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死后回来找我了

作者:逃家西公子

时灿没?有发?愣多久,她揉了揉脸颊,抽出一张新的白纸。

如果她推算出的这个?日期没?有错,殷栖寒确实是和她哥同一天?死亡,在?已知她哥的死是人为而非意外的前?提下,这个?结果绝对不?可能是巧合,他们的死必然?有一种?强烈紧密的联系。

时灿在?纸上写下“殷栖寒”和“时岚”两个?名字,在?殷栖寒的名字下面写下“死因未定,魂魄出现”,时岚的名字下面则写下“死因清楚,魂魄消失”。

时岚的突破口?,系在?司机张永康身上,暂且放放;殷栖寒这边,却能牵出两种?可能。

一,殷栖寒死在?他辞去?代理人职务、宣布去?法国?之前?。

时灿提笔,写下“调包”两个?字。

时灿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八月十七号前?两天?,殷栖寒一直在?他们家的公司帮忙打理生意,晚上和往常一样住他们家。八月十七号当天?早上,殷栖寒跟她爸爸提出要召开一个?会议,具体?什?么内容他当时没?说,等会议开始后才扔出了重磅炸弹——说他要辞去?代理人职务,以及将去?法国?留学。

她当时太小,没?有资格参加会议,而她爸爸会开了一半接到?望天?山景区的电话说她哥出事,他们一家立刻往那儿赶。等她知道殷栖寒在?会议上说了什?么后,都已经太晚了。

假设当时殷栖寒已经出事,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人、开会的那个?人是被调包过的,真正的殷栖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害死了——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可能性太小。

她和殷栖寒一起长大,对彼此实在?太熟悉,她看他一眼,他知道她要零食还是游戏机;他冲她伸手,她就知道他是要批她的试卷,还是要昨天?看了一半的古书。太多小习惯小动作,说话时的语气,接吻时的细节,这份独一无二的默契,不?是随便什?么人可以快速模仿出来的。

而且就算当时她还年?轻,没?有察觉,可她爸爸和岳叔是老江湖了,殷栖寒是她爸的半个?儿子,也是岳叔亲手培养出来的地府代理人,如果他有问题,绝对很难逃过他们的眼睛。

三个?人都没?有发?现问题,这一条可能性非常小,时灿提笔在?“调包”上画了一个?叉。

二,殷栖寒死在?他宣布辞去?代理职务、去?法国?留学之后。

时灿认真想了想,在?这一条后面写下了“真”、“假”两个?字。

如果是真的,时灿笔随心动,在?“真”字后边添上了“魂魄操纵”。

假设殷栖寒当时被人操纵住魂魄,做出了召开会议这样违背本心的事情,而会开完后,他就不?知在?哪里被人杀害,而杀害他的凶手做了一个?替身代替殷栖寒去?法国?留学,从而麻痹他们所有人。

时灿笔尖一转写下“殷丰”,而后又立刻划去?:不?太可能,不?说殷丰没?能力抗衡代理人,就算他有操纵殷栖寒魂魄的能力,也成功杀了他。那么殷丰在?得到?殷栖寒魂魄,并做了一个?替身在?法国?以后,他应该确保这个?替身在?法国?好好活着,何必多此一举让他车祸身亡,又弄了另外一个?替身,还留下压魂阵的把柄。

逻辑不?通,这条不?对。

排除掉这个?可能,时灿在?旁边写下“神秘人”。

如果有一个?神秘人,能操纵殷栖寒的魂魄,甚至能将手伸到?生死簿上,那他的功力一定十分强大。这么厉害的一个?人,会让那个?他放在?法国?的替身轻而易举的车祸死掉,还被殷丰知道,最后让自己顺藤摸瓜发?现这一切吗?

时灿摇摇头,在?这里打了一个?问号,可能性不?大,神秘人总不?会突然?变得这么蠢吧。

她笔尖微动,落在?那个?“假”字上。

假设,殷栖寒辞去?代理人职位,去?法国?留学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假的,而他当时十分清醒,是故意这么说的。

时灿画了一个?圈,在?里面写下:“危险”。

因为他察觉到?了危险,甚至他有可能知道时岚出事。

往下看,他完全有能力有财力给自己在?法国?安排一个?替身,如果他能平安归来,替身就功成身退;如果他不?能,也可以给他们造成一个?他还好好活着的假象。

这一条逻辑到?现在?都十分顺,时灿的思路开得更快:

他有这样的安排,说明他对这件事情完全没?把握,甚至很有可能会死。但?他宁可欺骗他们,拼着家人伤心,也一定要这么做。

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他明知死路,也要不?顾一切的奔赴而去??

时灿心里微微一动,转头去?看殷栖寒,他正安详无害的睡在?那里,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方投下扇形的阴影,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看上去?竟显出不?合年?龄的乖巧。

她了解殷栖寒,与他无关的事情他绝不?会伸手去?碰,男孩子们从小就做的英雄梦,他一点也不?上心,什?么拯救苍生、拯救世界、成为一个?英雄,他脑子里才不?会装这些东西。这人心眼小极了,最大的出息就是守着自己在?乎的糖罐子过一生。

时灿慢慢转过头去?,握着笔杆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她迟疑片刻,在?纸上写下了“保护时家”字。

——如果他不?去?,他在?乎的人就有危险。

他不?确定自己这一去?究竟是生是死,但?有一点他很肯定:就算最后他没?能活下来,也绝对能护住他想保护的人。毕竟殷栖寒安排替身在?法国?,伪造自己还活着的假象,目的是让他们不?伤心。如果最后他们一家会死,那殷栖寒的安排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所有的思路汇聚成一股线,时灿在?最后面画下两个?箭头:生,皆大欢喜,殷栖寒回来之后可以和他们讲他为什?么开这个?会,他又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会理解他的苦衷;死,那也不?要紧,因为所有人都会误以为他在?法国?活的好好的,或许有怨,但?好歹冲淡了些悲伤。

甚至怨的成分会更大,当时正值时岚意外死亡,他却不?闻不?问,一家人,连和他们一起去?看最后一眼都没?有,走的潇洒又干脆。

时灿默默看着自己最后推导出来的结果,心情复杂至极。

最终,她将手中的笔丢下,走过去?蹲在?床边看殷栖寒。

是她误会他了吗?

那个?所谓的分手电话来的那么迟,是因为他没?有在?给他自己规定的时间内回来,所以那个?替身按照之前?他的吩咐,给她打电话分手吗?

时灿曾经深深怨过殷栖寒,也真心实意的骂自己瞎了一双狗眼。但?日子还得过,她总不?会永远陷在?曾经那里拔不?出脚,她已经向?前?走了很久,早就将一切放下了。而此刻,真相掰着她的脑袋强迫她回头去?看,才发?现曾经的背叛化作点点云烟,露出的本来面目竟然?是爱。

时灿呆了一会,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殷栖寒的脸颊,手上的触感冰冷而僵硬——魂魄不?像活人的肌肤温暖又有弹性,他需要药液的滋养,才能有一点点柔软的感觉。

而此刻因为一个?姿势呆了太久,他的肌肤又有些僵硬。

时灿转身去?包里取出一瓶红色液体?的药剂,走过来捏住殷栖寒的下巴,手势算得上温柔,将红色的药剂倒入他嘴中。做完这一切,她想了想,将殷栖寒的手合于自己双掌之间。

重逢之后,她第一次碰他的手。和记忆中的宽厚温暖完全不?同,他的手凉的像一块冻实的坚冰,冒着阴冷的寒气,不?仅焐不?热,还将她的手也弄的冰凉。

“你这么大能耐,有本事活着回来见我们啊,这算什?么?”

“……狗东西,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时灿咬牙切齿的低骂,“知道爸爸有多难过吗?知道妈妈有多想你吗?知道我翻来覆去?骂了你多少万句?我把你送我的东西打包通通扔了,现在?早就不?知道扔哪个?填埋场了,你怎么赔我?”

“你自己慷慨赴死了,找了个?不?知道是谁的、随便的狗男人来替你说分手。这种?事能替吗?你真没?良心。”

“殷栖寒,这事我跟你没?完,你给我等着。”

时灿说完站起身,拿出风盒将殷栖寒收了进去?,她把书桌上的白纸仔细折好放进包里,拿出手机临时拉了一个?群,发?了一句:岳叔、殷叔、韩姨,张远航的魂魄找到?了,半小时后开会。

收拾好一切后,时灿敲敲旁边套间的房门。

张远航立刻就开了门,好像他一直就在?门口?站着一样:“怎、怎么了?是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张远航有点怕时灿,首先第一印象太凶了,一见到?他就目露凶光问个?不?停,连一句象征性的“你怎么样”、“没?事吧”这样的基本社交问候都没?有。其次,人家一看就有本事,对于生死啊,魂魄啊,这些事情根本不?怵,一副专业模样。他现在?是个?鬼,人家指不?定级别有多高,他天?生就怕领导,没?办法。

此刻这姑娘站在?那里,那气势让人头皮发?麻,周身就像冒着熊熊火焰一样,好像随时准备上战场,完全是杀气腾腾。

“跟我走,先把咱俩的事解决了。”

时灿说完就掉头,张永康不?得不?哭哭啼啼跟上:“大姐,你要去?哪儿啊?危险吗?咱俩有什?么事啊?我和你没?过节吧?我没?见过你呀,先解决是什?么意思?还要后解决什?么吗?”

时灿甩他一眼:“有问我这些问题的功夫,你好好想想,刚才要掐死你的那个?影子灵到?底长什?么样子。”

张远航赶紧点头:“想,我保证好好想。对了,刚才那位大哥呢?怎么还没?放出来呀?”那人看起来挺和善的,他们两个?都能被收进盒子里,想来也是和他一样可怜的鬼魂,没?准也死的不?明不?白。

他本来就有点害怕跟异性说话,有个?同性在?旁边,还能踏实点。

时灿脚步一顿,随即目光锐利的盯着张远航:“我警告你,一会见了人,问你什?么你说什?么,其余的一个?字都不?要说。尤其是刚才那个?人,提也不?准提。你记住,是我一个?人把你从莫言刑场救回来的,听懂了吗?”

她疾言厉色,张远航腿都发?软。

听懂了,你一个?人救的。抢夺功劳呗,仗着能耐大,把人家关在?盒子里。

不?过张远航只敢在?心里打抱不?平两句,老老实实的点头:“嗯嗯,我记住了,我保证一个?字都不?提。”

***

临时会议室岳昭早就给他们备下了,时灿推门进去?的时候,看见韩玉梓正端坐在?里面。

“韩姨,好久不?见。”时灿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任谁见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姑娘,谁也看不?出她此刻的心绪是怎样的波涛汹涌。

张远航低垂着头,拉了张椅子坐在?时灿身边。时灿是挺可怕,但?好歹见过两面已经熟悉,对面这个?珠光宝气的女人看着更不?好惹。张远航把头埋得低低的,像是被八十年?代探照灯照着审问的犯人。

韩玉梓对张远航视而不?见,看着时灿微笑打招呼:“灿灿,有几个?月不?见了,真是越长越漂亮。你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前?两天?我爸打电话说,我妈恢复的挺好的,韩姨不?用担心。”

“那就好,也难为你了,明明掌管着生死簿,却不?能看亲人的信息,也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你孝顺,你妈妈这情况,你这心里肯定挺煎熬的。”

话里有话谁不?会,时灿不?动声色的微笑:“煎熬谈不?上,身为阴阳四家的人,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这是我们四家的本分。”

韩玉梓一顿,慢慢笑了:“说的有道理,果然?是长大了。”

她侧过头,慢慢叹气:“灿灿,你和晶晶感情好,韩姨知道。不?过晶晶这孩子心思单纯,不?像你聪明伶俐,小小年?纪能掌权,也做得有模有样。她脑子笨,有些事情,我要一点一点教她。”

时灿沉吟不?语,看来韩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但?是韩夫人没?往心里去?,不?仅如此,还怪她手伸太长,不?动声色的敲打她。

时灿还没?说话,下一刻门被人推开,殷丰神色冷淡的走进来,先是冲韩玉梓点点头,而后瞥了一眼时灿,目光在?张远航身上停留两秒,才走到?一旁,拉张椅子坐下。

他没?有坐在?时灿身边,也没?有挨着韩玉梓,跟他们两人都隔着好几个?空位。

随后岳鸿飞也走进来,他没?坐下,双手撑着桌子直奔主题:“张远航,你跳楼时是什?么状态,还有印象吗?”

张远航被突然?点名本来就吓了一跳,再问这个?,他哭丧着脸点头:“有……有点。就是我通宵加班,然?后挺累的,然?后好像有个?人让我去?休息,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爬了窗户,然?后就……就没?了。”

“那个?声音怎么说的?是男是女?”

张远航紧皱着眉使劲回想:“男的女的……雌雄莫辨吧,他声音挺哑的。也没?说什?么,就是一直说‘去?休息吧’、‘去?休息吧’,然?后我就走去?窗户边上,当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跟喝水一样正常,反正最后就掉下去?了……”

末了他神色十分难过:“叔,我知道你们都挺厉害的,你们看这事能不?能不?算啊?我其实不?想死,真的。”

他现在?能说能看能跑能跳,其实死的感受并不?强烈,但?就是特?别难受。

岳鸿飞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只冲他招招手:“你过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张远航惶恐不?安的走过去?,岳鸿飞拉过他,大手好像是在?他身上丈量着什?么,他不?明白,站得笔直大气也不?敢出。

没?一会儿岳鸿飞收手,讲解人体?标本一样指指点点:“他魂魄外面有一层保护罩,是灿灿的功法。只有这里漏了一个?洞,功法特?殊,不?属于咱们四家中的任何一种?。”

他的手点在?张远航的眉心,“他死前?遭遇的精神控制,应该是从这里破开的,你们都可以过来看看。”

殷丰第一个?走过来看,查了半天?,他慢慢说道:“这人的魂魄是灿灿一个?人找回来的,谁知道半路上是不?是被做了什?么手脚?”

岳鸿飞眼皮都没?抬:“保护罩上的孔洞边缘粗糙,有侵蚀的痕迹,少说也得破了十个?小时以上,灿灿把他找回来才多长时间?你说话讲点证据。”

殷丰一抿嘴,不?着痕迹的看向?韩玉梓,韩玉梓温和一笑,温声说:“你们两个?都查过了,没?问题,那我还费事干什?么?既然?和灿灿没?关系,功法也是外家人的,那就不?是我们四家该管的。这事儿,隐了吧。”

“隐了”是他们的行话,世上奇人异士众多,不?只他们四家能通晓阴阳。他们只是世世代代聚合在?一起的大家族,如果碰上别人出手,与自己无关,那就该隐则隐,不?要上去?乱插手凑热闹。

“这事灿灿受委屈了,明天?发?个?通知,让大家别乱猜乱说就是。”韩玉梓神态优雅,看着时灿,目光隐有笃定,好像等着她点头。

“我不?同意隐了,”时灿坐直身子,目光在?其他人身上巡视一圈:“于公,张远航的死属于谋杀,法律管不?了,地府就得管,四家可以隐,但?代理人不?能。张远航惹了哪个?能耐的大佬,这大佬不?仅要搞他,还连带着把我折进去?,于私,这事儿也不?能这么算了。”

韩玉梓在?平辈面前?被小辈折了面子,脸色随即有些阴沉:“灿灿,你没?来之前?,岳鸿飞就查过了,张远航的寿命就这么点。别管是谋杀还是自杀,他寿命终止是合理的,人的死法千千万,有的人走路走的好好的,也能被头顶掉下来一块石头砸死。这样的人你要是个?个?都想管,你管的过来吗?”

时灿眨眨眼笑了,目光坦然?的望着韩玉梓:“韩姨你说的对,世间的人死法千千万,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牵扯上我。张远航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果我没?有保护过他的魂魄,现在?他已经是一具死灵了,到?时候一盆脏水泼在?我身上,洗不?干净的人是我,我怎么能不?管呢?”

时灿往椅子上一靠,语气平静,说的话倒像炮仗:“我同意四家隐了,我只是以个?人名义来查这事,结果如何跟四家都没?有关系,除非凶手在?咱们四家里。”

殷丰第一个?不?乐意,一拍桌子:“时灿,你别太过分,我们四家多少代都是互相扶持着走下来的,你说这话,这不?是要和我们撕破脸吗?”

“别跟孩子发?火,不?用说了,”韩玉梓抬手制止了殷丰,扭过头还是对时灿笑得一脸温柔,“灿灿,你是个?有主意的孩子,韩姨阻止你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你执意要查,我们也不?会硬拦。”

她站起身,理了理衣服:“那就祝你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

“怎么回事?灿灿,你在?哪找到?的他?”回了屋,岳鸿飞一脸严肃的看着时灿,以及她身边鹌鹑样的张远航。

时灿瞥一眼张远航,后者一缩脖,眼观鼻鼻观心,一声不?吭装哑巴。时灿心里满意,对岳鸿飞说:“在?莫言刑场,我赶到?的时候,他正被一个?影子灵攻击。只是外面的人收镜子收的太快,我刚出手,还没?怎么样,那人镜子一收影子灵就散了。”

岳鸿飞陷入沉思:“世上居然?还有人摆弄影子灵,把自己投影出去?,每一次都会给魂魄造成伤害的。不?过如果功法够强,倒也不?担心那点小伤,镜子竖在?哪里更是无所谓,就算是竖在?自己家,一样可以投影到?莫言刑场。”

说到?这儿,岳鸿飞一挑眉有些意外:“灿灿,你第一次去?莫言刑场,倒是挺认路。”

时灿面不?改色的笑:“就是根据自己法术痕迹找的,加上有点运气。可能老天?都见不?得我受委屈,让我赶在?他被害之前?找到?了他。”

岳鸿飞点点头,没?再深究:“灿灿,这件事情交给我吧,你还小,这事儿就别插手太多了。放心吧,岳叔肯定能给你查个?明白。”

“就一点,别和殷丰和韩夫人硬碰,他们两家若真有鬼,拿了证据按规章办就是,和他们碰得头破血流没?意义。他们肚子里谋算的最大坏水,无非就是想把你从代理人这个?位置上拽下来,要说真动你人,他们肯定没?这个?胆子。”

岳鸿飞笑笑,“但?你一不?出错,二有我在?,怕什?么?他们要当跳梁小丑,让他们当。”

时灿也明白岳鸿飞的话有道理。但?她就是看见殷丰和韩玉梓犯恶心。虽然?殷栖寒不?是他们害死的,但?他们之前?合起伙来用压魂阵算计他这事儿没?法抹,若说之前?她还只是为了伸张正义,这会儿却实实在?在?的生气愤怒。

殷栖寒回来要瞒着岳叔,她就没?法拿压魂阵这事儿给他们下刀,当然?想揪出他们其他的错误来报报私仇。

“我知道了岳叔,”时灿说,“不?过查影子灵这事我要参与,毕竟是从我手底下逃脱的。但?也不?能急,得慢慢来。张远航就先留我手里吧,我慢慢跟他了解情况,等我捋捋思路再找您商量。也不?早了,您快去?睡吧。”

折腾了一天?,岳鸿飞的确是又困又累,他交代时灿两句便转身出门回屋去?了。转动把手进门那一刻,走廊尽头的过道一闪而过一个?黑影。

***

“我知道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

韩晶走到?韩玉梓房门前?,听见里面隐约的说话声音,抬手敲了敲门:“妈妈,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一会儿,韩玉梓给她开了门,韩晶走进去?看见窗户开着,回头问道:“妈,怎么开着窗户啊?夜里有点凉,你也该注意保养了。”说着抬手将窗户关上了。

韩玉梓嗯了一声:“晶晶,你怎么还没?走啊?这里不?用你,明天?是不?是还有课?你回你那儿去?,赶紧休息,好好上课。”

“妈,明天?没?有课,我都大四了,课程特?别少。而且我一个?人上课也怪没?意思的,我在?这陪陪你不?好吗?”

韩玉梓一笑,伸手戳了韩晶一指头:“你这孩子,岳昭那混小子和时灿那丫头不?上课,你就不?想上课了?跟他们学什?么?时灿现在?是地府代理人,出息大着呢,岳昭有他哥罩着,家大业大混吃等死也没?什?么。你看看你,你是韩家的独生女,咱们韩家就靠你撑着呢。”

这话韩晶从小到?大听了无数遍,听到?耳朵都起茧子了,不?过现在?的话和原来却有一点不?同。韩玉梓原先的话里,说的是“时灿没?法跟你比,阴阳四家中向?来只有咱们韩家生女儿,只有咱们家的女儿才是最金贵的。她学习成绩不?如你,性子也没?你稳,我不?求你能超过殷栖寒时岚他们,但?好歹不?能被时灿比下去?”。

现在?却变成了“时灿出息大着呢”。

韩晶心里有点难受,不?过也没?有难受太久,祭坛试是天?定的,没?选上也只能认命。她笑笑,挽着韩玉梓的胳膊说:“妈妈,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刚才你们的会议记录我看了,那个?张远航……我见过。”

韩玉梓奇怪:“你怎么见过他?”

“其实就是一次意外,他刮蹭了我坐的车。妈,我觉得,他跳楼自杀这件事绝对和灿灿没?有关系,因为我看见他的时候,他身后……”

“行了,这件事当然?和灿灿没?关系,还轮得到?你说,”韩玉梓突然?出声打断她,“这事已经过去?了,张远航那人是自杀还是被杀,是道上哪个?人出的手,和咱们四家一点关系都没?有。灿灿说要查,没?有线索怎么查?过不?了几天?就不?了了之了。”

韩玉梓脸色有点阴,不?赞同的看着韩晶:“你别瞎操心这些事情,现在?还轮不?到?你,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毕业,毕了业过来接手家族生意,我从头慢慢教你。”

她把脸色放下来,韩晶立刻就乖了,他们几个?小的从小就怕她妈妈,她自己更是不?例外:“妈我知道了,我以后不?随便管了。不?过,还有一个?事……我再问最后一句,行不?行啊?”

“你问。”

“就是……我之前?跟您说的……灿灿来找过我,说咱们韩家,有没?有……”

韩玉梓看了她一眼,慢慢笑了:“这个?事儿啊,有什?么好吞吞吐吐的。灿灿刚刚上任没?多久,看什?么事都新鲜。没?抓几个?鬼,没?和道上的人交几次手,倒学会耗子扛枪窝里横,疑心自己家的人。灿灿不?懂事,妈妈还能跟她计较?没?有事,误会说开就好了。”

“不?过以后,你也别被人牵着鼻子走。别人说你怎么样,你就慌里慌张的回来确认。有点儿底气,咱们韩家是大家,以后遇到?没?有证据的话,就正面刚回去?。”

韩晶说:“我知……”

忽然?哪里传来了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连着“哗啦哗啦”掀翻东西的声,乒乒乓乓不?绝于耳,足足有五六秒才安静下来。

韩玉梓眉头一皱:“什?么声音?”

***

“你按住了没??坚持一下,按紧点,按他手腕,别按他胸腹。”

时灿把声音压的极底,咬牙切齿的对张远航说:“你怎么这么笨?!他是鬼魂不?是狗,又不?会咬你,都已经被我贴上符了,你按住他别让他挣扎,刚才动静那么大,一会肯定会有人来敲门问我。”

张远航哆哆嗦嗦按着殷栖寒的双手:“……大姐他他他咋了?刚才不?是睡得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会发?狂?是不?是变异了?要不?要把刚才那个?挺厉害的大叔叫来看看?”

“变你个?死人头,谁他妈是你大姐,”时灿没?时间看张远航,在?殷栖寒的额头上重重一点,直直向?下滑去?,一直滑到?胸口?。

顿时殷栖寒的动作幅度小了许多,他双眼放空望着天?花板,墨黑的瞳仁里渗出一点妖异的紫色,唇色极深极红,漂亮得像一个?假人,却也诡异至极。

时灿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殷栖寒,低声喃喃:“孤魂野鬼,恶始善终。”

这话听着怪瘆人的,张远航手上依然?听话的按住殷栖寒,回头看时灿,改口?很快:“大佬,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笃笃笃。”

时灿看向?门口?:“你别出声,看住他,我把人打发?走。”

她一个?甩手,张远航就感觉眼前?似乎落下了一个?屏障,透明的,晃晃悠悠。他感觉自己就像被孙悟空画了个?圈的唐僧,挺安全的,越发?尽职尽责的看好殷栖寒,乖乖闭嘴等着。

过来问的是岳昭:“小火山,你怎么了?是你这边出的声吧?”

时灿半开着门,倚在?门口?,显然?没?打算让岳昭进去?:“是我,我心情不?好,发?脾气来着。”

“为什?么呀?要喝酒吗?我进去?陪你坐会儿?”

时灿不?挪地方:“不?用了。我自己静一会儿就行,你被人诬陷成杀人凶手不?生气吗?反正我是越想越气,砸了你酒店的几个?瓶子,回头给你划钱。”

岳昭顿时一脸被人指了鼻子骂的表情:“看你说的那个?话!看你说的那个?话!你不?高兴,别说砸几个?瓶子,你就把这家店砸了,那又怎么样?市里我家这连锁酒店还有八家呢,你要是想砸,就砸个?高兴。”

张远航感慨的听着:看看,这就是富人嘴里说出的话,他都难以想象。

岳昭还在?不?乐意,白时灿一眼:“还要给我划钱,我缺你那几个?钱?!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进去?了!”

时灿点点头:“不?进正好,本来也没?想让你进来。你去?旁边那屋跟岳叔说一声,让他不?用过来看了,我没?事,要睡觉了。”

……

把岳昭打发?走没?用两分钟,时灿在?回来时发?现殷栖寒已经闭上了眼睛,如同睡着一样。

张远航冲时灿点点头,殷勤的笑:“回来了啊,没?事了吧?”

“你放开他吧。”时灿说。

张远航立刻放手,还非常贴心的将殷栖寒的手摆正,盖进被子里。

时灿拉了张椅子在?殷栖寒床边坐下,良久不?发?一言,张远航觉得这个?氛围太凝重了,忍不?住清清嗓子问:“对了,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本来觉得时灿不?会回答,没?想到?她掀了掀,反问道:“你觉得呢?”

被提问了。张远航不?由觉得有些紧张,他双手交握,站成了一个?礼仪小姐的姿势:“我……我也不?太清楚啊,从字面上看的话,孤魂野鬼就是……嗯,就是孤单的鬼魂,没?有家人和朋友?恶始善终……大概就是,邪恶开始了,善良终止了?”

时灿不?置可否,又沉默了一段时间,她再次开口?:“张远航,我跟你交代一下你现在?的情况吧。”

“我之前?擅自打扰你,用你做媒介,也许给你招了祸,影响了你在?生死簿上的寿数。如果以后查清楚确实是我的过失,我会赔给你三十年?的寿命做补偿,不?过只能加在?下一世,这一世我无能为力。”

她上来就是这句话,张远航听了立刻摆手,“不?不?不?,不?用不?用,三十年?也太多了,你才多大?反正我……我都已经这样了,你也说了还有下一世,那就下一世活呗……”

时灿没?有理他,径直往下说:“这只是其一。第二就是我不?能立刻放你回地府投胎,我的一些事,他的一些事,以及你的一些事,全都纠缠在?一起。查不?清楚之前?,我不?能放你走。”

“哦……没?事,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就开口?,我其实也不?怎么着急投胎的。”张远航答的很快,怎么说人家也在?那个?什?么影子手底下救了自己,帮帮忙算什?么。

时常摇摇头,神色非常认真:“这也是我要说的第三点,我大概翻了一下你的信息,以你的情况几乎是可以立刻投胎,而且一定可以有一个?好去?处的。但?是如果你耽搁了,当鬼太久,鬼气会越来越重,恶的一面会渐渐吞食善的一面,到?时候,你的鉴定等级会越来越低,投的胎就不?会太好。不?过,我手里还有些权力,会尽量帮你解决这个?事情,给你安排一个?好地方。”

张远航第一次接触这方面的知识,一时间反应的有点慢,不?过他是个?理科生,逻辑捋起来还是挺容易:

这姑娘的意思是,自己现在?条件挺不?错,如果立刻投胎,说不?定能投成一个?富二代,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但?是呢,她有不?想立刻放自己走,那自己大好的条件就白白耽搁了,因为自己会变得很邪恶,渐渐的不?那么善良……

哎,等会,刚才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孤魂野鬼,恶始善终?

张远航抓住一个?思路,小心翼翼的问时灿:“那个?……这位大哥他是不?是就是因为做鬼耽误太久了?他刚才突然?那个?样子,是不?是邪恶正在?慢慢侵占善良的表现?”

时灿说:“是。”

张远航一阵唏嘘:“那他现在?这个?状况,最后能投个?什?么胎?当一个?一穷二白的打工仔?”

时灿默了一会儿,说:“先关心你自己吧。”

“其实我没?什?么的,”张远航挠挠头,“你刚才说了要让我暂时不?投胎,那我哭着喊着要去?投胎也没?有用啊。再说我能听出来,你已经尽量帮我争取了。”

时灿挺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人看着挺傻的,关键的时候居然?拎得清:“行,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跟你说说现在?的情况,还有你爸……”

“灿灿,你睡了吗?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时灿刚说一半,忽然?韩晶过来敲门。

这回两人配合的比上次默契多了,时灿用口?型对张远航说了句“看好他”,然?后布下屏障走过去?开门。

“大晶。”

韩晶往里面瞄了瞄:“灿灿,刚才那动静是你屋子里面发?出的吗?出什?么事了?乒乒乓乓的。”

时灿门开的不?大,还一直握着门把手倚在?门边:“我没?事大晶,刚才心情不?好摔了几个?瓶子。现在?好多了要睡觉了,你也早点睡吧。”

最后她还勉强笑笑:“别熬出了黑眼圈,太对不?起你敷的那些天?价面膜。”

韩晶愣愣的点点头:“哦……没?事就好,那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今晚时灿好像对她神色挺冷淡的,态度也有些敷衍,韩晶心里有小小的异样感觉,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下一刻时灿已经将门关上了。

韩晶站在?紧闭的房门外,眨着眼睛,默默的转身走了。

……

时灿转身回屋,张远航偷偷打量她,试探着问:“那个?……大佬,你看上去?挺累的,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啊?这都快凌晨两点了。”

时灿抹了一把脸:“不?用了,我们先把事说完吧,刚才说到?哪?对,先从我们几个?的联系说起,三年?前?……”

然?而这次她依然?没?说完,因为旁边床上的人忽然?一动,支着手肘慢慢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