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觉得自己早该明白的。

对方救过自己一命自己想报恩,拜入主阁后成为对方的师弟,整天黏在他的身后像一条小尾巴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无论自己干什么,都比不过早就相识,可以同他一起练剑之人,那个他愿意舍弃生命去保护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宋远看着裴天问:“裴天,你选呢?”

不知为何,裴天突然觉得自己眼睛有点进沙子了,他也偏头看着宋远笑了起来,原本就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现在亮晶晶的,像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他说道:“我也选苏泽何。”

说完,宋远眼中的情绪顿时深邃了几分,待裴天想要看清时,宋远就移开了视线。

于是刘长老就骂骂咧咧地把苏泽何放了,临走之前还不忘威胁道:“别耍什么花样,你回去之后就把魂灯给我带来,否则宋远他们就别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待苏泽何走远后,宋远和裴天分别被捆在了一起,二人无话。

最后还是宋远先开了口,二者间神识交流没有阻碍。

宋远:“现在你先尝试着把绳子解开,刘长老现在还在将信将疑,我们等他彻底怀疑起来时再开始行动。到那时我会给你一块玉佩,玉佩上有一道化神期的阵法,可以护你平安。”

裴天问:“那你……那如果坚持到有人来救我们了呢?”

宋远:“如果有人来了,我们先假装服从交换,等你安全后我自会动手杀了他们。”

“即使保住了翡玉,刘长老之辈也不能留。”宋玉解释道,“在楼阁塌陷之前,他们已经入了魔残害了无数无辜之人,只不过我没有料想到魔修居然出自方修阁内部。”

宋远向来心思缜密,他还在同裴天交待着逃跑的计划,但裴天的心思现在没有放在这件事上,他微微偏头看着宋远。

大约是夜晚给了裴天勇气,他忽然打断宋远道:“宋远。”

“嗯?”

对方明明就在身边,但俊秀的眉眼在月光下却越发显得清冷遥远。裴天半阖着眼,鸦羽般的睫毛微颤,他轻声道:“我喜欢你。”

奇怪呀,明明是告白的话,裴天的心却揪了一下,陌生的苦涩从指尖一直往上蔓延,来势汹汹地冲进了心里。

宋远眼神越发深邃:“我知道。”

正当宋远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远处出现了一些人影,等看清来人时,刘长老冷笑:“没想到阁主,二阁长老,五阁长老都来了,这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除了长老,这几阁长老的大弟子们也都来了,裴天定睛一看蒋思煜也在其中。

五阁长老姓沈,脾气十分火爆:“没想到我平日里被糊了眼,认贼做兄弟,今天我可要好好教训你一顿。快把宋远和裴天放了,否则少不了你好果子。”

刘长老:“少废话,你们先把魂灯给我交出来,我再放人!”

五阁长老向来说话直来直去:“什么魂灯,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裴天一听这话暗叫不好,只见刘长老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转显然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他阴冷冷转身朝裴天道“你骗我”。

宋远和裴天的绳子已经被他们悄悄地解开,刘长老一步步逼近裴天,裴天一步步向后退去,但说话间刘长老就动手了。

无数黑影从天而降,一团团黑气直指裴天命门,正当裴天已经走投无路只能绝望地闭上眼时,手突然被谁握住了一般,温热而有力,紧接着手心里就多了一块玉石。

下一秒,四周凌空而起的黑影被一道剑光凭空斩碎,原本漆黑得如同黏稠浆泥的黑夜突然出现了一道光,光越来越亮,晃得人们不得不闭上了眼,等众人再次睁眼时,宋远的剑已经架在了刘长老的脖子上,泛着阵阵寒光。

众人还没有缓过劲来,宋远淡淡瞥着刘长老:“说吧,遗言。”

……

一切变化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四周静悄悄的,连空气都仿佛停滞了。

面对压倒性的局面,没想到刘长老却大笑了起来:“好啊你个宋远。”

“那么多年了,自从老夫入了魔杀了人,无数人曾经跪着求老夫让我不要杀他们,但最后都只留下了一地的猩红。”

“那时我就在想,老夫会怎样死去。”

“是如同杀鸡杀狗杀牛那样被人一刀封喉,还是心狠手辣如我辈,在被人折磨中一点一点地死去。”

裴天离宋远二人最近,他隐隐约约觉得觉得刘长老有问题,但转念一想阁主他们都在,应该无什么大碍。

刘长老:“如今看来,死在你手里老夫不亏!”

说着只见他在众人见不到的角度阴冷一笑,裴天暗叫不好,身子比大脑先行动了起来,他立即便往宋远的方向扑去,紧接着刘长老就自爆了修为。

元婴期自爆可不亚于化神期的致命一招,连阁主的脸色都变了又变。

但一切都是发生在一瞬间,谁都来不及了。

宋远本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连刘长老自爆都没有改变他任何神情,仿佛早就预知了一切。但看到扑过来的裴天时,他却神色猛然一变,呵斥让裴天别过来。

“砰——”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云霄,阁主和众长老同时出招,宋远一只手提剑帮裴天抵御,另一只手想要拉住他的衣角,但真的来不及了。

即使宋远已经够快了,各长老甚至用上了本命法宝帮忙抵御,但裴天还是冲到了宋远的面前,帮他抵挡了大部分的冲击。

宋远眼睁睁地看着裴天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在了自己面前。

鲜血流了一地,似乎有两滴飞溅到了宋远的脸上,宋远指尖轻轻碰了一下便像触电一样拿开了,血是温热的,不是自己的。

万年冰山毫不慌乱的方修阁大师兄宋远如今心跳漏了一拍,突然有些慌了。

“裴天你撑住,我们现在就回去”,宋远将裴天小心翼翼抱了起来,脸色白得惊人,“你会没事的——”

“宋远……”裴天叫道。

“我在。”宋远握着裴天的手微颤。

只见裴天伸出了手,一块泛着浅浅紫光的玉佩就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那道可以抵挡化神一击的阵法被封印在玉佩中,流转着漂亮的紫色。

裴天没有用它。

“宋远,我喜欢你。”

他将玉佩还给了宋远。

裴天嘴角还有血的痕迹,但他却笑了起来,眼角弯弯,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里倒映着宋远的身影。

他说:“完璧归赵。”

“从现在起,我不想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