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技术员为人有点耿直,但并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至少他知道,有些消息不该从他嘴里吐出,因为他照顾不了他们殿下的心情。

贺煊知道自己手下的技术人员都不太擅长交际,胖技术员一开始欲言又止,最?后让他去找皇帝陛下,他也没觉得有什么,道过谢就去联络自己的父亲了。

苏宴羽从胖技术员的表情中看出端倪,拒绝了贺煊一起走的提议,等贺煊离开才仔细询问起来。

胖技术员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

“已经过世的皇后陛下,就是殿下的母亲,似乎是死于蓝幽灵的阴谋。之?前,就是我刚破解蓝幽灵防御系统的时候,蓝幽灵现任首领和他的哪个手下提起过,但我?反应比较迟钝,当时没有听出来他们意思。”

他说到这里,语气十分懊恼。

“后来我反编译资料的时候注意到了,一下就被吓懵了,急着找殿下,没找到人才想起来还能直接报告陛下。我?太粗心、太莽撞了。”

苏宴羽眼中染上几分讶然,但他马上就想明白胖技术员堪称歪打正着,认真地安抚胖技术员几句,若有所思地回自己房间准备安慰贺煊的东西去了。

不出他所料,贺煊从自己父亲口中得知母亲死亡的真相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一个人呆了好几天,直到第三军主力准备回大本营、实习学生必须随行,贺煊终于露面了。

苏宴羽见他外表还算整洁,就是精神不大好,脸色也有点发白,干脆走过去捧住了他的脸。

贺煊眼中闪过一抹欢喜,只觉得心里暖呼呼的,有点瓮声瓮气地开口:“宴宴,你——”

苏宴羽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感动的发?言:“停,你几天没睡了?”

贺煊一哽,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

苏宴羽余光扫到远处有人好奇地打量过来,半点也不在乎那些目光,捧着贺煊的脸将他的头向下压了压,动作温情,语气却更加严厉。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不应该不顾自己的身体。你父亲和母亲感情一直很好对吧?现在他心里肯定也很难过,你再这样,他还?要耗神来照顾你,你觉得他身体能吃得消?”

说到这里,苏宴羽顿了顿,又说:“再说,你这样,我?也会担心。”

贺煊睁开眼,怔怔地盯着苏宴羽的眼睛看了一会,低低嗯了一声。

“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我?会尽快调整过来。”

苏宴羽见他这样,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语气一下就软了。

“你难过,我?理解,不过我?这几天看了资料,个人感觉如果只是蓝幽灵星盗团,他们没有那个能力成功算计帝国的皇后和将军。贺煊,你想过没有,你母亲的仇人可能还没有被找出来,她的在天之?灵可能还得不到安息?”

贺煊表情微微一变,眼神中充满了憎恨:“我?想过,我?父皇也猜到了。”

苏宴羽说:“所以你要赶快振作起来,和你父亲一起找到这个人,为你母亲报仇。”

和贺煊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苏宴羽渐渐了解他,知道对于别人而言,在这种情况下被施加压力是非常危险的事?,但对于贺煊来说,却是正好相反。

贺煊不怕精神紧绷,因为母亲死亡的梦魇压在他心头多年,他一直惦念着,只有真正找到仇人,才能有一个突破口,供他宣泄这么多年来积累下来的情绪。

要知道,一个人被负.面.情.绪压抑的太久,一定会给他的未来造成非常糟糕的影响。

只有让贺煊从过往的痛苦中走出,他以后的人生才不会被懊悔占满。

苏宴羽想得没错,贺煊现在确实急需发?泄。

他听到苏宴羽的提议,眼神也跟着变了,抿着唇郑重地点点头,看起来是彻底想清楚了。

苏宴羽难得柔和地笑起来,又温声安抚了贺煊几句。

贺煊垂着头,小心在苏宴羽唇上亲了亲,再一次道歉。

“是我不好,让你为我这么担心,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其实我?父皇和我?母后感情很好,在我母后去世以后,他的身体就渐渐没以前好了。虽然他在我面前总做出一副他很好的样子,但我?知道,他比我?更想母后。”

贺煊说到这里,眼神有些复杂。

他知道,他的父亲一直很疲惫,两鬓甚至有了斑驳的白发,但对于一个星际人而言,他父亲的年纪明明处在最好的时候,身体情况也应该维持在巅峰时期,可事实却与理论大相径庭。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有很多,不管哪一个说出来,都能让贺煊感到难过。

“我?想担起自己的责任,想让他……轻松一点。”贺煊如是说。

他这句话声音实在是太轻了,轻得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

但苏宴羽还?是听清楚了,忍不住主动亲了亲贺煊,眉眼间笼上一层朦胧的笑意。

“你父亲如果知道你有这个心,一定会很高兴。”苏宴羽说,“你如果打算寻找害死你母亲的凶手,不要一个人折腾,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我,都可以帮你。”

贺煊心里更暖,伸手环住苏宴羽,把头埋在他的脖颈间,含混地答应一声。

苏宴羽手指从他发?茬里抚过,眼神有些深:“我?不是安慰你,只是觉得,或许我的确能在这件事情上帮到你。”

贺煊动作一顿:“什么?”

苏宴羽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身边就能让我?的异能获得增幅,但你知道,我?的能力其实不只在异能方面。”

贺煊眼睛立刻亮了:“直觉?”

苏宴羽说:“对。”

虽然还不清楚他和贺煊之?间的异能共振是怎么回事?,可只要用对了地方,原理到底是什么样就都不重要了。

贺煊想了想,觉得是这个道理,从苏宴羽颈边抬起头,站直了身体,郑重地请求苏宴羽的帮忙。

苏宴羽知道他会这么做,不是为了什么仪式感,而是作为一个儿子,他肯定要为自己的母亲报仇,这个请求,当然也是出于为人子?的立场,与其他无关。

苏宴羽能够理解他的想法,同样郑重地应下他的请求,并表示他很怀疑贺萧一家。

“我?总觉得,他们家应该不是从他们两个起才开始布置这件事,或许往他们祖上查一查,能找到更多东西。”

贺煊沉声说:“我?也觉得是他们。”

不过光觉得是没有用的,贺萧一家再怎么样,都是皇室成员,哪怕目前已经有证据表明他们犯了叛国罪,照样不能就此指认戚皇后是他们一家害死的。

苏宴羽觉得,等他们回到首都星之?后,绝大多数经历应该都会集中在这里。

贺煊听心上人这么说,心中是熨帖的。

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只静静抱着苏宴羽到集合上第三军主力驾驶的战舰,才带着满腔不舍和苏宴羽分开。

苏宴羽好气又好笑,好在贺煊这会看起来是恢复了精神,他就没有多想。

直到接下来几天,贺煊又一次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肯出来,苏宴羽猛地意识到,杀母这种深仇大恨对贺煊造成的影响已经根深蒂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他该不会是在自己搜寻证据吧?”苏宴羽皱起了眉。

担心贺煊熬坏了身体,苏宴羽和长官确认了一遍实习已经结束,他们这些学生可以在备用星舰上自由活动,才在当天晚上拎着枕头敲开了贺煊的房门。

果不其然,就和苏宴羽想象的一样,贺煊窝在屋子?里不是在颓废,而是拿着胖技术员反编译好的资料一点点搜寻证据。

苏宴羽往他的桌子?和光脑上扫了一眼,又瞅了瞅贺煊眼睛下面的青色,心里的火一下拱了起来,落在贺煊身上的目光都带上一股冰冷。

“让开,我?要进去。”他强压着火气说。

贺煊愣了一下,耳朵上泛起一抹粉色,不由自主低下头,把苏宴羽迎了进去。

“宴宴,你怎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不大好意思地问。

苏宴羽凉凉地说:“我?为什么这个时候来,你心里没点ac数?”

贺煊被噎得脸色也跟着泛起红,胡乱点点头,沉默几秒,诚恳地道了歉。

“我?只是想着如果能早一点找到证据,妈妈就能早一些安息。我?不该不顾自己的身体。”

苏宴羽被他气笑了:“贺煊,你这是诚恳认错、坚决不改是吧?前几天你也说自己知道错了,结果你还?敢犯!不但敢犯,还?敢对我?说谎?!”

贺煊没想到苏宴羽能看出来,怔怔看着苏宴羽好一会,慢慢别开了头。

“对不起,我?撒谎了。我?睡不着。”

之?前答应了苏宴羽要保重身体,他每天晚上都在努力逼迫自己睡觉,可这基本没有用处。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会想起妈妈,想起妈妈去世后几乎崩溃的父亲,想起在动乱中无辜丧生的舅舅,所以自得知真相起这么多天来,他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听到他这么说,本来十分生气的苏宴羽心又软了,反手关上房间门,阻挡住隐隐约约的窥探视线,一手按在贺煊背上,将他往床边推。

“你不要这么紧张。”他边推边对贺煊说,“还?有我?,我?会陪着你,帮你搜寻线索。”

贺煊低声答应一句,还?没和苏宴羽说明自己的情况,就被苏宴羽下一句话吓得呆在原地。

苏宴羽说:“不只是寻找证据,睡不着也可以来找我。我?难道不是你男朋友?”

贺煊被这一句话说得面红耳赤,瞪大眼睛看着苏宴羽,整个人都好像要烧起来了似的。

他讷讷地说:“我?、我?、不是,你当然是我男朋友,但是我、我?——”

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贺煊话说不下去,脸红得几乎要冒烟。

苏宴羽有点诧异地扬眉打量他几眼,心说明明是个喜欢打直球和脑补的人,看不出事到临头,居然能纯情到这个地步。不过纯情总比经验丰富好,他不会嫌弃他的男朋友纯情。

随手将枕头扔到贺煊的床上,苏宴羽不甚在意地说:“双人床,我?也能睡下,怎么,不欢迎我?啊?”

贺煊连忙说:“不是,欢迎的,就是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苏宴羽扭头看向贺煊,发?现他现在满脸通红、眼睛亮晶晶,似乎已经想到了很久远的未来,嘴角顿时一抽,没好气地哼笑起来。

“早什么早?婚结了吗?证领了吗?什么都没有你还?想开车上路?你爸知道你这么不遵守法律法规吗?啊?”

贺煊又是一呆,蔫蔫地低下头,脸色也没那么红了。

苏宴羽呵了一声,在床边坐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上下打量着贺煊。

“男朋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赶紧把澡洗了,你就能体验豪车试上路的爽感,你自己考虑一下要不要抓住。”

贺煊脸色腾得又红了,他犹犹豫豫地看了看苏宴羽,又看了看自己还?在播放资料的光脑,踌躇好几分钟,最?终咬咬牙关掉了光脑,去盥洗室收拾自己去了。

苏宴羽目送他走进盥洗室,等他面红耳赤地关上门,脸上表情才渐渐淡去,视线从光脑上略过,觉得现在提前见个家长也不是什么坏事。

反正时机合适。

这个念头在苏宴羽脑中转了几圈,等贺煊洗完澡从盥洗室出来,他马上收敛起来。

而贺煊换好睡衣,看苏宴羽还?穿得严严实实,就小声地问无言语要不要洗个澡换个衣服。

苏宴羽说:“行吧,我?去洗澡,你老老实实躺那儿等我?。”

贺煊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烧着了,心里别别扭扭地想,他家宴宴好主动,真是让人不好意思,但双腿已经很自觉地迈开,三两步走到床边躺了上去。

苏宴羽啼笑皆非,没有继续吓唬他,从自己枕头下面拿出睡衣去了浴室,留贺煊一个人躺在那想着心事?。

其实贺煊现在心情十分混乱,一会是“宴宴这么主动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在上面”,一会又是“今天要是生米煮成熟饭那什么时候去领证”,脑补来脑补去,等苏宴羽从浴室出来,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万一他也能有后代,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苏宴羽被他惊人的想法镇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你还?真的考虑到生孩子的事?情了?”

贺煊咳嗽两声,眼神游移着说:“你要是喜欢在上面,我?都可以。”

苏宴羽:“……”

苏宴羽:“贺煊,虽然现在是晚上了,但麻烦你不要做这样的梦行吗?谁要在上面?上面那么累,你舍得我?费劲?”

贺煊哽了一下,但求生欲极其强烈,立刻就说:“当然舍不得!体力活我来做。”

苏宴羽哦了一声:“你要是连这点体力活都做不好,我?找你有什么用?反正我找男朋友不是为了自己费劲的。”

贺煊连声说自己错了,心里琢磨着,这明明是在道歉,但怎么越说他越高兴甚至还有点美滋滋的呢?难不成是他家宴宴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

小心觑了苏宴羽一眼,贺煊很不好意思,甚至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苏宴羽才不管他害不害羞,看他已经不老想着戚皇后的事?情,说了一声按掉了灯光,自己也躺下了。

贺煊本来还在脑内跑马,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床垫凹下去一块,猛地就感觉到一阵紧张,身体一下僵住,瞪大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整个人像一块石头一样,动都不敢动一下。

生怕就这样冒犯到自己的心上人。

他紧张得要命,苏宴羽却没有体谅他,稍微躺了两分钟,觉得姿势有点不舒服,一翻身就把贺煊当做抱枕扒了上去。

贺煊被吓得都快懵了,磕巴着说:“宴、宴宴。”

苏宴羽呵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感受了一下他结实的腹肌良好的手感,故作?冷淡地说:“大半夜的,瞎喊什么,赶紧睡觉。”

贺煊不敢反驳:“哦。”

苏宴羽忍着笑,把头靠近贺煊,在他肩膀边上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稍微蹭了蹭调整了一下角度,就闭上眼睛休息了。

贺煊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只觉得从身上传来的温度让他心里都是烧的,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一时间竟是真的把戚皇后的事?情放在了后面。

不过,他本以为被苏宴羽这样抱着,他这一夜都会睡不着,可不知道是不是苏宴羽给他的感觉太过安心,没过多久,他就陷入了梦乡。

这一晚,他总算是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醒来,苏宴羽看他精神好了很多,十分满意,不等他反应,就拿上枕头扬长而去。

贺煊抱着被子一脸凌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莫名其妙颠倒过来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一直走神到了早饭时间,被贺韬拦住才反应过来。

“你有事?吗?”他问。

贺韬满脸狐疑地盯着他看了好久,才说:“我?怀疑你无证开车上路,但我?没有证据。”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白天事有点多,更新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