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想做什么我不想知,只是为人下属,毒害上司亡妻,就不怕天打雷劈吗?”周云棠挑了眉梢,清冷的眸色中涌动着不多见的戾气,将头顶上的车帘微微挑高了些?许,直视对面的男子。
云天剑眉轻蹙,退后半步,“我若救你一命,那么,就请娘娘随我走一趟宣化。”
“救我?”周云棠微微不解,星眸微沉,“观主何意?”
“娘娘到了前面巷口下车,与婢女换身衣裳,到时便知晓。”云天故作神秘,手中浮尘从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最后温温地落在自己的臂弯中,神色中的自信更添了几?分?。
周云棠想了想,换身衣裳罢了,索性就应下:“好。”
前面的巷子里是一条街的酒肆茶馆,马车到了以后,太子妃轻步下了马车,去酒肆里坐了片刻后,再度启程。
东宫侍卫将马车围得严密,一步不离。
酒肆二楼的迎光的窗户开着,站在窗下,将巷子里大半的风景都尽收眼底,云天长身站立,目光跟着马车缓缓前行。
长安城内繁华,东西两市应有尽有,酒肆客栈更是昼夜不宁,销魂窟也是文人雅士愿意向往之地。
马车走过半条街后,两侧突然冲出来数名黑衣人,东宫侍卫立即拔刀迎了上去。
周云棠眼中的沉静被波澜取代,红唇微抿,道:“观主怎地知晓?”
“皇帝给周家恩宠不过?是堵住世人的嘴巴,不让世人知道他才是祸首。如今宣化丢了,朝中不少人提及宣平侯府,皇帝心病犯了,日夜不宁,李家恐皇帝会怕你连累秦昭,这次暗地里下了杀手。”云天身影岿然不动,眼中刀光剑影如同小儿打闹,不见半分?波澜。
不远处的马车旁成了人间炼狱,东宫侍卫接连败下阵来,血色染就了半方天地,逃不走的百姓更是被牵连,被砍一刀后倒地抽搐。
两方打斗陷入焦灼的时候,黑衣人猛地向马车泼了水,云天立即警觉道:“那是火油。侍卫在,或许你可以活命,但?马车着火,你可就跑不了了。李家这些?年前景不如罗家,皇帝对肃王的宠爱严重威胁到了秦昭的地位,因此,他们不容许被一个女子威胁到东宫的地位。所以,周云渺,你必须死。”
周云棠面露苦涩,“你又是如何得知?”
“勋贵之间看着尊贵,不过?也靠着阴谋诡计才能生存罢了。鲁国公得荫封,更得先帝的看重才出了这么一位皇后的女儿,真?正的能力远不如罗家。罗家还懂得上战场,李家就只会这些?阴谋诡计罢了。”云天话音深沉,剑眉拧紧,多了几?分?沧桑。
目睹整场经过?的周云棠淡笑,“您很懂勋贵处事的章程,若真是李家做的,我就欠您一命。”
陡然间换了敬称让云天心头一震,不自然地转头望着她:“你不害怕?”
“为何要怕,心思坦荡,便无所畏惧。”周云棠巧笑,她对秦昭已无甚隐瞒,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李家没有办法才兵行险着,有此可见,秦昭对她是很在意的。
就像从前,她活在秦昭的保护下,到了今日,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她淡然地面对云天的不解,纤细的指尖摸着腰间的香囊,“观主,李家所为,固然可气,可也令我想到一点。”
云天惊奇少女别具一格的想法,“你想到什么了?”
“李家为何这么做?”
云天道:“恐你牵连太子。”
周云棠笑意温软,眸中潋滟着清朗光色,“李家无法使太子改变想法,因此,才会行刺杀一事。”
云天明白过来,撇她一眼:“儿女情长,小命都快没了,竟还想着男人的感情。你欠我一命,必须随我去宣化。”
周云棠从他的神色中看出对秦昭乃至对李家皇帝的厌恶,想必认定是皇帝害了父亲,不知内情就不知怎么解释。
她放弃解释,只问最紧要的问题:“您到底是谁,让我去宣化又有何用?还是说您有扭转战局的策略?”
对面的少女面临危险而不惧,短暂片刻间就想到了最关键的点。云天想一巴掌拍晕她,真?是大了不好糊弄,索性就道:“你的父亲可能还活着。”
周云棠微微惊讶,随后嘲笑他:“观主,我今年十六了,并非六岁。”
云天被她嘲讽的眼神惊得怔住了,“你就这么不信?”
周云棠认真道:“不是不信,而是不可能,马革裹尸,俨然无生还的可能性,再者父亲若活着,为何不回来?人伦还是对百姓对陛下的忠义,都不会让他不归。宣化是父亲的命,如今丢了,他必然会远赴,不会藏在暗中。”
少女的言辞中可见几?分?对父亲的敬佩,云天恍然笑了,“你倒是不傻,可惜了,没有母家的支持,注定在东宫不会有安稳的时日。我带你去见你父亲,等他抢回宣化,你就是东宫最尊贵的女子。”
“我不信,更不会随你去……”
少女话说一半,后颈一疼,软软地倒了下来,云天汗颜,早知到这么简单,何须浪费口舌。
少女穿着婢女的衣裳,身材纤细,紧闭眼睛,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
不远处的街道上乱作一团,巡城的兵队赶过来的时候,马车早就被烧成灰烬,黑衣人不知去处。
不久后李晖赶了过?来,望着黑漆漆的马车急得拍了大腿,口中喊着:“完了、完了,太子回来什么都没有了……”
闹腾的街市吵闹不休,禁军来后将百姓远远地驱赶出去,马车上只有一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丝毫看不出原貌。
李晖围着尸体看了几?圈,捂着脸就哭出了声,嚎啕大哭,甚为凄惨。
周遭百姓不知原因,只当是他家亲人被害,忍不住驻足多看了两眼。
不久,刑部来人检验查探,消息顷刻间就传遍了长安城。
朝臣闻声出动,派人去查探望消息准确与否,宣平侯府被禁军团团围困住,太子在黄昏之际终究赶了回来。
李晖捂脸不敢见他,谨慎地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太子径直去了宣平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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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躺在榻上闻讯后并未惊讶,接过婢女递来的汤药后,忍气?一口喝了下去,状若其事般地躺了下来。
元蘅辞在屋里坐不住,在屋外等了许久,等得不耐烦地时候太子大步走来。
她忙行礼,面前卷过一阵风,衣袂从眼前飘过?,起身的时候便不见了太子踪影。
门前站立多名婢女,交相说话,私下里都在讨论太子妃被害一事。她站在庭院里,感受到一阵凉风灌入脖子里,心口一阵发凉。
进屋的秦昭在屏风外站定,见到周云渺也未曾在意,眸色染着初冬渗人的寒凉,“夫人,烦请您告知周云棠的去处。”
周云渺闻言眼皮子挑了一番,见到太子眉眼间的寒气?后,默然往一侧靠了靠。
今日的太子恍如地狱来的鬼神,戾气附体。
“殿下,刺客是谁的人?您若能回答,我也可告诉你她的去处。今日一事,我信了。”唐氏面中漾过一阵怨恨,静静盯着屏风外的青年。
秦昭眼都不眨,“当初换亲是您做的,孤与周云棠本是兄弟情分?,既然她成了太子妃,合情合理,都是错的。您如今想将人换走,怕是不容易。欺君的罪名,满府可能承担。”
“殿下,你喜欢她?”唐氏微微皱眉。
周云渺也跟着瞪大了眼睛,喜欢一事哪里有那么容易,秦昭这般丰神俊秀的男子,会喜欢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孤念在周云棠的份上既往不咎,夫人若一味胡搅蛮缠,孤也可以将最后一层窗户纸烧了。”秦昭语气?不善,面露阴鸷,整个人恍若结冰。
屋里一时间都跟着沉静下来,屋外的人等得万分?焦急。
唐氏陷入为难中,双手攥着被衾,抬首凝望着小女儿惊颤的面色,不知如何作答。
不知不觉,秦昭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不想方才随意试探就探出了症结,人肯定是活着的。
周云棠,你的胆子愈发大了,多年前的招数又来用,当孤还是那么老糊弄。
“殿下,宣化若回来了,她也就回来了。”唐氏狠狠心,将云天教她的话说了出来。收复宣化,侯府才有未来,她的一双女儿才有出头的日子。
秦昭垂眸深思,“夫人是得了什么锦囊妙计还是被人骗了,宣化与她有何干系,倒是您需想好了,太子妃不见了,到时周家损失最大。”
唐氏心口一沉,目光凝结在屏风上的春景,“太子殿下还是快些?解决背后凶手,您找到凶手,我便将告诉您事情的经过。”
秦昭冷笑:“您是在逼迫我。”
“殿下该想清楚,今日的刺杀并非是一场故弄玄虚的戏,而是一场真正的策划。我糊涂了这么多年,如今醒了,总该看得清楚。”唐氏语气坚决。
秦昭气得拂袖而去。
离开侯府的时候,李晖在府门口跳脚,见到殿下出来后忙上前禀报:“殿下,国公爷在东宫候着您。”
“先去中宫。”秦昭冷冷道,对国公府极为不满,
李晖觉得事情不对,下意识就想到不得了的事情,心口猛地一跳,“殿下、殿下……”
侯府门前马蹄疾驰,秦昭不听臣下的呼唤,甩鞭扬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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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里天色黑得早一些?,林间光色黯得快,马车出了洛阳城就往北走去。
马车因过?快而显得颠簸,周云棠跌跌撞撞地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见到车顶,身下车板过于冷硬。
逼仄的空间里让她呼吸不过?来,猛地咳嗽几声后,车外传来云天的声音:“自己换身衣裳。”
周云棠摸到身侧的一个包袱,里面都是她素日里穿的衣衫袍服,云天怎地会有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