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宴羽心里很清楚,他和?原主是不同的。
那个等待真相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他作为接替对方愿望的人,没有权利代对方原谅苏大校夫妇。
但要?说怨恨,他同样没有多?少资格。
见苏宴羽并不想过多?纠缠这件事,贺煊尊重苏宴羽的选择,没有继续深谈,转移话?题说起去解除基因伪装的事情。
苏宴羽问:“学长的体检很急?”
贺煊说:“不急。其实基因伪装药剂一直残留在身体里不太好,学弟如?果?有时间,能早点治疗最好。”
贺煊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宴羽当然不会再推辞,和?贺煊约定好时间,几天后一起前往医院。
路上,贺煊隐晦地告诉苏宴羽,苏大校夫妇在进行调职交接,这次没有前往医院。
苏宴羽听得出苏大校夫妇是担心他不自在,才特意没在这个时出现,也好让他有个缓冲。他心中轻轻叹了口气,感觉苏大校夫妇还是很体贴的,只可惜原主已经不在,没办法再给父母回应。
唯一让他还能有些安慰的就是,他完成?了原主想知道真相的愿望。
不过这其中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等到见了苏大校夫妇,他心中的疑惑可能就能得到解答了。
贺煊不知道这一茬,发现苏宴羽安静得?有些异样,还以为他是担心治疗出问题,就假装自然地靠近他温声安抚起来。
苏宴羽眼见贺煊一点点挪到自己身边,心中生出股异样,又想起之前贺煊做的那些事。
沉默几秒,苏宴羽说:“谢谢学长。学长对所有人都这么亲近?”
贺煊被问得脊梁猛然挺直,眼睛死死盯着苏宴羽,里面既有激动又有期待。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控制着说:“不是。人都有亲疏远近,我对学弟做的,对其他人不会做。”
苏宴羽心情更加古怪,视线从贺煊身上扫过,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不要?继续问下去为妙。
但他既然进了一步,贺煊又怎么会给他退回去的机会?
又向苏宴羽身边靠了靠,贺煊神情中多了几分严肃,一字一顿地说:“学弟,你在我心中和别人是不同的。我出身皇室,不管平时怎么样,都不是那种真能随意越界的人。”
所以,一旦他为谁超过那条界限,就说明那个人对他不一般。
耳根染上浓浓的红色,贺煊不好意思地住了口,但不用他继续说下去,苏宴羽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心中一时间有点震撼,苏宴羽面对贺煊难得的直白,向来八风不动的表情隐隐有些崩裂,哪怕最终平静下来,眼中照样带着?不可思议。
贺煊见他这样,心跳得很快。
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情况下,突然对苏宴羽说出类似告白的话?,但他一点都不后悔。
平时他不是怯懦的人,可苏宴羽对他太重要?,很多?时候他根本不敢越雷池一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和苏宴羽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人压抑自己太久,最后是会出问题的。
像他这样的人,前期越是平静,到了临界点时,爆发得?就越厉害。
苏宴羽显然有些意识到这点,因此在听到贺煊的话?后,没有急着拒绝,反而沉默一阵,主动给了贺煊一个暂时的答复。
“这件事情,我得?缓缓。学长应该清楚,我们之前问题太多,很多?事情都不是一句好或者不好能决定的。”他说,“我需要?时间。”
贺煊看苏宴羽到了这种时候,依然能保持平静,勉强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苏宴羽既然没有一口拒绝,还愿意考虑……
也算是好事吧。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路,直到快进入医院,苏宴羽才突然开口,向贺煊问了个问题。
“学长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因为我救了你一次?”
贺煊偏过头凝视着?苏宴羽,温柔地说:“不是一次,是两次。很可惜那时候我没能得知你的身份,不然……不,可能还是要等这么久。”
救了他的,应该是苏宴羽现在的人格,但根据调查结果?来看,苏宴羽这个人格在过去几年中一直在沉睡,也不知道是力量消耗过大,还是有什?么其他原因。
而且那时候苏宴羽是成人状态,贺煊觉得?一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才会造成?那时的结果?。
这次苏宴羽要?解除基因伪装,正好和?他一起做个体检,看看能不能治疗多?重人格。
虽然他不在乎苏宴羽是不是人格分裂,但如?果?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怎么都比病着?好。
担心苏宴羽健康问题,贺煊很快放下心中那点犹豫,态度较为强硬地领着?他去做了体检。
苏宴羽一开始没意识到贺煊安排的体检还包括精神方面,后来检查的项目多了,他渐渐感受到不对。
然而由于贺煊从头到尾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苏宴羽欲言又止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了直接问。
贺煊脸色发红,沉声说:“你战场上下差别太大,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最好还是看一下。”
听出贺煊语中真意,苏宴羽顿时有些无语。
他无奈地说:“学长,我没有什?么大毛病,这是异能影响的。”
贺煊说:“我知道。但还是检查一下才能安心。不会用太长时间,学弟稍微忍忍。”
贺煊是好意,苏宴羽再无奈,只要一想到贺煊为他做的事情,就有些没法拒绝。
不过考虑到贺煊对他的念想,苏宴羽坚持没让贺煊付钱,自己掏了检查费。
他告诉贺煊:“之前学长给我的那笔学费,我就当做感谢费安心收下了,学长以后不要?为此挂怀。”
贺煊抿抿唇,脸色突然更红了。
他轻声说:“钱你可以随便用,徽章收好。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你都可以通过徽章向皇室求助。”
苏宴羽听得一愣,眼神很快变了:“那枚徽章不是一次性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再听不出来贺煊给他的徽章不是私人徽章,那他就真是个傻子了!
贺煊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好半晌才说:“也算是私人徽章。”
苏宴羽被这个答案噎住。
也算私人徽章,就意味着它是独属于贺煊的皇室证明,这信息量太大,他是真的没想到贺煊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当时你都不认识……不,按照你的说法,我们见过两次面,但只有两次面,你就能确定都是我?”
刚才因为贺煊的话?思维有些混乱,苏宴羽没有太注意救了两次这句话,现在突然意识到,不由怀疑起来。
难道在穿越以前,原主就帮助过贺煊?
要?是这样,贺煊的好感大概是对着?原主的。
苏宴羽想到这里,微微眯了下眼,感觉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贺煊本来就怕苏宴羽误会,一见苏宴羽表情,立刻打断他的思绪。
“我很确定是你。”他压低声音,挽起袖子,露出那串黑宝石念珠,“医院人多?眼杂不方便深谈,我现在只能简单说,我可以辨别出细微的脑波差异。”
苏宴羽悚然而惊,抬头去看贺煊,只见他眼中都是温柔和?倾慕,突然就有些戒备不起来了。
他又沉默几秒,问:“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贺煊轻声答道:“十年前。”
苏宴羽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随后没再提出任何异议,随贺煊做完全部检查,进入治疗舱开始解除基因伪装。
贺煊就坐在他身边陪着,在他闭上眼睛前小声告诉他:“不要?怕,没有任何危险,你一觉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苏宴羽知道以贺煊的权势和能力,就是他绞尽脑汁估计也逃不出去,淡淡一点头,就闭上了眼睛。
几分钟后,治疗开始,苏宴羽陷入沉眠。
贺煊在一边凝视他很久,心中升起一股无奈。
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打消苏宴羽对他的质疑?
不管苏宴羽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他都不会伤害苏宴羽的。
安静在一边作陪几个小时,苏宴羽从沉眠中醒来,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虽然身上没有太明显的变化,但也没有任何不适。
心念电转,他脑中生出好几个猜测,但一看贺煊关切的眼神,又一下被压了回去。
这间医院依旧只有医生和?贺煊,没有任何被调动过来的其他人手,几乎是明明白白昭示着?贺煊的诚意。
苏宴羽揉了揉额角,趁医生去取他的检查报告,低声问:“之后去哪里谈?”
贺煊含笑说:“学弟要?是信得?过我,线下对战台如何?”
苏宴羽自觉没有选择余地,点点头算是赞同。
等体检报告送到他们手中,贺煊和?苏宴羽各自看了一遍,确认苏宴羽确实很健康,两人才从医院离开,直奔贺煊所说的对站台。
专门开了一间切磋房间,两人走进去,找了个地方坐下。
贺煊说:“这家对战馆属于皇室,经常有皇室成员来谈生意。”
换言之,就是保密级别和安全级别都非常高,对于皇室成员而言,是非常好的聊天交易场所。
苏宴羽扯了扯嘴角,点头示意明白。
贺煊叹了口气,说:“学弟,你不用紧张,我真的……我对你只有……”
他磕磕绊绊说了半天,都组织不出更合适的句子,想了想,最终决定将他的遭遇如?实告知苏宴羽。
苏宴羽穿越前家庭并不和?睦,父母结婚很早,爷爷奶奶因为不喜欢他母亲,对他也非常冷淡。在他父母因病死亡后,他爷爷奶奶和叔叔小婶对他态度愈发糟糕,以致他过早接触到人情冷暖,渐渐在邻居的闲言碎语中养成了一张冷淡脸。
因为这段过去,苏宴羽对人的恶意善意其实很敏感,他听完贺煊的描述,确实没从贺煊身上发现任何恶意,也没有从那些话?里听出什么不对。
不过十年前这个节点实在太遥远,那时他也就是个初中生,贺煊的描述和他不符的地方很多?。
贺煊摇摇头说:“我确定就是你。”
他将手上那串黑宝石念珠递给苏宴羽,让苏宴羽细看。
“你对这串念珠有印象吗?当时你把它送给我时,它还不是这样,是比较稀有的木质。”
苏宴羽握着念珠,有些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星际时代宝石矿不少,大约不如?地球原生物种少见,因此木质有可能挺稀有。
想到这里,他忽然意识到这串念珠的真正来源。
作为一个画手,苏宴羽对纹饰有一定敏感度,记忆也更为深刻,很快确定念珠上的梵文和?雕花他确实见过。
——那大概是在穿越三四个月前,他在西藏采风时看到的。
没想到这串佛珠居然来自自己,苏宴羽摩挲着一颗颗被把玩的圆润的珠子,眼神有些沉。
贺煊笑了笑,说:“确实是你。十年前我还小,你不记得我……可以理解。”
苏宴羽抬头看向他,没有将念珠还回去,只说:“我以为我当时是在做梦。”
西藏那个地方,传说向来多,有很多?去旅游甚至朝圣的人,对那个地方都有些浪漫的幻想。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苏宴羽说不上对那里有多?喜欢,但他本身作为画手,想法就是比较多?的,也不止一次做奇奇怪怪的梦。因此在梦中救下贺煊,他的反应不是惊恐,而是平平淡淡的“哦,我做了个梦啊”。
做梦嘛,当然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而且苏宴羽对那个梦记得?也不甚清楚,当然就没往心里去。
苏宴羽摇摇头:“没想到会是这样。”
贺煊说他两次灵魂波长是一致的,那么他上一次到底是以什?么形式存在的?
这串念珠又是怎么回事?
贺煊说:“研究院也没有结论。不过你不是多重人格,会有这样的奇遇,可能也算是转世?重生,只是之前没有想起上辈子的记忆。”
不用苏宴羽多?说,贺煊就给他找好了借口,既没有趁机询问他古地球情况的意思,也不打算让其他人知晓苏宴羽的来历。
苏宴羽从他举动中窥破他的想法,捏着佛珠愣愣地坐在贺煊对面。
贺煊对他太好了,好得都有些不理智了。
面对这种善意,苏宴羽觉得?……他受之有愧。
贺煊认真地说:“不,你不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深刻的意义。”
在无数个日夜里,他只有想着母亲的遗容和苏宴羽的身影,才能获得?平静与安眠。
没有苏宴羽,他过去的人生就是一片灰暗。
苏宴羽坚持说:“我没有做什?么,贺煊,你要?理智。”
贺煊说:“我很理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不要?否认我的感情。”
苏宴羽皱了皱眉:“我没否认你的感情。我之前就说了,这件事对我来说太突兀,我需要?一点时间接受。我是说,你作为皇储,不该太感情用事。”
贺煊点头:“我知道,但我不是感情用事。你大概还不清楚,贺家人当中,不是没有过实力不济、只能靠婚姻为皇室寻找足以统领军部的伴侣的人。对于贺家人来说,伴侣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对皇室成员的安抚,更在于对皇室成员的规劝和?扶持。”
所有皇室成员的伴侣,身上都有着?规劝爱人的义务和权利,这是贺家人保持清醒、维护实力的方法之一。
对贺煊而言,世?界上再没有一个人会比苏宴羽更合适,因此他对苏宴羽的偏爱和依赖,在皇室成员眼中还真不是减分项。
苏宴羽哑口无言,好半晌,终于找出一句话:“你心里有数就好。让我缓缓,等我拿定主意,再说之后的事情。”
贺煊没有逼迫苏宴羽,只说:“我会给你时间考虑。希望最后我得?到的答案……不要?太坏。”
苏宴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和?贺煊一起回了寝室,大半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都睡不着?。
贺煊今天带给他的冲击太大,大到他几乎没法好好思考的地步,确实让他非常为难。
但实话?实说,贺煊对他这种偏爱和依赖,感觉不算坏。
细细回忆着?前段时间两个人间的相处,苏宴羽觉得?,还是要和?贺煊分开一段时间,才能更好地看清内心。
正好这段时间比较忙,既然准备三十二晋十六强的淘汰赛,还要?考虑苏雨泽那边的事情,他确实没时间把精力全放在贺煊身上。
贺煊本身是个很自觉的人,在苏宴羽面前胆子又不大,即使当时因为环境关系一鼓作气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事后他又怎么可能不忐忑?
但他不后悔就是了。
他很清楚,如?果?不和?苏宴羽说清楚,苏宴羽会一直把他当做上司,绝不会和?他有任何超出界限的发展。
现在这样勉强算是不破不立,贺煊觉得?,他等得?起。
于是这一等,贺煊就从三十二强淘汰赛等到了十六晋八淘汰赛,直接被同为十六强的贺韬狙击。
与此同时,苏宴羽再一次与勉强进入十六强的苏雨泽相遇。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一场,四人都势在必得?,绝无妥协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九徒婿雄起了。
九徒弟:他也就这点能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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