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清装傻充愣,她拾起碟上的一小块糕点,合着茶咽了下去,叹道:“绘香楼的茶点,真好吃!”
“说着说着我都饿了,我在绘香楼点了一桌好菜,等你下来一道吃。”她建议道,特意岔开了话题。
“绘香楼里的虽美味,但多吃几次,难免会厌倦。”明月沉吟了一会,道。
“清清不如和我一起,去外面觅食。”他虽是提议,却已熟练地牵住了她的手,“良辰美景,怎可错过?”
“哎!我的随从们还在下面等我呢!我去也要和他们说一下。”她慌乱地说。
“无妨。留个话给他们,他们上来寻你时自然会看到。”他找了纸笔,说着就递了过去。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笔,思索了一下,写道:我和朋友一起去外面吃了,你们好好吃着,我晚点就回来。
字如狗爬,七倒八歪。
柏清清后悔自己小学时候怎么没学好写毛笔字。
明月站在桌边,端详了纸上的内容,不留情面地道:“字写得丑,还甚是啰嗦。”
“你!你画的画和我写的字一样丑……”她梗着脖子反驳。
“那是因为写意山水画,怕你看不懂我的意思。”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确实简笔画比较直观,柏清清第一次发觉他的毒舌。
他拿回笔,轻旋笔锋,龙飞凤舞,写了一行。
与君共赴良宵,晚归,勿念。
字,倒是十分不错!柏清清惊呼出声,霎那间,她已经被明月带出了窗外。
“我会掉……”还没说完,他带着她走过绘香楼后面的一侧房顶,脚步平稳。他下去后,也把她接了下来。
他们就这么逃之夭夭了,还无人发觉。有点儿刺激!又有点儿像私奔!
柏清清被自己的想法惊讶到,赶紧拍了拍两颊,清醒过来。
他带着她踱步经过灯火璀璨的街市,穿过络绎不绝的人潮。拨浪鼓翻飞的敲击声、小贩洪亮的叫卖声、还有食客们享受的咂嘴声,都传进了他们的耳边,不仅是中原人在买卖,还混杂着许多异族长相的人摆着摊交流。
黄衣和白衣在行走时偶尔交叠,他们随性而来,融入纷扰的尘世中,享受难得的一方烟火气。今夜的京都,似乎异常的热闹。
“想吃什么?”他问她。
哦,这个问题,在二十一世纪的约会里面,是最熟悉的问题。
“随便。”柏清清果断开口,她一向是不抉择美食的,但事实上,她确实没什么忌口。
“好。”他笑着道,好似心里已经笃定了答案。
她抬头看他的左半边侧脸,问道:“为何今夜,如此热闹?”
“西域的商人们这几日都汇集京都,在这里摆起了生意。”他答道。
原来如此,难怪。她第一次见到古代人山人海的场景,对一切都很新鲜。她边走边看,不得不承认道:虽然大荣皇帝执政不太行,但这王朝的根基犹在,苟延残喘之前,还是有一番国泰民安的假象。
“到了。”明月道。他们停在河岸边。坐在河边的姑娘们在放闪烁着微光的花灯,有的抬起头注意到了他们,有的还在和同伴打趣闲聊。
“好俊俏的公子,小娘子有福气呐!”船娘停了船桨,在底下惊呼。
那些姑娘们听到后,都纷纷看向了他们,对柏清清投来羡慕的目光。
柏清清不好意思地囧了,她忙解释道:“我们只是朋友,朋友。”
“还说是朋友,你们看手都牵着不放呢!我看呀,你们是一对新婚夫妻!”船娘把二人看得明白,笑道。
柏清清才意识到,一路上都还牵着明月的手,她骤然缩手,放开了。
他比她更快,重新拾起她的手,十指相握,牢牢地扣住了,再不让她放开。
“船娘,我家娘子害羞,你莫要再调弄了。”他含笑道,看向柏清清。
柏清清不看他,她低头,她无奈,她段位低,玩不过他。
“哎哟,小郎君很疼爱娘子嘛!”船娘望着岸边一对璧人,女子个子不高,但娇俏可爱,洁白的脸蛋泛着淡淡的羞红;男子颀长玉立,低头看向右边女子的眼神中,不自然地流露出情愫,二人十指相扣,含羞却自然。
船娘姨母笑,心道这不是新婚夫妻,还是什么?
他仿佛达到了目的,这才抬头问船娘:“天色已晚,不知还有吃食吗?”
“有的,有的!二位快上来。我这就给你们做!”船娘开始地摇桨。
他们二人一同上了船,坐进船蓬里。竹篾篷朴素,船身不大,只供两人坐着。里面仅点了一盏油灯,柔黄的光晕开,烧熟的茶壶水冒起白雾。
船娘掉了个头,躬身摇桨。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有好吃的?”柏清清问道。
明月抬起茶壶,给她先倒了碗淡茶,道:“从前数次经过,看那夫妻、友人坐船中饮茶吃菜,甚是愉悦。我也想着,日后带一人来试试。”
他那双眼睛低垂故意没有看她,话说得十分诚恳。这叫柏清清一时不知怎么好。
“真可怜……摸摸你。”说着,她伸手到他头顶,同情地揉了几下他的柔软发丝,不知怎么地,她想到了撸猫的触感。
他抬眼变回以往的笑,道:“现在不是有清清了吗?知音难遇、佳人难寻,有你就够了。”
柏清清缩回了手,瞅着他,神色复杂:“你能正常点,好好说话吗?”
“不能。”他轻酌一口茶,慢悠悠地放下。
“二位歇着,菜来了。”船娘进了蓬中,上了清蒸鱼。“我这道菜虽是家常,却不比绘香楼那些地方的差。鱼都是现打的,我看二位客官合眼缘,便叫外人杀了条多籽鱼,祝愿二位多子多福!”
她笑得热心,柏清清满脸黑线……船娘是不是想太久远了,不,是想太多了!
明月眯眯笑道,装得温润如玉:“多谢船娘!船娘真心善!”
船娘一听便是心花怒放,道:“二位好好吃着,还想做点什么,和我外人说就好了。”说完,她努努嘴,指了指蹲在船头、背对着他们的四旬中年人,她便走出蓬,继续摇桨。
“行了,别装了,快吃吧。”柏清清用手肘推了一把明月,自己并起筷子夹了小片鱼。
鱼肉鲜嫩,入口即化;鱼汤香浓,唇齿留香。
“好吃!”明明是一道普通的菜,却让她回味无穷,舍不得放下筷子。
他看着她认真吃鱼的模样,低低笑出声,舀了一小勺鱼籽放她碗中,调戏道:“鱼籽营养,味道鲜美,清清多吃点。”
“……”柏清清差点咽住,她咳嗽了几下,继续扒饭。
“慢点,喝茶顺顺。”他给她又倒了碗茶,嘴上还是十足的调笑。
她尝了口鱼籽,心里说着不理他,鱼籽是好吃,谁还跟吃的过不去!干饭人不讲究这些文字游戏。
“月月,你也多吃点。瞧你这瘦的,鱼籽高蛋白,大补。”她夹了一大块给他。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嘴里不忘来骚话:“清清对我可真好。”
行……柏清清对他的骚和绿茶行为,都采取装傻没听见的原则,让他对牛弹琴去吧。
等一等,她才不是牛……
享受完一道菜,柏清清也吃了一大碗饭。“清清,好饭量。”在明月称赞的眼神中,她又吃了一小碗莲子粥。
今夜算是酣足。她摸摸有点鼓出来的肚皮,兴致勃勃地说:“这家店好!下次可以再来打卡。”
他撑着手肘歪头对着她笑,他虽然听不懂她说的词语,但意思是知道了。
岸边灯火通明,入夜了还是人来人往。亮黄的灯光透过竹篾篷,照在了他绝美绝伦的脸上。随着小船徐徐漂动,忽暗忽明的俊脸,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
光线有明暗差别,也不妨碍他看她,她抚上自己吃超量的肚子,嘴里惬意地轻哼起了小曲儿。他不语,只心道她果然平生过不了吃这一关。
柏清清被他一直盯着不自在,她吞了口水,没来由地蹦出一句:“你真的不是绘香楼的头牌?”
……长这么好看,还那么贵!她又想起那赎身的钱,真是又头疼,又心疼。
她看回他,感觉刚才唯美的意境都被她打破了。
“头牌是客人们选的,我是不是无所谓,只要清清……”
“打住!我知道了!你爱我,我也爱你,好,就这样。”果然,明月这个人,怎么会不放过一刻调情的机会。绘香楼骚话一把手!柏清清十分庆幸自己条理清晰,还动作快!
明月看着她,多出分楚楚可怜,他意犹未尽地望着她,不再言语。
船行了很久,原本的摇晃感渐渐减少,她站了起来,起了尿意。
“我去问问什么时候靠岸,我想小解了。”柏清清道,正要走出去。
明月一把拉住了她,他反常地皱了眉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周围静得可怕,她有点感觉出来,太安静了,船娘的摇桨声都没了,船太稳了,就好像……停在原地了一样。
利剑嗖得一声,从头顶的船篷上刺下来,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再刺下去。七八柄剑杂乱地刺进,一次比一次深。船颤得重新摇晃,船头沉了,下来好多人。
他不再嬉皮笑脸,拉上她的手,就往船尾跑去。
才发现,他们的船之前一路前行,停在了荒无人烟的城外河中。黑暗中剑刃袭来,泛着寒冷的光,几名黑衣人从船篷跳向船尾,正待取他们二人性命。
“跳!”他捂住她的嘴,深吸一口气跳入河水中,腰间躲过一个黑衣人的剑。
柏清清进了水中,早春深夜的河水更加刺骨冰凉,她在水里咬牙一哆嗦,更想尿尿了。
那群杀手也一个个入了水,朝他们游过来。
明月单手抱着她的腰,奋力地滑水。杀手聚了过来,水中的气泡冒出了好些,远处的水花溅起,好像又有一群人跳入水中,笼了过来,人怎么比船上的还多啊!
柏清清闭眼无语,自己拿了个古早的女主角被刺杀而跳水的话本了。
这时候不是应该有一个男主来就她吗?她抬头看了一下明月,那精致的下颚线,那瘦弱的肩胛骨……觉着他甚是不符合。
算了,不如自保来得快。
她憋了尿,扶住他的腰,拖着沉沉的衣服,灵活地游了起来。
真正展现实力的时候到了!柏清清,一事无成,但却是游泳赛冠军——青少年组,市级而已。往事不堪回首!现在她有点儿伤仲永了,不过水性一直很好,水下闭气的功夫她很拿手。
游了几百米,她居然就这么甩开了杀手,后面没有一丝声响,只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检查了自己和明月身上都没有受伤,看没人再跟上后,绕过了黑绿浓密的水草。
柏清清自知不是什么女主角,明月,自然也不是男主角。
她找了处偏僻的岸边,拖着他上来了。他双目紧闭,气息浅浅,有点溺水的征兆。
“月月?”她拍了一下他,他意识昏迷。
她把他放着躺平,回想以前游泳馆里教的动作,给他胸外按压。
动作应该是对的,他却没有反应,咋办?
她没办法可以想,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对他做人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