骊山的景色很美,夏日凌空下的青翠树木散发着幽幽绿意,置身于山中恍若仙境。山中并非只有温泉,珍有花卉也不少,再往山里走去,还有奇异的景象。
钟晴在秦昭处吃瘪后心中恨意难平,说到底还是宣平侯战死才给了周云渺太子妃的位置,眼见着秦昭离开后,她将账簿紧紧握在手里,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
秦昭并非好色之人,更与其他皇室子弟不同,他生来便是显赫的人物,注定不会平凡。同样,他身侧之人也只能是她。
周家曾经显赫,可现在不过是破落户,就连皇后都开始心生不满了。
将账簿重新抄写一份后,让宫女给太子送过去。
秦昭这时踏进太子妃的寝殿,云氏大惊失色,按耐不住欣喜下将人请了进去,
周云棠本对着铜镜发呆,目光所及,都是自己的容貌,双眸茫然,余光见人靠近后迅速敛下自己不该有的情绪,忙给秦昭行礼。
“你得了多少粮?”秦昭惊讶于她的内敛,在浴室里还是一副娇弱可欺的样子,不过半个时辰就恢复了太子妃雍容端庄之色。
诡怪多变,不容小觑。
周云棠未曾料到秦昭会先问粮食的事,先是愣了下,然后去柜子里将账簿取给他看:“粮商捐了不少粮,可是远远不够,妾令人去探过根底,各家仓内并没有余粮。显然有人在我之前就将粮食买了,依妾的意思去猜测,应当是有人提前知晓了昭应县的内情。”
“你倒是不傻。”秦昭又是一惊,快速将账簿翻过一遍,又道:“买粮的是钟家。”
周云棠沉默下来了,眼睫轻轻颤了几下,想问又不敢问,欲言又止,显得几分凄楚。
“想说什么就说,别吞吞吐吐。”秦昭最见不得她委委屈屈的样子。
周云棠小心翼翼地问道:“钟家提前知道昭应县的事情?”
秦昭是在四皇子出事以后才知晓,而钟家在这之前就买好粮食来邀功,且偏偏买在骊山脚下的粮食,显然是想做些什么事。
秦昭将账簿翻了一遍后,对上面的数字显然很不满意,但这个时候买人家剩下的粮食本就不能要求太多。
“钟家所为,不必多想。”
周云棠彻底说不出话了,钟家所谋是想在秦昭面前露脸,心思是好的,就是不知背后的缘由了。
秦昭等了半晌等不到回话后,抬头就见她耷拉着脑袋,显然是吓得不敢说话了。
啧,胆子真小。
“过来。”
周云棠猛地听到这么一句冰冷的话后心神一颤,磨磨蹭蹭地挪到他跟前。
脾气又变坏了。
秦昭不耐烦,伸手就将人拉过来按坐在自己的膝盖上,“旁人得孤的青睐早就巴巴地凑过来,你这是甚意思”
两人虽说从小一起长大,可性子却是天壤之别,秦昭性子快兼急躁,而周云棠就是年轻的小老头,慢慢悠悠地说话做事。
秦昭就差牵着周云棠的鼻子走,而周云棠也在后面喊着‘殿下慢些、殿下慢些’。
现在她不是伴读了,一个抗拒的话也不敢说,耷拉着脑袋听着秦昭的‘训诫’。
疏朗清光下,周云棠的面色白中透着淡淡的粉,瞧着十分可爱,秦昭忍不住去捏了捏她的脸蛋,“你是不是觉得钟家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脸蛋很软,手感很好。
秦昭很满意。
周云棠心虚得要命,丝毫不敢抗拒秦昭,袖子里的双手互相搅和在一起,就差打着结了。
“妾就是、觉得罢了。”
秦昭的心思不外露,面上做的和心里想的压根就不是一样的,她不想去试探,是因为心里明白秦昭不是好糊弄的。
秦昭身上透着股子清淡的冷香,与从前的香气不同,闻着更像是药草香。她向他腰间去看,并无药草香囊。
多半是丢了。
秦昭却道:“觉得也得藏在心里,这个时候什么人面前都不可露出怀疑的情绪。”
周云棠听得心口一暖,“殿下这是相信妾?”
秦昭反睨她:“孤不信你,孤信周云棠罢了。”
“那就是信我。”周云棠激动地弯唇巧笑,当年离开是迫不得已,不想秦昭并未因此而记恨。
这么多年的努力,总算不是竹篮打水。
怀中人暖心的笑意就像是昙花,得来不易,秦昭不知怎地想起绵软的周云棠,相处多年来,周云棠几乎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
周云棠从未提过自己的要求,书信中的泣泪所求,他岂会拒绝。
太子妃的欢喜落在秦昭的眼中就是孩子气,他在想,若是周云棠在肯定会生气。
“殿下想必也累了,不如歇息片刻,妾令人去准备晚膳。”周云棠从秦昭腿上站起身,探首向外间看去,日头西下。
秦昭懒散地动了动筋骨就依靠在迎枕上,阖眸听着太子妃吩咐宫女准备晚膳:“天气炎热就准备些清淡的,用莲子熬羹汤散散暑热,另外做些凉拌的藕来……”
眼前一片黑暗,太子妃的样貌与声音渐渐地与周云棠重合起来,就连话也是一样的:“殿下整日里跑来跑去,当注意些身子,尤其是夏日里火热,多饮些散热的羹汤。”
太子妃与她兄长一般,看着绵软嘴里话不少,骨子里气也傲着。
听着声音,不知不觉间就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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骊山到昭应县快马也要半日的行程,太子留在骊山行宫住一夜。
食不言寝不语,寝殿里静悄悄的,周云棠害怕自己稍微不注意就会露馅,是以不敢轻易靠近秦昭。
两人总是保持着距离,云氏在一侧干着急,数次示意周云棠主动接近秦昭,可周云棠总是专注自己的刺绣,丝毫没有想法。
亥时过后,山下来人了。
李晖亲自来了骊山。
秦昭靠坐在坐榻上,李晖喝了杯水就说道:“殿下有所不知,前来赈灾的是小国舅爷。前几日不知怎地就主动给陛下上奏想要为百姓做些事,陛下一看他这么有心就令他来送粮食。”
周云棠从屏风后走出来,原本娇俏的面色上带了几分肃然,而秦昭闻言后柔和的面容上涌上几分冷酷,“他想为百姓做事?欠下的债还了吗?”
李晖脸色也不好,小声禀告:“臣查过,债又重了,国公爷不知情。”
秦昭见太子妃走近就示意她走过来,体贴地让出身侧一半的位置,脸色却差了很多:“他近日见过肃王?”
李晖点头:“殿下料事如神。”
殿内灯火通明,周云棠身后的倩影修长,莹白的玉腕被秦昭一把握住,李晖一惊,就见太子妃乖巧地在一侧坐下。
神色内敛,低眉顺眼,并无那日吩咐他守好东宫的凌厉之色。
秦昭满意地眯了眯眼睛,“肃王也就这么点本事,孤让一让他也无妨,传信告诉国公爷,少一粒米,孤要了李越的脑袋。”
周云棠知晓,秦昭对这位嫡亲的小舅舅从来都不喜欢,毕竟他刻苦的时候,李越可是在斗蛐蛐玩呢。
“娘娘的意思是让您多看顾着些,毕竟他是您的小舅舅。国公爷年岁大了,前些时日您将拒绝二姑娘的事……”
二姑娘是国公府二房的嫡长女,与秦昭一同长大,若没有周云渺,皇后属意她当太子妃,毕竟是娘家的女儿。李氏再出一位皇后,李氏便可再续外戚的身份。
周云棠眼皮子一颤,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转眸凝视秦昭。
秦昭感觉一道不善的目光,反应性地对上那道清澈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