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两人争执两句后,唐氏劝了几句,拉着周云渺就要?离开东宫回侯府。
周云棠也不挽留,适时?去提醒道:“殿下不戳破,此事便不提,他要?做什么我不得知。但戳破了窗户纸,宣平侯府就没?有?好果子吃。你在府内闭门谢客,长安城内诸事繁杂,你还是小心为上。”
周云渺瞪她一眼?,到底没?有?再?回嘴辩驳,只?道:“这?些事情?我都晓得,但你也别想圈住我。”
“我若是你,这?个?时?候就好生待在府内,羞于见人。自己犯错也就罢了,偏生累得侯府百余人。”周云棠没?了往日的温柔,就连语气带着不耐。
唐氏听后也觉得事情?棘手,轻声?道:“殿下究竟是何意?”
“我若知晓是何意,就不会这?般被动了。”周云棠满腹苦水,秦昭的性子喜怒不定,更是让人不好拿捏。
唐氏不管逗留了,趁着太?子未曾回来先行离开。
东宫门口的五公主被秦昭拦住,两人争执不下,五公主脸色羞得通红:“你就是故意的,明知、明知……”后面的话到底是不敢说出口。
秦昭语气懒散,不掩自己的嗤笑:“喜欢周云棠的人眼?睛都会瞎,你也是其中一个?。孤当初曾提议给你同她赐婚,陛下不肯同意。你也该想清楚,周家出了太?子妃,怎么会再?出驸马。盛极而衰的道理,你应该懂。”
“话虽如此,周云棠病恹恹的,哪里会是威胁。普天之下,你们还会怕一个?病秧子不成,说到底是你们无能罢了。”五公主双眉冷对。
秦昭皱眉,无能罢了……忽而联系到宣平侯府的兵权威胁到皇权一事,心中沉了沉,“你且先回去,父皇知晓只?怕会连累贤妃娘娘。”
“我晓得你们的道理,可是你不晓得我的难受。”五公主跺跺脚,转身小跑着离开。
秦昭站在宫门口,脑海里似是浮现些许云雾,无能罢了。确实,新帝登基,对重兵在握的宣平侯确实是无能罢了。
想通了些事后,他折转回明德殿,让人给太?子妃传话,自己召来鲁国公。
半个?时?辰后,鲁国公匆匆而来。
秦昭坐在案牍后,心思不定,案上摆着多本册子,都是宣平侯战死一役的记录。
鲁国公随意翻开一册后皱眉道:“殿下在查宣平侯战死的事情??”
“外祖父愿意给孤解惑?”秦昭道。
鲁国公苍老的面容上涌现晦深莫测的神色,他望向太?子:“朝中那么多的事情?,殿下为何查这?么一件旧事?”
“外祖父的意思是查了会惹来圣怒?”秦昭捕捉到话中内涵,神色顿变得犀利,“您的意思是与父皇有?关?”
“殿下猜到就该明白?,宣平侯当年对陛下多有?不敬,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陛下初登基,面对兵权在握的重臣自然会多加照拂。然而宣平侯不识抬举,自取灭亡,怨不得旁人。”鲁国公云淡风轻。
“你以为我李家是看不起宣平侯府才阻止周氏成为太?子妃,当年旧事在脑,宣平侯府战功赫赫,并非是陛下难以容人,而是被深刻威胁到了。说得好听,周氏是战死忠臣之后,私下里就是叛党后代。今日陛下体恤,明日陛下就会联想旧事,甚至连你都会猜忌。”
秦昭锐利的眸色中涌现几分嘲讽,就像是听到了趣事一般,“您觉得我会因这?些荒诞的事就换了太?子妃?”
并非是他心存侥幸,而是因为周云棠与他一道长大,深知她性子纯良,当日与他相处,满心为他着想。
今日太?子妃是周云棠,若是周云渺,他或许就会放弃。
“殿下冥顽不灵,臣也无奈,只?是陛下身子不济,再?熬些时?候你就成功,只?是在这?些关头上您莫要?因小失大。”鲁国公也是没?有?办法,太?子性子倔强,从?小到大就护着周家的人,周氏又是一副倾城的貌相,想令他忘记都难。
秦昭听得不耐,索性就道:“您说不查,孤就不查,周家的事请您看在孤的面子上当作什么都不知晓。”
少年心性,血性方刚,鲁国公也不想多问,“殿下明白?就好,周家的人若是知晓战死因果,对您也会心生歹意的。”
“外祖父想多了。”秦昭不在意,周云棠的性子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但他还有?一事疑惑,“父皇忌惮,为何还让元家人嫁过去?”
鲁国公解惑:“因为是冲喜,周云棠身子不好,难当大任,这?也是他活到今日的原因。”
皇帝做下的事情?本就是很隐秘的,自然不肯放过一棵草,但找不到谋反的证据就只?能给周家满门荣宠,暗地里如何是没?有?人知晓的。
或者周云棠身子不好,本就是皇帝所为。
病恹恹的孩子是长不大的。
秦昭缄默无言,目光黯淡了几分,鲁国公想劝又不知如何劝,最后没?有?办法才道:“殿下掂量些,莫要?侥幸,肃王威逼在侧,应当想清楚些。”
秦昭清冷的眉皱得更紧了,直接起身,道:“外祖父的好意孤明白?,宣平侯是否谋逆还是二话,没?有?证据的事就算不得。”
皇帝是何心思,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若有?证据早就发落了,还会这?么隐忍不发?
鲁国公神色晦暗不明,想起周氏的样?貌,主动道:“殿下还是提防些。”
“好,外祖父也累了,孤不多留。”秦昭站起身。
殿内光色晦暗,显得格外幽深,像是沉沉夜色下永远也看不清的角落。
鲁国公来去匆匆,并未多加停留,离开东宫后就让人给皇后传话。
秦昭坐在殿内久久不语,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枯坐许久后才唤来李晖:“含秋殿年久失修,太?子妃搬来明德殿暂住,你去安排一下。”
年久失修?李晖登时?怔了下来,大婚前?花了不少银子去修整,住了不过大半年,怎地就不能住?
他张了张嘴巴,将话吞回肚子里,小心道:“太?子住哪间寝殿?”
明德正殿后不少寝殿,除去太?子的寝殿外,其他的都略微小了些。
秦昭不假思索,道:“与孤一道住。”
李晖睁大了眼?睛,“与规矩不合。”
“不合规矩就不办事了?”秦昭面色肃然,眸色显然不悦。
李晖讷讷道:“臣立即去办。”素日里也不见太?子多爱护太?子妃,怎地就这?般疼惜了。
搬寝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左右盘算后领了十数人往含秋殿走去。
一路上浩浩荡荡引了不少人关注,宫女内侍们都瞧了两眼?后,各自回禀给主子。
到了含秋殿后,李晖恐将人吓着,自己先进去传话。
云氏没?听明白?,向外张望了两眼?:“殿下是何意思?”
李晖自己都不明白?,对着云氏也不好解释,模棱两可道:“许是殿下觉得含秋殿过于破旧了。”
“破旧?您瞧瞧,哪里破旧了?”云氏心里翻着嘀咕,悄悄给他塞了金叶子,道:“是不是殿下觉得含秋殿哪里做得不好?”
含秋殿的东西不好要?,烫手的山芋让人不敢收。李晖将叶子塞了回去,告诉她:“我也不知殿下的心思,不过同寝是件好事,来日方长,太?子妃就是陛下心尖上的人了。”
云氏将信将疑,平日里殿下来着含秋殿都只?坐片刻,掰着手指算也只?过了一夜。
怎么看都算不得是心尖上的人。
传话后,含秋殿内就开始收拾东西,翻箱倒柜,黄昏时?分东西就开始陆陆续续地往明德殿搬去。
消息传开后,各宫都开始热闹起来,皇后更是砸了茶盏,气冲冲地就要?去明德殿找太?子说话。
太?子妃刚踏进明德殿就见到远远而来的皇后车辇,云氏担忧道:“皇后娘娘这?是来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鸡蛋里挑骨头罢了。”周云棠懒散地,以前?是担忧自己的身份,现在秦昭知道自己的身份,皇后再?挑剔也无法改变她的身份了。
可惜,她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秦昭也就是罢了,旁人是不能的。
她转身踏进寝殿,殿内寂静,婢女成排站列,垂眸直视脚下地砖。秦昭喜好多年不变,殿内摆设与她在的时?候相似,简单看了一眼?后,皇后人就进来了。
皇后步履匆匆,进殿后先喘了口气,目光狠狠地落在太?子妃的身上。
周云棠笑意雍容,漫步走近行礼:“皇后娘娘安。”
皇后不如贵妃和蔼,脸色似铁一般,说话也不懂虚与委蛇,直接了当就开骂:“你好算计,自己的寝殿住得不舒服还是怎么了,巴巴地搬来明德殿。明德殿多是朝臣,是太?子处理朝政之地,你来这?里是存了什么心思。别以为你之前?做的事情?本宫不知道,一张脸皮有?什么用,蛊惑殿下,你能做的,青楼楚馆里的人也能做。”
云氏听得脸皮崩得紧紧的,觑着太?子妃平和的容颜,心中更为担忧,太?子妃就是泥捏的性子,平日里好说话,这?个?时?候肯定会吃亏。
她暗自着急,周云棠慢慢地挑了眉梢,低声?道:“殿下让妾过来的,妾也不想过来。不如您去劝劝殿下,让妾回去,好不好?”
“不要?跟本宫玩这?些勾当,太?子是什么性子,本宫最清楚。他连你的含秋殿都鲜少去,怎么会让你住进来。你是使?了什么手段自己心里清楚,在自己府里的那些勾当别以为没?有?人知道,太?子洁身自好,别带坏了他。”皇后怒气未消,言辞间犀利中带了几分恶毒,显然气得失去了分寸。
周云棠眨了眨眼?睛,琉璃眸子更是泛着琥珀光泽,怯怯道:“太?子威逼利诱,妾也是没?有?办法的。”
皇后不听,反指着她骂道:“收起你怯弱的样?子,本宫见得最多就是你这?般装柔弱、骨子里不干不净的人,太?子吃你那套,本宫不吃。”
云氏听不下去了,张口就要?答话,未料太?子妃先她一步开口:“妾不装柔弱,是您咄咄逼人,只?是妾好奇您说妾带坏太?子是怎么一回事。”
太?子妃柔弱无力,湿漉漉的眼?睛像极了后宫里朝着皇帝装弱的后妃,模样?如出一辙,气得皇后未加思索就回到:“你与旁人勾搭不清,太?子是何等?尊贵的人,岂容你这?般肆意侮辱。”
“旁人是指谁?”周云棠捂住自己的额头,作势装出头疼怯懦的样?子。
皇后毫无顾忌直言:“钱泽是谁,你与他相识三年,到了何等?地步,你比本宫清楚。”
“皇后娘娘慎言。”云氏身子颤抖,这?是二姑娘惹出来的祸事怎地能让太?子妃承担。
皇后冷笑:“自己做的事情?还怕旁人不知晓,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本宫今日既然提了,今日就一定弄清楚。若是不清楚,本宫废了你这?个?太?子妃。”
皇后陡然一闹,明德殿内外的宫女内侍不知所措,李晖得到消息后小腿肚子打颤,来不及说话拔腿就去找太?子。
皇后是个?拎不清的人,这?个?时?候突然发难,难看的只?能是太?子殿下。
赶去崇政殿后,肃王站在殿外,旁边还有?昭平侯爷。
肃王眼?睛锐利,见到李晖后就抬了眼?睛,唤他近前?:“东宫出了什么事?”
李晖眼?睛一转,转了话就道:“太?子妃身子不好,惦记着殿下。”
昭平侯闻言笑道:“原来是太?子妃想殿下了,赶快进去传话,小姑娘们都会娇弱些。”
肃王拦着不让,故意拿话说道:“太?子刚来,太?子妃就忍不住了?”
李晖急得就要?跺脚,昭平侯神色一顿,顺口就道:“诗书有?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来也是真的了。听闻太?子十分喜欢这?位正妃,想来也会焦急的。”
“侯爷说得极是,下官这?就是去找殿下。”李晖脚步一转就往殿内冲去。
肃王眸色幽深,定格在李晖须臾后,辞别昭平侯后立即唤来心腹:“将此事告诉贵妃娘娘,鱼儿多半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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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殿内光色混沌,一步一顿,太?子与皇帝对面而坐,两人中间隔一小几,几上设一棋盘。
棋子莹润,白?子剔透,黑子晶莹。
棋面焦灼,皇帝聚精会神,眼?睁睁地看着秦昭吃了他的一颗子,进退维艰后,他迟迟不落子。
秦昭等?了会儿,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李晖身上,下意识就催促皇帝:“父皇,该您了。”
皇帝皱眉,索性就丢了棋子,道:“近日来你同周氏女感情?很好?”
秦昭拧紧眉梢,斟酌道:“周氏是您为儿臣定下的正妃,儿臣自然不敢懈怠,含秋殿多处失修,儿臣令人去修缮了。周氏性子温顺,顾让她来明德殿小住些时?日了。父皇识人,周氏识大体,不争不抢,确实是贤内助。”
皇帝鲜少见这?位太?子妃,耳听宫人说过几句,太?子妃不大爱出门,除去给皇后请安后鲜少出来走动。
闻言后看向秦昭:“你很喜欢她?”
“周氏是位贤内助。”秦昭掀开眼?皮,识见皇帝阴沉不定的神色后,手中无端用力捏紧棋子,低声?道:“父皇放心,儿臣必会善待她。”
皇帝沉默不再?言语,眼?光却盯着棋局,似是在思考什么。
秦昭将棋子放回棋篓里,挺直脊背,装作随口道:“父皇可是觉得周氏哪里做得不对?”
殿内过于寂静,落针可闻,棋局的焦灼暂时?化解后,人心似海浪翻涌,激荡起伏不定。
秦昭心头惴惴不安,低头将棋子一一捡回棋篓,静静等?待皇帝的后话。
皇帝身子不好见不得风,宫人将门窗都关得严密,无端让人感觉胸闷气短,始终喘不过气来。
作者有话要说:粗长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