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守在幻境门口的桃夭斋小倌熟练地挥了挥手中绢帕,撒下一地银光来。
“经过一夜的休息,相信各位都已养精蓄锐好了。我们举办此次桃会的主要目的虽是加强不同门派弟子间的交流,但想必斋主昨天也同各位说过了,既称作‘大会’,也定是有些比试对决的。”
此时晨光尚早,仍是昨天的围场,容桑不过轻轻撇了一眼旁边递过来的簪子便移开了视线,接着听那小倌说起规则来。
“想必大家都能看出斋主对此次大会的看重。”小倌手一抬,一小瓷瓶便凭空出现,落到了他的怀里。
“此次大会分上、中、下三轮,在场各位每轮都需积攒我们投掷进幻境中的桃玉,积攒下的桃玉越多,最后的奖品也越丰富。”
“此外,按每轮任务完成顺序的前五名,我们还将额外奖励十颗到两颗不等的桃玉。三轮比试过后,桃玉数量最多的一组,将得到我们斋珍藏多年的稀世珍宝——白雾莲!”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沸腾起来。
传闻千年之前,有一合体期的大能,上山采气,偶然见一白莲乘雾从天而降,甫一落地便生根发芽,在短短一瞬内长成了几棵莲花。
大能见此惊诧得很,便将整株带回家中,取其中一颗煮水服下。
不过刚咽下肚,只见方圆十里突然散发出一片金光,朝中心聚集于大能一身,这位合体期的修士,竟在原地飞了升!
此花奇效,引得全天下为之疯狂,修界内战,硝烟四起,无数凡人修士都想得之一株,哪怕一片花瓣也好,赌上一生气运,看自己能不能窥见一景仙庭风光。
可说来也十分奇怪,这白雾莲之效,除了那位飞升大能,之后再没有人能真正发挥出来。吃下白雾莲的人,残的残疯的疯,死相都十分惨烈,再没有一个好下场。
于是一部分世人便知了,这白雾莲不过只是一个传说而已,是先人飞升不了,编出来骗骗后辈的。
若是再迷信下去,只会害人害己。
有人不信,也自然有一部分人相信老祖宗不会说谎。
随着时间推移,相信的人越来越少,千年过去,稀世罕见的白雾莲,竟也还剩下了两株。
其中之一,便被养在了山灵水秀的桃夭山,由桃夭斋看管着。
很多东西你若执意信,便是真实存在的。
白雾莲的价值就在于追求者到底信还是不信。
思及传说,场内一半人都冷静了下来。
另一半本就为白雾莲而来的人十分捧场,借着欢呼隐下了眸中贪婪的光芒。
毫不费力便能飞升的诱惑太大了,谁没想过如此至宝落到自己手中之后的情形呢?
“希望各位全力以赴,”小倌摇着手中瓷瓶,里面装着的像是液体,他的语气也倏地变得阴恻恻起来:“拔得头筹者,还能额外得到一瓶我们斋主费劲千辛万苦才还原古方的一瓶药水。”
他说的小声,在场众人还停留在白雾莲的震撼中,几乎没有人关注这瓶毫不起眼又不知功效的药水。
小倌话音一落,幻境的门突然剧烈抖动了起来,散落一地灰尘,这才慢慢悠悠地往两边移去。
境内是同样的桃林,百余人跟在小倌身后,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容桑也没放太多心思关注周围环境,她离旁边一直带着对笑眼看她的温乐游又远了一点,翻白眼时瞥见了江归晚。
江归晚像是入了魔。
时间在他那儿停住,他走在前面,死盯着瓷瓶的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
江归晚莫不是想要这瓶药水?
容桑又确认了一遍他的神态,惊诧转头,看向小倌手中瓷瓶的眼神也严肃了颇多。
难道这药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特功效?
她终于愿意搭理一下旁边的人:“温乐游温师兄?”
“怎么了,容姑娘?”温乐游在容桑旁边散发了一早上存在感,终于听见容桑喊他,嘴角僵住的弧度如同得了救赎般,好不容易自然了许多。
“姑娘可是对幻境有何疑惑?在下不才,乃虚空仙府寿集真人座下首席弟子。师尊他与桃夭斋的各位长老太上相熟,我由此受益,对之后的大会进程也了解颇多,姑娘有何想问尽管说便是。”
说完似是怕容桑一个刚从偏远地方赶来的女子不懂虚空仙府是何地位,又特地解释:“我们虚空仙府乃千年名门,声名远播,颇受世人尊崇,哪怕是与第一仙门九宫日比也毫不会逊色。”
这话有些飘了,容桑咽下想问,再次收回视线,没有接他的话。
她现在的身份是却舒真人本家一门远亲的女儿,长于世俗,受家族之命来探访先辈时碰巧赶上了桃会,这才被送过来了而已。
她现在对修界各派什么都不懂,连九宫日眷属族人都算不上,若是此时强势反驳温乐游,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见容桑又恢复成开始那般不爱搭理人的模样,温乐游理了理长衫,脸上的笑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一早上了,从晨光熹微到艳阳高照,整个会场都人声鼎沸,唯独他这儿安静得格外突出。
他知道自己名声在外,这次抛下秋瑜然与一个藉藉无名连师门都未拜过的女子一起,定会惹起轩然大波。
几个时辰内投向他这儿的视线从未断过,他摆出一副笑脸,好似什么都不介意。
人人都以为是他恪守礼仪,不与女子多作交谈惹人非议,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他不想,是容桑只顾着晒太阳根本没心思和他说话!
若是平时,他自然做不出自卖自夸的事情来,哪怕有时没注意到,言辞稍微夸大了一点,也自有秋瑜然帮他捧着话题,不至于在人前失了风度。
可这次着实是他失算了。
“容姑娘可是还在生气?”温乐游不死心,主动问话总比这样尴尬着接受几十双眼直勾勾盯着来的好。
“昨日是我不对,我给姑娘道歉,姑娘若是还生气,我定会努力带着容姑娘拿下第一,赔了昨日过错。”
见他又凑近了一点,容桑实在是没地方避了,抬手挡在身前:“我没生气,我忙着晒太阳呢,你别多想。”
“姑娘若是没生气,那方才为何问到一半又不问了?”
容桑掸落掉在衣袖上的花瓣,抬头看向他的眼神中突然带了些探询的意味。
昨天组队时温乐游突然走过来说要与她一起组队时,她就开始迷惑了。
她昨日下意识看向秋瑜然,却不知秋瑜然何时走到了江归晚身边,在场的人都有了人选,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她没得选择。
今日一到会场,温乐游也一反常态站到了她的身边。
若是她没记错,原书中这场大会,温乐游是与秋瑜然一起的。
书中的温乐游与女主秋瑜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离结成道侣只差一个正式的订婚。
可女主注定是要与男主纠缠个你死我活的,江归晚喜欢秋瑜然,为了将女主锁在自己身边,竟丧心病狂地灭了女主满门。
温乐游在女主的掩护下成功逃走,总算给虚空仙府留下一条血脉。
逃走后,温乐游不甘于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暗地里重建了虚空仙府,并使其壮大,在最后与秋瑜然里应外合,共同铲除了江归晚。
魔头虽灭,本是皆大欢喜,可就在温乐游以为能与秋瑜然长相厮守之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秋瑜然日日给江归晚下毒,为了不让江归晚起疑,自己也跟着每日吃一样的饭菜,长此以往,身子也坏了个□□分。
江归晚一死,支持秋瑜然活下去的信念倒下,她竟是连一月都没活过便香消玉殒。
温乐游活到了最后,建立起仙门,当上了人生赢家,却也孤独了一生。
放不下情爱,便也飞不了升,千年之后,新的虚空仙府基业庞大,他始终放不下心上人,寻了个秋瑜然最爱的秋日早晨,无比平静地寻她去了。
想到这里,容桑的眼神又带上了几分怜悯。
都是下场凄凉之人,只是两厢比较之下她更加惨而已。
她往四周瞟了几眼,装作无奈叹了口气:“你数过吗,数过周围有多少女弟子想把我吃了吗。我根骨不好,家世一般,没修炼过,只会些皮毛法术,打不过她们,又怎么敢和你说话?”
这话明贬自己暗夸温乐游,温乐游听完,脸色霎时好了起来。
他微微扬起下巴,散露出些傲气来,笑着道:“竟是这般。”
“无妨,容姑娘若是信我,便跟紧我,有我在,她们不会对你下手的。”
容桑不讨厌温乐游,却也始终对他生不出好感来。
没打算与旁人交好,她随意点了点头,又暗自琢磨起了那药水的用处。
又沿着桃林边缘走了一会儿,那小倌才终于带着他们停了下来。
他粗略交代了几句,没细说规则,只说开始后自会知晓。
说完后他便消失了,没了领路人,四十八对男女在桃林中乱窜,不过半盏茶时间,原地就只剩下了容桑四人。
秋瑜然隔着七八棵桃树深情注视着温乐游,容桑避开她的视线范围,往后退时手背碰到了树干。
想象中的粗糙感并没有传来,她回过头,却见两人宽的树干中冒出了一个大洞。
洞内幽深,看不到底,空荡荡的,还冒着丝丝寒意。
大洞在几人注视下越扩越大,即将碰到边缘时,从中伸出两根藤蔓,二话不说便缠住了容桑腰肢,试图将她拉入洞内。
“容姑娘!”
温乐游的惊呼响起,容桑回过神,收回了已经使出半招的手,瞪大着眼睛试图喊出救命。
手中法力还未全部收回,一股熟悉的温热圈住了她的手腕。
“容姑娘是吗?”江归晚一脚卡在树根露在地面的缝隙中,两手握住容桑的手,眼神坚定,似是如何都不会放开。
“你再坚持一下,我会救你的。”
没有想过江归晚会来帮自己,容桑动了动手指,正纠结要不要甩开时,腰间藤蔓更加用力,箍得她剧烈咳嗽了起来。
“容姑娘我也来帮你!”
刚刚说出的话还犹言在耳,温乐游也上前抓住了江归晚,唤起灵剑砍向了藤蔓。
空闲着的只剩下了秋瑜然一人,许是觉得干站着不太好意思,她纠结再三,也松开了紧握的拳头,踟蹰往前拉住了温乐游。
林中桃树密集,吹过的风呼啸而过,在碰到几人时骤然将地上的花瓣卷起了三尺高。
秋瑜然刚碰上温乐游的衣袖,江归晚便像是被风迷住了眼睛,原本用来固定的右脚一松,往前一个踉跄,竟反将容桑扑进了洞中。
江归晚抓着容桑,温乐游挽着江归晚,而秋瑜然又紧拉着温乐游不放,如此一来,几人便如糖葫芦一般,被藤蔓串起来哗啦啦一起掉进了树洞里。
看着跟下饺子似的。
容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