了这么多,也给程师兄你添堵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忘了它吧,我今晚就去外面凑合一晚算了,虽然雪大,但也能让我好好哭哭,顺便磨炼一下我坚韧的意志……”
孟南霜正转身要离开,突然又听见一声:“等等。”
她脚步一滞,转过身来。
之间程予风青着脸,只盯着地面,对他道:“我这里简陋,你若不嫌弃,最好。”
孟南霜愣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
*
牢笼面积不大,但程予风靠在角落里睡,孟南霜也不敢贸然靠近他,只能跟他隔着一段距离,乖乖睡着。
她一直等啊等,等啊等,等到程予风呼吸均匀睡着了,她才像那次去金羽楼一般,一点一点,往他身边挪。
然后她在离他很近很近的位置停下,闭眼,安然被他灵气环绕着睡过去。
只是睡相依旧不太好。
程予风做了个梦,梦里孟南霜已经冲破封印,变成真正的魔王,一把歃血剑往玉顶峰一劈,竟将玉顶峰劈出了一道参天血口。
他猛然从睡梦中惊醒,一下子坐起来。
缓了好一阵,才发现刚才一切都是梦。
他不过是睡在玉顶峰禁室里罢了。
程予风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注意到身边师弟睡觉不老实,把手搭在他腰上了。
他轻轻挪过她的手,想把她推远点。
可刚握上她的手,他突然有一种奇怪又熟悉的感觉。
这手怎么如此软,如此小。
猛然间,曾经他触碰某个人手的熟悉触感扑面而来。
程予风的心在深邃的黑暗中猛跳。
他突然觉得是自己疯了。
只是抓个男人手腕,竟也能想起她来。
他恨他的条件反射。
自顾自摇了摇头,程予风又要把手里抓着的手放下去。
只是这突然间,他发现黑夜中仿佛一点萤绿闪了过去。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但再一低头,仔仔细细一瞧,那萤绿又没了。
他这才觉得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程予风原躺回地上,准备继续睡觉。
可睡得不踏实,脑海中总是反反复复出现刚才那双手的触感和一闪而过的青光。
他越发睡不着,索性起身,盯着身边的小师弟看了一阵。
忽然他一阵自嘲。
他疯了,他在想什么?
可随后,心却不受控制地多想起来。
被那种莫须有的幻想折磨得不清,程予风实在无奈,索性,一边觉得自己可笑,一边突然地将身边师弟的手腕上握在手上,摸索过去。
程予风瞬间一愣。
随后他精准地,把什么东西,从这小师弟手腕上揭开了。
揭开后,他只发现身旁这位“师弟”手腕上,竟然闪着一圈荧荧青光。
一如那日他在孟南霜手腕上见到的一样。
程予风一怔,在黑暗中呆了许久,终于,抓着身旁人的手腕,闭上眼,用内心探寻他的内丹。
他最不敢相信的事发生了。
他从旁边这位“师弟”的内丹里,探出了自己内丹的气息。
程予风一阵恍惚。
许久后,才不得不恢复理智。
身旁这人,难道是……孟南霜?!
作者有话要说:离完结还有一段时间哈,昨天是心血来潮写的,这文起码二十万字,给大家鞠躬道歉,是我脑残了。
然后这文的这一二章走剧情线,再到感情线,以甜为主,沙雕部分就随遇而安,有则写,无则不硬坳。
这几章节奏很快,我其实卡了有一个星期,实在是安排不好,因为安排多了真的怕又虐又无聊,所以尽量精简了,再给你们道个歉……
*
感谢在2020-07-0803:36:07~2020-07-0904:27: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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