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中。

方星剑和宫无忧很快便回了鬼媚的家。

见到他两人,阿奚忙追到身边,急切问道:“方大哥!你们怎么回来了,鬼媚呢?”

方星剑解释完情况,周云逸面色就垮了一半,恨不得戳开宫无忧的脑袋。

“要是跟着她一同去该多好,说不定她能听进你们的话。”

阿奚拉开周云逸,安慰道:

“这也不难,等到时候她□□出去,我们跟在后头不就行了吗?”

周云逸摇摇头,解释道:

“有次我找了数百路人守在每一道墙下,本以为能拦住她,可没想到最后这府中竟让凭空生出新的围墙,这个办法行不通的。”

“就算是父母以死相逼,她也会想方设法□□出去,找到卫迟秋和他共度良宵。”

众人无言,皆是面露难色。

方星剑捏着玉佩,忽的开口冷道:

“鬼媚已经知道卫迟秋家中有妻子,为什么还想要和他在一起?”

阿奚听声也点点头,一时间恍然大悟,拍了拍手:

“就好像花楼里的客人,和姐姐们喝花酒时就常说些天长地久的话。”

“家中已经抬了十七房小妾,却说只属意姐姐,让姐姐等他来赎人。”

宫无忧忽的探出头,接话道:“那他来了吗?”

阿奚嘬了个牙花,不满都写在脸上,鄙弃道:

“他们那种人,第二日就换了个姑娘,照样说一套话。要真赎人,整座花楼都得让他买回去。”

“还好花楼中的姐姐们都见惯了,倒也不放在心上。”

宫无忧默默的垂头,也没有跟着搭话。

方星剑摩挲着玉佩,思考了半晌。

“不如直接让鬼媚看到卫迟秋那副嘴脸?”

周云逸眼睛倏地一亮,赞许的点头道:

“倒是可以尽全力一试。”

他两句话安排好众人的人物,鬼媚便闷闷不乐的从外头回来了。

或许是被宫无忧的话伤了心,看也不看两个丫鬟,敷衍的行完礼便要回房。

周云逸拦着她:“媚儿,你娘身体不舒服,你扶她回房休息一会儿吧。”

阿奚瑟缩的坐在太师椅上,听见话忙假作咳嗽,话也说不出口。

鬼媚虽然识人不清,但对父母还是十分体贴尊重。听见母亲的话,便乖巧的走上前去,领着母亲回了房。

即使阿奚母亲一路上都是颤抖的。

堂堂鬼城之主,扶着他回房,能压制住不当场尿裤子,阿奚已经尽了全力。

周云逸看他两人消失在拐角,突然想起什么,看了眼方星剑,迟疑道:

“虽然这法子挺好,但是你怎么能算准时间,让卫迟秋正好能戳破自己的谎言呢?”

“若是他说完却错过了鬼媚......”

宫无忧弯翘的睫毛眨了眨,取下一枚发簪,在上面轻轻点了一下。

发簪立马发出声音:“若是他说完却......”

周云逸瞪大眼睛,惊讶道:“储声法器!”

储声法器在魔域和人间界都不算多么厉害的法器,只是他没想到会有人随身带在身上,还不被幻境的屏蔽影响。

要知道,就连方星剑的长剑都变成了毫无伤害力的玉坠。

宫无忧没有说话,只笑了笑便插回发簪。

****

某破旧小酒楼。

上一个幻境,卫迟秋把落脚点透露出来,方星剑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人。

他仍旧一副衣冠楚楚的少年俊才模样,坐在大厅的窗边,白扇轻摇,读一本泛黄古书。

只有在鬼媚的眼中,方星剑和宫无忧才是平平无奇的婢女,在别人的眼里,他们都是原来的容貌。

艳绝天下的女装剑修和剔透玲珑的鲛人。

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甚至不需要去到卫迟秋面前卖弄美色,他就已经远远开口,客气笑道:

“两位坐这边来吧,大厅中人多眼杂,窗边要僻静一些。”

方星剑也懒得浪费时间,撩裙坐下,直接问道:“你可有妻子?”

卫迟秋握书的手一愣,显然没料到这姑娘这么直白,随即轻笑着点点头:

“还并未过门,只是未婚妻。”

方星剑也没料到他这么无耻,老家的妻子竟然就闭口不谈,只把鬼媚挂在嘴边。

“那你想不想多......”

宫无忧急了,一拐子捅到方星剑的胸口,把他的话呛在嘴边,又笑着圆过去:

“我姐姐的意思是,公子一表人才,可堪良配。”

卫迟秋也大方的笑着,手指却一直扒梳发尾,口中谬赞谬赞的谦虚着。

方星剑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顿了片刻,还是安静下来没再开口。

宫无忧长睫扑簌扑簌,侧身过去看他手中的书,问道:

“公子看的是什么书?”

卫迟秋只闻美人的清香飘来,一时间红了脸,忙道:“话本打发时间而已。”

宫无忧遮唇笑笑,轻声道:

“红袖添香的佳人总伴着书生夜读,很是有趣。”

她发上的发簪紧紧插着,却悄悄录下了所有话。

卫迟秋看着她绝色的脸蛋,只觉得喉咙发紧,口头心头一时不忘的鬼媚被抛到脑后。

鬼媚活泼大方,但不喜欢诗词歌赋,哪里能和眼前的神妃仙子比呢?

她还这样善解人意。

他故作为难,梳着发尾道:“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我本向往游历山河各处,只怕成婚之后就要被锁在屋中了。“

宫无忧状似担忧,微微捧心,满脸的遗憾神色:

“那真是可惜了公子这一表人才。”

方星剑听得耳酸,摩挲玉佩的力度越发重,巴不得一剑砍了对方。

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锅里的,怎么会有如此下贱的人。

几次想说话,还是被宫无忧打断按下,方星剑只能坐在一旁当个漂亮的吉祥物。

眼瞧着时间就快到了,宫无忧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羞涩道:

“我得回去了,卫公子。”

卫迟秋面上满是留恋,眼角竟然略略沁出些光,仿佛对她一见钟情,依依不舍。

“今日和姑娘相见,是我的荣幸,我......”

方星剑实在忍不下去了,趁着宫无忧执起手绢擦眼角时,直截了当问道:

“你的妻子没有过门,我妹妹也没有说亲,你可愿意退了亲事再娶她回去?”

卫迟秋眼神泛光,盯着面容艳丽绝伦的方星剑,心头却想的是娥皇女英的戏码。

站起身,窗口吹进些夜风,更衬得他身材颀长。

他浅浅叹气:

“恕我冒昧,只是遇见姑娘之前,我从不知道话本上写的故事如此真实,书生撞见惊鸿一睹的姑娘,便要魂牵梦萦——”

“对那位换了庚帖的姑娘,我实在对不住。只因为我遇见了姑娘,再是别的谁也入不了眼。”

鬼媚的身份就从未婚妻变成了换庚帖的姑娘,卫迟秋嘴皮子功夫可真是有一套,听得两人都有些牙痒。

他伸出一双秀气的手,站在月光下,恍恍惚如天上仙人,只是仙人想的都是些下流事。

“不知姑娘可愿意告诉我名字,我来日便去府上提亲。”

宫无忧长舒一口气,瞬间变了气势,轻声嗤笑:

“我叫什么倒无所谓,可我是鬼媚的贴身婢女,专门奉老爷的命令来试一试你。”

“可没想到,卫公子竟然是这样的下流心思。”

卫迟秋的脸色瞬间变白,一双桃花眼瞪大,伸出的手开始颤抖。

这么看起来,倒是很像见到琼楼玉宇的穷酸书生。

“你,你竟然算计我?”

“就是因为我和鬼媚相爱,所以她的父母要算计我如此!”

宫无忧抬抬眉,难得的露出嫌恶的表情:“算计你?你也配?”

“行了,今日的话,鬼媚会一点不漏的听去,你还是趁早滚吧。”

她话音未落,不远处就响起娇俏的呼喊:

“迟秋,我来啦。”

破旧的酒楼大厅本没有多少人,现在也只剩下他们一桌,坐在窗边,点着明明灭灭的烛火。

鬼媚几步跑过来,看到他两人是神情瞬间变化,步子慢下来挡在卫迟秋身前,不悦道:

“谁让你们来的!”

宫无忧直接拔下发簪,点了点面前的卫迟秋。

“他不是个好人,你趁早离开他吧。”

鬼媚瞬间气急,手高高扬起,马上又要给她一个巴掌。

宫无忧一步未退,盯着心虚的卫迟秋,勾起一道嘲讽的笑,手指微动,放出发簪里的说话声:

“......我是鬼媚的贴身婢女,专门奉老爷的命令来试一试你......”

男声委屈:“......因为我和鬼媚相爱,所以她的父母要算计我如此!”

“你还是趁早滚吧。”

竟只余下这三句话,其余全都变成吱呀怪叫!

宫无忧志在必得的表情瞬间垮下,紧紧皱起眉头,不信邪的再次按下。

“我不能......对不住......我的未婚妻......”

卫迟秋的声音忽远忽近,宫无忧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猛地转头看向鬼媚。

幻境主人露出一个阴暗的笑,猩红爬满眼白,而她身边的卫迟秋只静静站着,轻轻梳理自己的发尾。

居然是鬼媚自己改了声音?!

她抬起头,冲着高高的房梁尖锐的笑着,声音锐利到能割下耳朵。

方星剑瞬间拉住宫无忧,将人护在身后。

鬼媚的尖声嚎叫穿破了幻境,熟悉的窒息感再次盘绕上方星剑的喉舌。

脖颈上用力的按压几乎要磨断他的喉管,疼痛和窒息占据了所有感触。

鬼媚又一次侵占了记忆,改变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