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一次聚会上,聚会是同龄有钱人的聚会,虽然并不是什么乌烟瘴气,但也好不到哪里去,像在范律尧这个年纪的有钱人大多都是富二代,大都玩得热闹。

范律尧喜清净,便独自一人拿着高脚杯去了别墅阳台透气。

背后是嘈杂的音乐,光怪陆离的灯光,范律尧正百无聊赖地默默看着月色,随后感觉到有人靠近。

范律尧一向不喜欢别人离自己太近,正当他要转身离开时,范律尧看清了来人的脸,灵魂仿佛像电击了一样。

他一下子拉住了对方的衬衫,范律尧狠狠皱起了眉:“你叫什么?”

见此情景,裴天先是一愣,他身着白色衬衫与四周格格不入,在各色的灯光越发衬得他温顺乖巧,随即他笑了起来,露出了小虎牙,橘色的光点在了琥珀色眸子下的泪痣上

“我叫裴天。”

……

裴天出国之后,裴家搬过几次家,后来房子越搬越大,但范律尧就彻底失去了秦天的消息。

他们最后一次书信时秦天曾提到过自己去了a市,范律尧便来了a市发展。

范律尧看着眼前这人,自己和秦天分离时两人还小,样子还没长开,但不知为何,自己觉得秦天就应该长成这个样子,但却不应该是这样的气质。

秦天是热情的,是能从大街打到小巷无敌手,随时随地就像一个小太阳。

但裴天就像一个瓷娃娃,白皙的皮肤,似鸦羽般微翘的睫毛,更重要的琥珀色的眼眸纯粹无暇,不沾染世界上的任何污渍,像是从泼墨画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所以即使他们再像,范律尧也并不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他自己经营的公司只用了三年便上市了,其中有原因不乏是范律尧看人天赋很高

裴天身穿白色衬衫,长着一副清纯大学生的脸,范律尧一眼就看到了对方在手腕处的纹身,不过图案很小,看上去像是一只小巧的猫咪,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应该是一个艺术生,但秦天最头疼的便是艺术。

范律尧摇了摇头:“再怎么像也不是他……并且秦天现在应该还没有回国。”

但即使没有系统,裴天一眼就认出来了范律尧,他话刚说出一半“你好,你——“,系统就给他提出了警告

系统:“检测到小世界的波动。裴天,以后你不能告诉范律尧你就是秦天,否则你会加大该波动,甚至会影响到小世界的发展。”

“而根据总部的规定,波动加大后,你就会因此受到惩罚。”

这种事裴天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一向不抓重点:“会加大小世界的波动——”

“那要是范律尧自己发现我是秦天怎么办,这也会影响到波动啊,我还会有惩罚吗?”

系统:“……不会。因为如果是范律尧自己发现,波动就不是你主动干扰产生,总部就不能惩罚你。”

“懂了!”裴天一下子眼角弯弯

系统:“……”总感觉又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

范律尧不可能听见系统和裴天的对话,他就眼睁睁地看着裴天原本装着三分漫不经心琥珀色的眸子,看见自己时一下亮了起来,眼中的高兴藏都藏不住。

范律尧见过无数次这样的眼神,在别人对自己述说爱慕时,在他人向自己表白时等等,范律尧对此都漠不关心,但唯独这一次,恍惚间范律尧觉得自己心快速跳动了一下。

等回过神时,范律尧又恢复了淡漠的神情。

他皱着眉头想:太像了。

很快,范律尧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他松开了对方衣角,朝裴天伸出了手:“我叫范律尧。”

“屋子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有兴趣坐下来喝一杯吗?”

裴天从聚会开始便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范律尧,范律尧和小时候区别很大,但一直长得很好看,在一群不知进步每天花天酒地富二代中鹤立鸡群,从聚会一开始裴天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对方,但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和对方搭话。

虽然对方好像没有认出自己,但面对范律尧的主动邀请,裴天很高兴地同意了。

裴天害羞地笑了笑:“我刚从国外回来,家里的人让我来聚会里多认识几个国内的朋友,但我也觉得屋子里很闷,所以就出来了。”

两人交谈的时间不长,一人一句,氛围倒是意外地融洽。

很快,范律尧知道了裴天初中就出了国。

范律尧旁敲侧击问:“你家里还有其他人也出国留学了吗?”

裴天认真想了想:“我一个远房的表哥,他也是初中去的国外,到现在也没有回国。”

范律尧还想问一些细节,但裴天说自家表哥学的是工商,但他自己出国读到高中后裴家把他送去学画画,所以自己也不太清楚。

听到裴天这样说,范律尧眼中晦明不定,他喃喃:“哦,学画画的。”于是他更加否定裴天可能是秦天的想法。

说来也巧,初中之前裴天最讨厌的就是画画,黏糊糊水彩颜料沾到手上的感觉让裴天感觉到不适,但有时人总会发生一些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不同的颜料混在一起,一开始还能看出本来的颜色,但加的多了,不知道从何时起颜色就彻底发生了变化。

这些范律尧并不知情,他半阖着眼心里想:“秦天最讨厌的就是这些。”

现在一说到画画,裴天的眼睛里也是亮晶晶的。

“我最喜欢的是胡斯恩高的窗,我认为艺术是抽象流动和线条构成的,依照视觉平衡感来分割图像,最终用色块的形式表现出来。”

“……”

“他们流派在绘画前对图案进行了大量的思考,前卫而勇敢,只表示物体最本质的的特征。”

说到这,见范律尧很久没有开口,裴天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有些无聊,但现在好多人都不太喜欢抽象派。”……也不喜欢这些。

范律尧摇头,他开口道:“胡斯恩高后期作品开始减少色彩的使用,主色仅仅保持黑白的灰度风格,更加前卫起来。”

裴天闻言一惊,他立即抬起了头眼中全是惊喜:“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些——”

范律尧:“不,我只是有些惊讶。”

“胡斯恩高作品受宗教影响很大,有很多都在探讨关于生命与死亡,未来和永恒,所以有点绘画会显得太过沉重,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士东桑河都派,代表浪漫理想和自然这一类的流派。”

裴天问:“为什么?”

范律尧:“因为你的手腕。”

裴天将袖子挽起,露出了那里藏着的一只小黑猫。

裴天介绍道:“这是我高中的时候收养的一只流浪猫,当时在国外已经呆了很久了,但仍然不能习惯只有一个人的日子,正好有一天下雨我忘记关窗户,它跑了进来对着我喵喵叫,像是饿坏了的样子,于是我便收养了它。”

“它性格很好,也陪了我很久,只可惜后来因为流浪期间的旧病发作去世了,等它安乐死后,我就找人在手腕处绣了一只它,觉得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它会陪着我去更多的地方。”

说到小猫时,裴天眼中散着破碎的光,像是月光下平静闪着波光的朦胧海面,漂亮得让人心疼想要呵护。

范律尧心头一动,他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些什么,甚至想要伸手去抚摸一下眼前人的头顶,抚慰他的情绪。

很快,裴天就恢复了过来,他笑道:“……但我还是不知道这和我的小猫有什么关系。”

范律尧也笑着开了口:“士东桑河都派描绘自然风光,用热情大胆的颜色书写对自然的喜爱,他们学习各个流派,将古典和写实结合在了一起,带有理想化地创作一切。”

“热情浪漫也是他们的一切。”

“……热情浪漫”

裴天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

背后是聚会人们的觥筹交错,人们喝红了脸来回喧闹,唯独月光是清冷的,阳台这里是静谧的,裴天惊喜,居然能够在这样的聚会上遇到一个能同自己交流艺术流派人。

范律尧半阖着眼:“所以,我以为你是士东桑河都派。”

“不过,无论是士东桑河都派还是胡斯恩高,虽然可能与你的外表不符,但我猜想你的画一定是勇敢而前卫的。”

听范律尧这么一说,裴天现在眼中已经不止是惊喜了。

“你的确说对了,我自己的画派是士东桑河都派,但我喜欢胡斯恩高”,难得遇上一个知己,裴天开口道:“过几日本市有个画展,手里正好有两张票,你想要去吗?“

裴天怕范律尧不敢兴趣,认真介绍道:“是达拉里·丹的画展,以绘画时色彩独特的画风而出名,色彩并不依附与现实,而是存粹的艺术冲突。”

“这票可是很难求的。”

裴天还在认真介绍中,但范律尧心中想的可不是这些。

裴家在b市的房地产事业正做得如日中天,裴天是裴家唯一的一个孩子,范律尧的公司现在虽然已经走上了正轨,但仍然需要大量的投资,正是缺钱的时候。

……再加上这张脸。

想到这,看着对方眼中小心翼翼想要藏起来的爱慕,范律尧唇角勾起了弧度:“好啊。“

“是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