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何启这?般如临大敌,金铮虽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也没勉强她,只当她是不好意思让他看到她写给父母的那几句煽情的遗言。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借力下车,握住的一瞬间发现她的手冰得像铁条,仔细感受的话,还带有一些颤抖。
她怕成这?样,愣是撑着没在他面前表现出一丝脆弱,明明是一路狂奔来见他,在最后?时刻却放缓了步伐施施然走到他面前,没有哭,没有诉苦,甚至嚣张跋扈放言要?再赶下一班航班回家。要?不是看到她的遗书?,他差点以为这?人真的神经大条到生?死攸关的时刻还能没心没肺。
金铮往下看到她短裙下的两?条光溜溜的腿,沉吟片刻,对阿标说:“外套给我。”
阿标照做,将西装外套脱下递了过去,就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老板要?外套干什么,这?天都这?么热了。
金铮接过,围在沈何启腰间,拿两?个袖子系了个结。
沈何启也没搞明白他想干什么,眨巴着眼?看金铮忙活,他系好了衣服,背对着她站在她前面,低下了身子,两?手往后?一绕环过她,直接把她背了起来。
防不胜防,他站起来之后?,惯性作用下她往后?仰去,慌乱之中连忙抱住了他的脖子才不至于?掉下去。
动?静不小,路过的人纷纷报以好奇的眼?神。
“干嘛啊?”
“怕有人吓得走不动?路,我背她回去。”
酒店大门走到电梯还要?走好一段路,沈何启确实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也不再逞强,闭了眼?睛,一声不吭把头往他肩膀埋了下去。
她脚悬着,没有踏实感,一闭上眼?睛那窒息的下坠感就又铺天盖地袭来,仿佛又回到了飞机上那场身不由己噩梦般的经历,她忙不迭地又把眼?睛张开。
为了让她少受点颠簸,金铮的步伐迈得不快,也尽量轻了又轻。沈何启低着头,直愣愣地看着他两?条腿轮流着跨出去,没眨眼?的缘故,她眼?前很快模糊成一片,只剩大致的轮廓在晃动?。
这?是金铮第二?次背她。
第一次背的时候他们还没认识多久,舒怡维还没有转学来,他们还是可以打招呼的关系,那时金瓶梅的梗还新鲜着,金铮尚没有玩腻,见到她的时候总要?调侃上几句。
有一天她吃完中饭,在学校小卖部买了个泡泡球,所谓泡泡球,就是一个弹性极佳的透明薄膜里装着一团拳头大小的冰淇淋,最顶部有一个小叼嘴,咬破吮着吃,等里头冰淇淋吃完了外头那层透明薄膜也就缩成了比小拇指还小的大小。泡泡球童年时代很流行,后?来销声匿迹了多年,不知怎么,又突然在市面上火了起来。虽然网传外头的透明薄膜是用安/全/套做的,但是不妨碍大家趋之若鹜地买来回忆童年。
沈何启嘴里叼着那个泡泡球走在草坪边上的水泥道上,那水泥道大概脚裸高,宽度还不及一只脚掌,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来。
她两?手背在身后?,任泡泡球随着她的走动?晃来晃去,因为弹性极佳,能甩老远。
突然背后?传来一声戏谑的“小梅花,你又吃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
这?道声音沈何启早已烙在心里,她下意识回过头去,金铮沁着三分笑意的脸庞便映入眼?帘,身旁是助纣为虐,也笑得一脸奸诈的陈伟业。
关于?这?个传闻,好奇宝宝沈何启早就百度过了,她一点也不觉得泡泡球和安/全/套像。她伸手把泡泡球摘下来,反驳道:“怎么就少儿?不宜了,明明一点也不像。”
“不像?”金铮笑得暧昧,走近一步,“这?么说,你见过啊?”
本来沈何启面对他就是小鹿乱撞紧张得要?命,他这?么一靠近,她一慌神,也忘了自己站在高起的水泥条上了,一个后?退,脚下没踩稳,随着一声尖叫就掉了下去。
金铮来拉也为时已晚,她已经摔在地上。
“你没事吧?”金铮拽着她的胳膊好不容易把她扶起来,她的脚裸钻心地疼,已经没法踩地了,没一会就肿得老高。
谁知道开了句玩笑她这?么大反应,金铮也是万万没想到这?结局,自知闯祸,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严肃起来:“我送你去医务室。”
医务室还隔着大半个学校,金铮扶着她走,她受伤的脚没法走路,只好单脚跳,跳了几步。想着这?么跳到医务室怕是能把这?妞给蹦跶死,金铮松开她的手臂,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来。
沈何启知道他这?是要?背她的意思,不过犹有些忐忑和不敢相信,问:“干嘛啊?”
金铮转过头来:“等你跳到医务室,校医都要?下班了。上来,我背你去。”
沈何启连脚痛都忘记了,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趴了上去,两?手隔在了他的背与自己的胸之间。
倒也不是担心自己的胸贴到他,她发育很晚,那会还是儿?童身材,没什么好避嫌的,她主要?是担心自己的狂乱的心跳会传到他背上。
金铮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陈伟业就在旁边,沈何启不好意思放肆地盯着金铮的背影看,眼?睛是欲盖弥彰地看着前面的路的,但是她能感觉到薄薄的校服下少年清瘦的身体和炙热的体温,这?让她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没法放松,每一滴血液都几欲沸腾。
高中时期的沈何启也瘦,但是跟后?来的骨瘦如柴还是很不一样的,没走几步就往下滑。
金铮掂了她三次,忍无可忍:“沈何启再滑下去我就不管你了啊。”
沈何启这?才踌躇着圈住他的脖子。
这?么一来,便与他紧密无间。
又走了几步,金铮突然问:“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沈何启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她手边金铮的喉结滚了滚,沉默片刻,他说:“算了,没事。”
陈伟业没他这?么有绅士风度,挤眉弄眼?一下,直接替他说了出来:“听?说你还是小朋友啊?”
高一刚开学那会沈何启是住校的,一个寝室住着,没有生?理期很快便被同寝其他人知道了,大部分女孩子五六年级就开始发育,再不济到了初一初二?的时候也都来过初潮,像她这?样读高一还没发育是很稀奇的事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就给她传了开去,班里人尽皆知,没想到连别的班那里都传到了。
沈何启不觉得自己不正常,跟同龄男生?谈论自己的发育情况也不害羞,理直气壮回陈伟业:“那是因为我年纪小呀。”
她生?日在12月,本来该是8岁上一年级的,但是她爹妈托了点关系,她7岁的时候就把她踢进了小学读书?。说是早读,其实比正常年龄上学的孩子也小不了几个月,距离7岁上学的最晚期限8月31号也就差了三个多月,所以这?套“因为年纪小才没发育”的理论真的站不住脚跟。
金铮问了她出生?的年月。
陈伟业爆笑:“你跟我们同年啊,怎么就年纪小了。”
金铮也忍俊不禁。
那天的阳光很温暖,风很凉爽,空气里全是甜甜的桂花香,沈何启趴在喜欢的男孩背上,晃着没受伤的那只脚,一切美好得她希望这?条路永远也走不完。
她的脚没什么大碍,就是扭了一下,稍微静养几天就没事了。后?来的几天,虽然她走动?不便,上个厕所单脚蹲跟表演杂技似的艰难,但是一切都值得,金铮除了背了她一回,在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把三餐托女同学给她送过来。
虽然不是本人送,但是这?足够让她高兴了。
将近九年的时间竟这?般匆匆从指缝溜走。
金铮也回忆到那段往事,侧过头来看她,轻轻说道:“我上一次背你的时候你还很矮,还有点肉嘟嘟的,一开始你不肯趴下来,我以为你是怕胸贴到我身上,结果?你一趴下来,什么都没有,这?么一想现在到底还是进步很多了。”
沈何启想反驳自己那时也不是很矮,但是她疲惫极了,张张口,什么话都说不动?。
金铮也没再说话,背着她一路无言回了套房,把她放到沙发上。
沈何启需要?为自己的夜不归宿找个借口,在网上找了一段女人哭的视频,振奋了浑身的力气装得精神气十足之后?才打电话回家,骗沈耀荣说小爱失恋了,正在寻死觅活,自己要?陪她一晚,怕她想不开。
阿标目睹了这?个女人是何如撒谎不打草稿,如何有理有据信誓旦旦把亲爹骗得团团转,很是为他家老板的未来担忧。
金铮看她中气十足,也没了让她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说的耐性了,等她挂了电话,他就抽过她的手机丢到一旁,开始审犯人:“渣渣,说说吧,你怎么就上了那架飞机,阿标给你买的明明是另一班。”
沈何启眼?珠子转了两?圈。
这?是典型的在编造谎言的表现,因此没等她说话,金铮警告道:“说实话,别想我跟你爸一样好糊弄。”
沈何启也不问他是怎么发现的了,毕竟金铮发现她在那趟航班上的并不算难理解,到了原航班的落地时间黄毛接不到人,阿标也联系不到她,她一直关着机,这?很不正常。他有的是路子问机场或者航空公司她登机没有,既然没有,究竟又是是上了哪一只飞机。她暗骂一句航空公司泄露她的个人隐私,又瘫回沙发,比起问个知道答案的问题,她当然倾向于?问点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你们,拿到冠军了没有啊?”
金铮看她一眼?,一点不给面子:“拿了啊,原本都打算好了,把奖杯烧给你表达我们的谢意。”
“奖杯呢?我观摩观摩。”
“奖杯在五里队那里呢。”阿标不明白他老板怎么就不知道在老板娘面前邀邀功,一天到晚就知道损她,看得他干着急,强烈的使命感临到了他,于?是他出手推波助澜,“老板娘,老板哪里还有心情打比赛,急得半道就跑来机场等你了,我都数不清他给你打了几个电话了,就盼着你平安之后?开机了他能第一时间知道呢。”
“是吗?”并不见沈何启的脸上出现惊喜或者感动?的神情,她侧过头定定地看着金铮,说,“比赛和女人……你这?种选择,好像还挺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