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气得不行?,转身的时候又想到潜在的事情,太子妃为何半道堵她?
崇政殿前朝臣匆匆而过,或行?礼或问安,殿外青翠欲滴的树木在阶前留下了重重阴影。
内侍出来请贵妃入内,贵妃未及多想,踏脚进宫,走到一道的时候,陡然想明白了。
太子妃竟能猜到她的想法。
皇帝坐在案牍后,神色中兵气不减,听闻皇后过来便道:“肃王举荐罗雄去征战,你觉得如何?”
“陛下怎地问臣妾,该知晓臣妾不懂政事。”贵妃收敛好心情走近皇帝,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案牍上的奏疏。
皇帝却道:“肃王的心意朕知晓,太子不是酒囊饭袋,肃王就该避其锋芒。”
贵妃心口一跳,笑吟吟道:“陛下说得极是,但为父分忧也是应该的。罗雄的能力如何,陛下比臣妾更为清楚。边境的事,臣妾不懂,但臣妾知晓肃王与罗将军对您都是忠心耿耿的。”
跟了皇帝这么多年,她怎会不知他多疑的毛病,宣平侯更加让他整日疑心疑鬼。
她更知道肃王就是压制太子的一枚棋子,但是棋子可是不会受主人控制的,久而久之?,就不是棋子了。
皇帝陷入许久的沉默中,朝臣递来的奏疏被他一一翻看过,其中并没有太子举荐的人选。
这就意味着太子不赞成这场战争。
“那就罗雄。”
皇帝下了决心。贵妃盈盈一笑,纤细柔软的手徐徐落在皇帝颈侧,顺着穴道去慢慢按揉,“陛下说什么便是什么,臣妾都听您的。”
“你最听话。”皇帝满意道。
皇帝金口玉言,午后圣旨就经六部发了出去,消息传到东宫后,秦昭莫名一笑。
心腹不明白他为何而笑,“殿下为何笑了?”
“你且看这边境。”秦昭指着舆图上北边的城池,笑意讽刺,“新国主是什么样子,甚至性子如何,我们都不知晓。西夏并没有内乱就完成皇位更替,要么老国主安排有度,要么是新国主筹谋得当,你觉得哪种可能性较大?”
“自然是新国主筹谋得当。”
秦昭道:“兵不见血,可见心思不浅,甚至说他已经掌控整个西夏,贸然出击又不知对方的意图。纸上谈兵,你觉得罗雄会胜吗?”
心腹摇首:“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肃王邀功心切。陛下身子越发不济,他开始慌了。”
肃王这些年办事不差,甚至说很拼命,皇帝时常奖赏,可丝毫没有撼动太子的地位。
换作任何一个人,也会急躁。
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兵权了。
秦暄一直站在一侧默然听着,脑子里想的却是周云棠的事情,眼下的事情极为棘手,两人换回来是不大可能的。
缺一合适的契机。
“四弟怎么不说话?”秦昭察觉不对劲,下意识就看向神色不对的人。
秦暄猛地抬首,见到那双关切的眼眸后心中反而更加踌躇,他忙道:“臣弟觉得西夏兵力怎么样,大将是谁都不得而知,不如就让罗雄去试试。胜利与否,还?是未知之数,倒是陛下对战事的态度很奇怪。那夜听得仔细,陛下本不战,在肃王说完宣平侯后才陡然改变主意。臣弟有个大胆的猜测。”
秦昭回身,身形岿然不动,笑意浮现唇角:“你是想说陛下忌惮宣平侯,甚至想与他较劲。”
“殿下也想到了吗?”秦暄道。
“孤令人去查了,当年宣平侯所?经历的战事也送来东宫,你若想找到什么事情就来去看看。就像你说的,罗雄不自量力,就让他试试,肃王是有备而来,我们适当避其锋芒。”
秦昭语气很轻松,显然对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兴趣,肃王争宠不是今日才有的。
秦暄不再说话,默然领了吩咐,一侧的心腹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不如去问问赵德芳,人还未曾离京。”
赵德芳是宣平侯生前最信任的属下,书是死的,也有可能被造假,但他是不会被‘造假’的。
秦暄附和道:“不如让太子妃去问问当年的事情,他对我们有防备,但是对太子妃应该是毫无保留。”
秦昭不同意:“不必,孤自己去见见。”
秦暄无奈,唯有同意下来,又担心周云棠眼前的处境,令人将消息传了过去。
信纸到了周云棠的手中,三?言两语勾起她对往日的记忆,但她是在父亲死后才生的,所?知的不过都是母亲口中。
战场是什么样的,那场生死交战又是没有人知道。
按下猜测后,她忙唤来云氏:“我要出宫去赵府。”
“您又出宫?”云氏担忧道,“东宫戒备森严,上次出宫已然是不易,这次再出去怕是不易,尤其是近来东宫侍卫总是在含秋殿前走动。”
“若是不易,您出宫一趟,令赵将军将父亲战死那场战役说清楚。”周云棠换了主意。
云氏这才安心:“好,我这就去办。”
不等太子妃再催促,她亲自领了人从偏门出去,迅速赶到赵府。
赵府门人打开门后,亲自将人请了进去,一面走一面道:“大人这几日不出府,再过两日就要离京,您再晚上几日怕就见不到人了。”
赵德芳在书房,里外都有人侍卫守着,云氏进去的时候院内静悄悄的,门人先去敲门:“大人,宫里来人了。”
门内无人回应,门人又敲了敲,重复唤道:“大人,宫里来人了。”
依旧没有回话。
云氏见状唤了伺候的小厮婢女,都道将军在屋内。
云氏不好直接推门而进,但太子妃的吩咐不能忘了,想了折中的办法就让人去请夫人过来。
赵夫人来后听闻是东宫周家的人后心中甚是明了,轻轻去推门,屋内毫无声音,下意识去唤道:“大人、大人。”
向里面走去,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心下一惊,几乎就向里面冲了进去。
果不其然,赵德芳倒在了血泊中,死不瞑目。
赵夫人大呼一声就扑了过去,门外的云氏赶忙冲了进去,赵夫人抱着赵德芳的尸身声声喊大人。
赵德芳背后插了一把刀,直透心脏,再无生还?的可能性。
朝廷命官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己家的书房里,元氏觉得荒唐,细细地望清楚后悄然退了出去,吩咐门人不必告诉旁人她来过的事情。
回到东宫后,太子妃站在廊下赏玩着墨菊,她急步近前,悄悄道:“娘娘,赵将军被杀了,人死在书房里。”
“被杀?”周云棠震惊,手几乎就顿在了墨菊的花瓣上,狠狠一掐就掐断了花瓣。
云氏再度靠近道:“对,我去的时候才发现的,刀就插在了脊背,血流了满地。”
周云棠站起身,抬了抬惊讶的眸子,心口处不知怎地涌起一股担忧,低声道:“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快速去将赵将军手中这些连周家军支出的往来账簿取来。”
云氏应下,小声道:“您觉得是什么人所为?”
“多半是肃王等人,不然谁还?会揪着不放呢。”周云棠捏着半片花瓣,莹白的指尖掐出几分颜色,眸光坚定些许,道:“我我:“先不参与这件事,朝廷会管的。”
赵德芳的案子刚结束就被杀,秦昭不会袖手旁观。
话音刚落,秦昭的身形就映入眼帘,不同于往日的气定神闲,今日脚步匆匆,瞬息间就靠了过来,她抬眸浅笑:“殿下来了。”
秦昭的脚步就这么生生顿了下来,触及那张面上的娇柔与清纯后心口的焦急就散了下去,他先道:“太子妃这盆墨菊开得娇艳。”
“那是,可是我花心思从贵妃娘娘处讨来的,若是不好看,岂不白瞎我一番口舌。”周云棠自傲,想起贵妃想赶她走又不能说真话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但她又不是傻子,不会不知贵妃盯着东宫乃至侯府的事情。
第一次进宫就这么急着去见,嘴边上肯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周云棠与女子不同的是身上那股不经意间露出来的洒脱,秦昭莫名笑了,“你和贵妃斗什?么气,她就是无事找事,斗完了母后就来斗你。谁家新妇美貌,她就娶掺和一脚,美貌又聪慧的更是掺和不停。”
贵妃这些年的心思过于怪异,许是得宠多年过于得意忘形。
周云棠迎着天光就眯了眯眼睛:“殿下这是在夸我吗?”
“厚颜无耻。”秦昭缓过神来,挥手屏退周遭宫人,道:“赵德芳死了。”
周云棠装出震惊的模样:“陛下下令赐死的?”
“你装得一点都不像。”秦昭戳了戳她脑门,与旧时般习惯去揪她耳朵,“你是不是知道了?”
“我方才才知道的。”周云棠装不下去,被迫向秦昭身前靠近,握住自己的耳朵嘀咕道:“您能不能换一换。”
“换什么,换人吗?”秦昭冷冷道。
周云棠耷拉着脑袋,立即偃旗息鼓。
秦昭才道:“他是被杀的,刑部去查了,具体细节想来还得刑部查验,不过书房外的小厮都没有听到动静,显然是熟人所为。”
“熟人?”周云棠微微一惊,“不该是肃王吗?”
“若是肃王的人,他不会没有防备,书房里没有发出来声音。”秦昭适时提醒这个笨蛋,目光定在她那双睁大的眼眸里,心口忽而一软,“太子妃今日忙些什?么”
“摘菊花熬汤。”周云棠指了指脚下的墨菊,朝着秦昭眨了眨眼睛:“听闻此花有良药的功效。”
良药?秦昭皱眉,随她去了,横竖闹不了什?么大事,只道:“近日不要出宫了,不大太平,边境战事一触即发,周家军闲置多年,让你哥哥领兵去。”
“不成,她病还?没好。”周云棠急道。
秦昭慢悠悠地捋着袖口龙纹,道:“不急不急,毕竟你哥哥的身子也快好了。”
周云棠理屈,秦昭不肯戳破窗户纸,她也不能急着去捅破,自己连反抗都是没有用的,想着就觉得憋屈,道:“那就等哥哥身子好了再说,前几日皇后娘娘说东宫冷清,因此殿下才不愿多往走动。我说前线即将开战,这个时候纳妃不合适。”
秦昭也想起皇后的话,脑子顿觉头疼,膝下无子……
“孤先回明德殿。”
秦昭不耐地走了,周云棠磨磨牙,提起皇皇秦昭就吃瘪了。
皇后这些年毫无见长,好在不会主动惹事,性子不算太好,就是见不得皇帝宠爱贵妃。
周云棠就像目送魔王一般目送着秦昭离开,等人影不见后就唤了人来,吩咐道:“去将军府盯着,另外去城门口守着,夫人一入城就来禀报。”
那厢秦暄亲自去了赵府,而秦昭却去了宣平侯府。
周世子入京后不少?人送了礼来,周云棠在京内长大,结识不少?好友,这次听闻她回来后都送了礼来。
周云渺细细地翻过各家送来的东西,多是以药材为主,赏玩的小玩意不多,偶尔有些砚台毫笔之?类的。
秦昭径直入了内院,令人去传话,让她穿戴整齐后出来想见。
周云渺闻言后吓得一跳,那夜的温柔还?尚在眼前就像是梦境一般,心中忐忑后还是穿了裙裳出来相见。
屋里又有了人后,就多了烟火气息。
秦昭坐在椅子上,眉眼浓厚的阴沉让人望而止步,那股子冷意仿若深入骨髓,周云渺小步近前。他淡淡地抬了眼,目露森然,“你姐姐好歹与孤僵持至今,懂得维持最后一层窗户纸,她得之?不易的平稳被你这么一件衣裳就毁了。”
周云渺怯怯,莲步顿住,怯弱地抬首望着他:“殿下,您怎地知晓……”
“孤本不知晓,奈何你姐姐迫不及待地杀了钱泽,杀了你的相好,因此,孤就不得不怀疑了。”
秦昭轻描淡写几句话,却吓得周云渺生生地吞了一口气,惊慌中带着几许恨意,“果是她……”果然是她杀了钱泽。
秦昭皱眉,恍然明白什么,“幸亏你没有嫁入东宫,孤喜欢貌美的,但不喜欢蠢的。”
这么明显的厌恶让周云渺连呼吸都忘了,星眸中漾着卑微,“我、殿下只觉得我蠢,难道不是她心狠吗?”
秦昭满腹的话都被这一句话原咽了回去,敲打的意思刚冒了头就被按住,周云棠是笨,好歹是知晓分寸,在其他人眼中还?算是聪慧的。周云渺相貌与她一样,想法截然不同,听了令人想笑,“你同孤说感情?”
“我、臣女没有这个意思。”周云渺轻轻反驳。
面前的秦昭阴沉不说,骨子里阴郁的情绪在几句话间就透了出来,让人想说也不敢张口了。
“孤今日没有时间同你说话,只一句,扮演好你的身份。”秦昭冷然。
周云渺害怕极了,眸子里蕴了恐惧,怕得不行?,“您为何会接受……”
“接受?”秦昭蹙眉,神色中凝聚着漩涡般的阴狠,就像一潭深渊,看不见底,他笑了笑,“你觉得孤应该等你回来?或者睁只眼闭只眼让你回东宫?”
他徐徐站起身,上下打量对面不自量力的女子,忽然觉得李代桃僵于自己而言是一件好事。
周云棠就是一个骗子,当初骗他说她的妹妹温柔聪慧,端庄得体。
愚蠢自私的女人也算是聪慧得体?
见鬼去吧。
秦昭一句话都不想说,抬脚就离开侯府,将来定与小骗子将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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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棠左盼右盼终于盼到了母亲的回信,不日将抵达长安城、
见到熟悉的字迹后,她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将信递给云氏,自己搂着如意枕上榻,不禁欢喜道:“母亲来了,多事也就是好办了,另外赵将军一死,便让他的夫人孩子去郡内,等安全了再回长安城。”
云氏点了灯,将信置于火上烧了,回道:“夫人历来偏心,您觉得她会让二姑娘吃亏吗?保不齐闹着让你回去呢?”
周云棠对着横梁眨了眨眼睛,不在意道:“只要她有办法不令殿下生气,我也是无妨。东宫若不是有秦昭,我是一日都待不下去的。他既然想演戏,我就陪他演,掌控着我罢了。我本一人,随他去折腾。”
“您就想开了?”云氏将灰烬小心地收拾干净,余光扫到榻上的人影后还是止不住担忧:“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应该是生气,还?想不到泄气的办法,所?以就慢慢同我耗着。或者指望我去同他告罪,如此一来,我就当真脱不得身了。”周云棠抱着枕头翻身,想起秦昭自傲的神色后就撇撇嘴,又道:“殿下无非的面冷心软。”
“不对,殿下应当是喜欢您才是,若不是喜欢在前,哪里会忍受得了这样的欺骗。殿下平日里也不是良善的人,多半是喜欢您。”云氏笃定道。
周云棠摇摇头,秦昭说了不喜欢她,“现在他揭破这个秘密,宣平侯府保不住,另外就会失去昭平侯府。于他而言,损失太大了。”
云氏恍然:“原来是这么回事,娘娘您得了后盾就不怕了。”
“哪里像您想的那么简单,若是阿爹在就好了。”周云棠困得合上眼睛,阿爹在,她也不会嫁给秦昭。
云氏悄悄地将殿门合上,吩咐宫人好生守着,离开的时候就见到太子走来了。
秦昭略过行?礼的宫人,直接推开殿门,骗子在床榻上睡得香甜。
他冷冷地在一侧坐下,不说二话地就将人揪了起来,“太子妃,该起了。”
云氏在外听得皱眉,殿下怎地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宜云也跟着去看了一眼,拽了拽云氏的衣裳:“殿下心情不好,我等还?是早些离开。”
“心情不好也而不该拿太子妃撒气。”云氏抱怨道。
宜云捂着她的嘴就将她一起拉走,床上的被生生唤醒了,望着秦昭就眨了眨眼睛,“殿下……”
“母后有请,你快些起来。”秦昭语气冰冷,就像掺了冰渣子一样。
周云棠呆呆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皱着细眉就想要说话,却被秦昭狠厉的眼神堵了回去,下意识改口道:“谁惹您不高兴了?”
“周云渺。”
周云棠登时就不问了,迅速地起身更衣,眼都不敢乱看一下。
更衣后,秦昭冷哼着先出殿,也不坐车,就这么慢悠悠地走着。
午后不冷也不热,周云棠被风这么一吹就更加醒了,耷拉着脑袋跟着秦昭后面,心中画个圈圈将秦昭丢进去关住,让你出来骂人、让你出来欺负人。
走着走着,秦昭就停下来,悠悠地转身望着她:“太子妃,你在想什么?”
宫墙下男子面目冷清不说,那双眼神更是凶神恶煞,宫中庄严冷清,这幅模样吓得来往宫人纷纷磕头、
“妾在想、想殿下为何和孩子一样生气,在想旁人长大了换了模样,殿下为何却没有。”周云棠原地走了两步,樱唇弯出一抹清淡的笑意,柔柔弱弱,眼里流淌着水清光华。
秦昭的嘴巴是硬的,但是心却是软的。
她挪着小步近前,拿手晃了晃秦昭的袖口,小声道:“殿下,我错了。”
秦昭拂开她的手,阴沉得让人瞧不清他的情绪,“别碰孤。”
“好。”周云棠适时退了三?步,好意告诉他:“不碰、殿下再不走,皇后就要生气了。”
“不去了。”秦昭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拉着周云棠往校场走。
校场上空无一人,太子一来,禁卫军都忙活起来,搬来箭靶,挪来桌椅,将弓箭从库房里成筐取了过来。
周云棠弯弯的眉眼顿时就崩不住了,“您是要射死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是个护妻狂魔同时也爱发脾气、又小气吧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