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奴的山间生活

作者:绿豆红汤

到家后,秋菊让铁牛把灶上的铁锅给揭下来,把锅底的百草霜给刮下来存在竹筒里,用热盐水把小黑狗流血的前腿上干枯的血和沾的泥巴给清洗干净,撒上百草霜用布包扎上,喂了点热水,又给放在垫草的竹篮里,提到烧炕的山洞里去,小狗从头到尾只有在清洗伤口的时候叫了几声,剩余时间都睁着眼睛把秋菊给瞅着。

秋菊摸摸它的头,“真乖,好好睡觉,伤好的快”。

铁牛提着那条死去的母狗和小狗,秋菊肩上扛着把锄头,顺着他们的山洞往上爬,在半腰处停下来,打算把狗埋在这里,秋菊对挖坑的铁牛说:“遇到有灵性的动物不容易,咱们家里也不缺这口肉吃,把狗埋了咱们也求个好报,等家里的小黑狗长大了,你不能陪着我的时候就由它保护我,你不是说它身上还有狼的血统嘛”。

“不用说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心软,以后我就不能带活的动物回来,不然你能养一山洞”,铁牛心想打了好几年的猎,只有杀死和放生的,还是第一次来挖坑埋的,真是娶了个祖宗,关键是人家让做啥就做啥,自己咋就管不住手和脚呢!

“那咋会呢,我还记得咱村里不能养活物呢,对了,养狗没事吧?”

“没事,他们巴不得有养狗呢。”

“那有人养吗?”

“狼狗哪是说有就有的,也是你运气好。”

人一旦被夸运气好、福气好之类的就没有不乐意的,秋菊也不例外,心里更稀罕那只小黑狗了。

……

半个多月过去,小狗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爱叫不爱闹,就待在山洞里,导致村里还没有人知道他家有只狗。

秋菊一直狗崽狗崽的叫它,铁牛想到有的人家担心身体差的孩子长不大,给起贱名叫猫崽、狗蛋儿的,他问她:“不起个名吗?”

“还没想好,我觉得狗的名字得反着起,比如爱耍爱闹的狗就不能叫欢欢之类的喜庆名字,不然唤着唤着狗就怂眉搭眼的,一副愁苦像,我们家的狗吧,小小年纪就太安静了,我喜欢它活泼一点,健壮一点,你给它起个名字?”

“大黑?活泼的性子反过来就是安静,万一越唤越安静呢?”

“我再想想,想不到就叫小毛驴,我印象中毛驴就是活泼的健壮的,狗崽照着毛驴长就行了。”

铁牛呲了一声,狗照着毛驴长,难道山下来的跟山上的人脑子长的不一样?

才捡回来的狗崽应该就已经满月了,这半个月里秋菊和铁牛吃什么饭也给它吃什么,而且铁牛还不让秋菊喂它肉,担心野性难训,还有一个就是狗小胃不好,吃肉没消化再给吃死了,想着铁牛跟动物打交道的多,她就听他的。

但野性难训这方面,她是不怎么相信的,可能是她把它捡回来还给它清洗伤口、换药、时不时的跟它说话,在它能走动的时候就跟在她身后,逗它的时候摇尾巴,人吃饭的时候它就趴在她脚上,一喊吃饭就颠颠的跟她身后跑,而且好笑的是,铁牛第一次喂它的时候还喊不动它,直到秋菊说“去吃饭去”,它才跑过去,之后过几天铁牛再喂它,它瞅瞅秋菊,看秋菊没反应就跟过去。

这让秋菊对它更是满意的不得了,现在唤它都不带狗了,直接喊崽儿,把铁牛麻的不轻,但他也承认这绝对是条好狗,长的也好,养了半个多月,长高了不少,狗腿也粗壮粗壮的,这还是没吃肉,但凡每顿喂些肉现在都有秋菊小腿高了。

铁牛觉得狗现在这样就非常好,性子稳重,但秋菊死活说哪有小狗崽儿是这样的,狗崽小的时候就是要爱疯爱闹,爱汪汪叫,这么安静的性子估计是跟它妈逃亡的时候给吓的,越想越心疼,要不是天气冷没给它洗澡,她都能把它抱炕上睡觉去。

*

冰雪全部融化了,山上的雪水沿着河流往下流,水流湍急,山谷里的河水里也夹杂着泥土,浑糟糟的,每次提回来的水都要先放段时间等水清了再过滤一遍才能用。

没有事做的一天就是起床、吃饭、晒太阳去、吃饭、晒太阳、吃饭、睡觉,这天秋菊看铁牛从山上下来,脚底没有再沾泥巴,就打算也上山去玩玩。

铁牛背着个背篓,里面装了打火石、油盐、饼子、水囊,秋菊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村里往山里去,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山洞外面晒太阳,秋菊和铁牛一路过去打了一路的招呼:

“秋菊,上山去啊?”

“是啊,晒太阳晒的一天到晚想睡觉,出去走走”。

“上山去转转精神好些,铁牛照顾好秋菊啊。”

“好”

这几句话反复听反复说。

好不容易没了人,铁牛揉了揉腮帮子,“托你的福,我以后出门得避开人,我都感觉不会说话了。”

“得了吧,没我跟着,看还有多少人跟你打招呼”,秋菊翻了个白眼给他,乐呵呵的瞅着翠绿的野草,恨不得给移回家门口种着。

“是是是,我沾你的光了,现在我可听不到她们背后嚼我舌根了”,铁牛面带复杂的说。

“你天天在外打猎的,她们还能嚼你什么舌根?”

“我从小就长的瘦,脸还随我奶,小孩儿们都说我像个女娃,那些大嫂大婶们说我身板不壮,离了爹和兄长养不起婆娘和孩子”,时到今日,铁牛提起还是有些不平,十来岁的时候为此没少跟人打架,遇到村里的女的离得老远就绕道走,所以长大后,哪怕有姑娘看上他的脸,他也没应,死活要从山下娶,为这他娘还跟他闹了一场,骂他把血汗钱撒出去才舒坦。

“这些妇人的嘴都是这样,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有的嚼无的也嚼,几个人一传当事人都听不出来是自家的事,你有多好我知道就行,我还得谢谢她们呢,没有当初的大嫂大婶,或许你就从了山里的姑娘,我可就遇不到你了,那我可亏大了”,秋菊心想之前一直觉得铁牛跟家里人都关系不是那么亲密,今天果然证实了,婆家人那边这事她不插嘴,可这些嚼舌根的妇人也在里面参了一脚,那她可不舒服了,以后别落她手里,否则一定多加黄连去去她们嘴里的臭气,秋菊恨恨的想到。

铁牛被秋菊庆幸的口气给逗高兴了,以往梗在心底的石头似乎也没那么重了。

两人手拉手,踩在绿油油的青草上,绕过树墩、散落的枯枝、萌发新绿的带着枯黄荆棘刺的乱荆棘丛,弯弯曲曲的往上走,一路听到不少鸡叫,铁牛说鸡回来下蛋孵小鸡了,枝头有鸟雀跳来跳去的忙活着,有振翅起飞的,也有收翼衔泥巴树枝回来架窝筑巢的,鸟声鸣鸣,鸟语花香只差花了,可惜今天是看不到了,被封冻一冬的山林都忙着长叶子在。

铁牛还带秋菊去看了兔子洞,教她怎么通过脚印和粪便来追寻兔子,教了好几遍让她去找的时候,她还是摸不着头脑,弯着腰在草地上瞎打转,眼看着越走越偏,铁牛只能叹口气的把她拉回来。

“我以后还是叫狗崽追兔子吧,或许不用我教人家就会”。

“我怀疑你是在骂我比狗崽儿还笨。”

“不会,狗崽那是有天分,你就不用受这个累了。”

“那以后吃肉就靠你俩了”,她说的一本正经。

铁牛别开脸,用挡开乱枝的动作掩饰掉翘着的嘴角。

这个厚脸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