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外屋内的庭院。
风竹与真渊两人正在打斗,而真渊将佩剑负于背后,施了法力,剑尖便直往妖怪而去。
风竹看到,以剑挡住,佩剑再度飞回了真渊手上,没有伤到那妖怪一分一毫。
真渊几近暴走,对抗的间隙怒喊道:“还要我说得多明白?这些人都是他杀的!”
很明显,风竹不太相信他。
在他心里,他更相信他的直觉,而他的直觉便是,这小妖怪法力低下,妖力妖气均不强,极大可能不是幕后策划这一切的凶手,尽管在这样的命案面前,一切都得讲究证据,而不是早已预设了立场的他的直觉和猜测。
风竹变得不太理智了,对这妖怪没来由的同情折射着他对小时候自己的保护,这导致他无法做出最理性的判断,这是危险的。
“你有何证据证明?”风竹淡定问道。
“证据?”两人交手间,在真渊再一次欲对那妖怪下手时,风竹赶在他的剑再一次落下之前,竟将那收妖网斩了,还解了他身上所束缚住他的封印。
而林溪匆匆忙忙地御剑赶到那小屋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风竹斩了那收妖网,还往他身上注入灵力,愈合和他的伤势,解了他的封印。
在下一刻,那之前看上去无比可怜,满身伤痕的小妖怪的身体中冒出一团黑气,霎时间直入天空,一怪异无比的笑声,响彻夜空。
“真渊,你已违背我们之间的契约,看来这万妖国的人你是不想杀了,这仇你是不想报了?”
真渊眼里满是通红血丝,沉声道:“我要悔便悔了,你杀谁都可以,可独独,朝玉你不能动,你若是要动她,我便让你死。”
那空中的一团黑气霎时间幻化成一巨大的人脸,在这夜空,还再带闪光特效,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林溪:“……”
“没看出来你这么在意她,真是可惜啊,再差一点你的躯体便能为我所用了,不过,既然你不愿意献祭朝玉公主,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这封印已解,你再无法困住我,我现在便要去找第一百个女子,修炼我们魔界的最高法术了。”
空中的巨大人脸说完后放肆地大笑几声,朝风竹道:“还有,真是谢谢你了,风竹大人,您可真是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对一个小妖怪竟也如此上心,不惜背叛仙界也要救他,不过……你救的是一个死人。”
人脸说完后,又嘲笑般地笑了一声,林溪快要被这魔性的笑声洗脑了,只觉得头疼,并想锤爆他的头。
后面,他们还来不及去追踪,那人脸重新化为一团黑气后逃窜的无影无踪。
林溪只得作罢,现在这场面,她也不好离开风竹身边,只能等云泽他们过来再去商量解决办法了。
林溪站在风竹旁边,见他此时的脸色阴沉无比,紧握剑柄,手背青筋突出,全身都散发着止不住的怒意。
这是林溪第一次见一向淡然温和的他有如此神情。
而那小妖怪的一副躯壳还在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腐烂,随后化为了一堆白骨。
风竹眼眸微抬,他看到了这场景,林溪也看到了,她此时明白了,这小妖怪无辜是真,可怜是真,只是,他早就已经死了,当他们看到时,只是被那妖魔控制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风竹久久未曾开口,而真渊听到那妖怪所言,知晓他此时不会以朝玉为目标,心下定了几分,收剑轻嗤一声:“风竹大人,你是自诩能救千万生灵的正义天道化身么,为了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已经死去的妖怪,你放走了一个恶魔,那九十九个女子皆是他杀的,而且我告诉你们,他今后还会杀更多的人。”
真渊转身欲离开之时,又轻笑一声说道:“不过,斩妖除魔的事倒是与我无关,是你们这些仙人的义务,这个烂摊子由你们引起,现在也应由你们收拾,还有,风竹大人您私自行动犯下大错,不知道会不会被仙界审判,处以极刑打入牢狱呢?”
“你闭嘴行吗?”林溪看不惯真渊这么落井下石,事后诸葛,愠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口,“赶紧去找你的朝玉公主成吗,别在这里碍眼,你以为你和这件事情脱得了干系吗?”
林溪想,现在看来,一切差不多都已明了了。
那妖魔寄居在这小妖怪的身体里,和真渊两人间缔结了某种契约,他在真渊的默许下,或是在真渊的协助下,为了修炼法术杀了这九十九个女子,而作为交换条件答应了他复仇或是复国,或是灭了整个万妖国,那大街上被控制的百姓或许应该就是那妖魔所为。
但后面,当这妖魔想杀朝玉时,真渊反悔了,便撕了这契约,转而想杀这妖魔,是以才有刚刚这一幕。
林溪想,或许真渊中间也曾摇摆过,犹豫不决,所以才在这妖怪身体内种下封印,并把他困在了这鬼屋,引他们四人前来,像是把某种决定权交到他们手上一样,朝玉的生死以及他的选择也交到了他们手上,而后面,在他问朝玉是否愿意为他去死时,朝玉毫不犹豫地回答“愿意”时,或许才促使他下定决心杀那妖魔,结束这一切,只是,风竹又变成了这个意外。
真复杂,林溪心道,这一切若往上追溯,得归在那万妖国国王身上,天理昭昭,报应不爽,那万妖国国王杀人父母,灭人全国,要不是有朝玉在这真渊身边,怕是这真渊早就被那妖魔的魔气所扰堕入地狱,灭了这万妖国了。
“我?”
在林溪沉思之际,真渊听到林溪如此讲,好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大笑了一声,道,“脱不了干系又如何?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吗?再说,我没动手杀过一个人,人间仙界,都无人能审判我。”
真他妈狡诈,林溪在心里暗骂,无意跟他在这个事情上争论下去,现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怎么收场,若是那妖怪真的杀害了更多无辜的人,那他们回九霄之巅后,又该怎么向他们师父交代,林溪并不认为她师父会徇私护着风竹,风竹该受的罚一样都不会少,她又该怎么做呢。
恰好此时,云泽与白芷看到这边异象,也已赶了过来,但一切已经晚了。
“风竹,林溪,这边发生了什么?我们刚刚看到有一团魔气从这边遁出。”云泽问道
云泽与白芷赶到,看到了与白日里不大一样的真渊,风竹,还有那地上的一堆白骨,顿觉不妙
“那妖怪呢?”云泽又问。
风竹没有回答,林溪往他那跨了一步,站在了云泽与风竹的中间,镇定回道:“妖怪跑了。”
“跑了?”白芷惊讶地喊了一声,震声说道,“怎么就跑了,不是已经用收妖网捆了他吗,妖怪是绝不可能自己挣脱这收妖网的!”
就在林溪思忖要怎么跟他们说这件事时,风竹却开了口,向前走了一步,把林溪拉到了身后,沉身道:“妖怪是我放的,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你!”云泽似是被气到了,墨眉拧得很深,伸手指着风竹,说道,“身为水摇宫的人,为何你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水摇宫的规矩?为什么要放了那妖怪?你是要让他去杀人,让他去为祸人间吗?!风竹,我知道你飞升之前也是妖怪,在这件事情上你既然做不到立场公正,做不到理智,那你可以和清尘仙尊秉明,说你出不了此次任务,说你退出,让我们来处理,你为何要在明知自己会犯错的情况下要强行介入,阻止我们诛杀妖怪?难道你是故意和妖怪勾结,要公然背叛仙界吗?!”
云泽气都没喘一下,说完这一大串后,又补了一句,轻哼一声:“难道说,妖便是妖,就算是飞升为仙,也改变不了其本质。”
什么?
做错了事的确是要立正站好,挨打受罚,林溪明白,也忍下了心里的怒气听着云泽的说教,但当她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实在是忍不住了,不带这么搞歧视人身攻击的好吗!
“云泽师兄你这话……”林溪从风竹身后探出头来,欲和云泽争论时,却又被风竹的大手给按回了背后。
林溪:“……”
风竹这是要躺平任嘲自暴自弃了吗……
“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我会自行去师父面前领罚,云泽师兄你放心。”风竹的声音一如往常清润,只是在林溪听来,里面不免多了几分怅惘和疲惫。
林溪有些心疼。
云泽见风竹如此态度,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说了。
“恩,你且先回九霄之巅,自己去仙尊面前说明情况领罚吧。”
风竹闻言,没说什么,淡淡地应了声。
“我也和他一起回。”林溪说道,拉了拉风竹的手指。
风竹愣了下,随后偏下头看着林溪,林溪示意他放心。
“林溪,对不起。”风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转而扣住林溪手心,握紧了她的手,似是在极力克制着奔涌而出的情绪。
林溪听到风竹没头没尾的这一句“对不起”,又被他反常地握紧了手,一瞬间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是风竹飞升后,忘却了凡间的记忆后,第一次主动和她有这样的肌肤相亲,虽说按她自己来看,这只是简单的握手,不算是什么肌肤相亲,可对于风竹这样表面温和,内里疏离且带着点清冷意味的人来说,这已经是很亲密的一种动作了。
十指相扣,手心相贴,林溪能感受到从风竹手心传来的暖意,不似往常的冰冷,而是带着点点的温暖。
而且,风竹没有拒绝她同他一起回九霄之巅。
他是不是开始需要我的陪伴了。
林溪这样想着,有点惊讶于这样的风竹,有点陌生,却又像极了凡间那时的他。
“云泽师兄,我拜托你一件事。”
林溪朝风竹嫣然一笑,而后松开了风竹的手,走到了云泽身边,适时地摆出了一副求人的姿态,拜托他:“那朝玉公主与真渊的事情,你们劝一下万妖国国王,必要时可以威胁一下他,让他不要再拿公主的婚事阻挠两人相爱,要不然整个万妖国都会不得安宁。”
云泽听林溪轻声讲,自然是不理解林溪话里的意思,林溪便把公主与真渊之间的事情,以及万妖国国王踏平华医国,杀了真渊父母的事情简要地讲与了云泽听。
“真渊这人并不纯粹,浸满仇恨,现在是因为有朝玉在才没有被魔气侵蚀魔化,如若那万妖国国王再把他逼入绝境,把这唯一一点光芒给灭了,那这万妖国他真会给屠了。”
林溪毫不怀疑真渊会如此做,虽然真渊说他没有杀过一个人,林溪也相信他所说的话,那九十九个女子并不是他杀的,但他绝对作为了一个旁观者目睹她们死去。
真渊没有救她们,他原本可以救她们,后来那妖魔把主意打到朝玉身上,朝玉有危险时,他才出手摊牌救了朝玉便是最好的证明。
除此之外,林溪甚至还怀疑,真渊给那妖魔掩盖了这一次次的杀戮真相,粉饰太平。
林溪想,若是在现代,真渊绝对要喜提监狱不动产,只是现在在这原书设定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审判他,而且,若是站在真渊的角度去看,这一切不过是一种因果轮回的报应,比起这万妖国国王对他们国家所做的事,他倒是显得仁慈多了。
云泽听完林溪所说,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林溪松了口气,想着也算是对朝玉所求的一种交代了,她随后瞥了眼仍站在不远处的真渊,欲朝他走过去时,风竹却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看他,见风竹深邃的眼里飘着些许担忧,她一下懂了,便同他说无事,他不会对她做什么,风竹这才放开了她。
林溪走向真渊,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尽量心平气和地同他说道:“朝玉公主把你和她之间的事都同我讲了。”
真渊闻言抬眸,适才眸里的萦绕着的魔气一下消散了。
林溪看到,有些许的愕然,心道,这便是所谓的就算是恶魔,亦有温柔的一面是留给爱人吗。
但这个感受只存在一瞬,真渊在她心中的形象便又被那偏执偏激黑化的病娇形象所代替。
真渊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yin)象(ying)……
“朝玉她和你说了什么?”真渊声音有点哑,问她。
“也没说什么,她求我们救救你。”林溪平静道,“她说你被她父王逼着去出征,而她被她父王逼着去和亲,那么问题来了,是不是她父王拿她和亲的事情逼着你去出征,拿你出征的事情去逼着她和亲,而你终于忍受不了时,被妖魔趁虚而入,达成了与恶魔的交易,想要毁了这个国家?”
林溪说完,静静地等待真渊的回答,沉默了好一会后,真渊才开口,漆黑的眼眸里重又染上了某些憎恨,他点了下头,承认了。
“在我眼里,他该死,甚至于这整个万妖国的人都该死,若不是因为朝玉,多呼吸一口这个国家的空气都令我觉得恶心,恶心到快要窒息,而他呢,在毁了我们华医国之后,还一次次地拿朝玉的婚事来威胁我,命我出征,把其他国家变成下一个华医国。”
真渊全都说了出来,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足见他对朝玉父王的仇恨。
“而朝玉,朝玉是他亲生女儿,但他却用我来威胁自己的亲生女儿,逼她接见各国的皇子,供人挑选,以此来政治联姻,谋取利益。”
真渊像头发怒的豹子,情绪激动地说完这一大段话后,顿了下,而后稍稍平静,又轻声说了句:“我曾想过,只要给我朝玉,我可以忘掉那些仇恨,可是最后,朝玉也留不住了。”
“所以你便在仇恨和朝玉中间徘徊,把横亘在你们之间的仇恨似有若无地加诸在朝玉身上,在她身上宣泄着你的情绪,掌控她,冷落她,甚至还想过要利用她,献祭她?”
林溪连声质问他:“别以为朝玉现在对你死心塌地的,你就不会失去她。”
林溪心想,女生最懂女生了,在她看来,不管爱得多深,照他们这样下去,迟早都会被消耗殆尽。
“我没有。”真渊忽然否认道,稍稍低下了头,像是在沉思,说话的语气比之前正常了不少,“魔气入我体内后,我有时候看着她,对她的某些想法,某些行为,我控制不了。”
“最好是如此。”林溪冷冷睨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让云泽师兄去和朝玉父亲交涉了,九霄之巅上仙君说的话有一定分量,你和朝玉再反抗一下,差不多就这样,你们便能在一起了,那这件事就能这么解决了。”
林溪说完,好似是真的解决了一件大事般,舒了口气。
而后,在真渊表情震惊得快变成一个滑稽的表情包时,林溪想起来他灵力的事情,继续问他:“你拥有的是不是木系灵力?”
此时的真渊已完全脱离了刚才朝林溪他们放狠话时那个狂傲暴躁的癫狂状态,诚实地回答林溪:“恩,是木系。”
“我拥有的也是木系灵力。”林溪说完,真渊眼瞳放大,颇有些惊讶。
“你身上的木系灵力不比我强,但你所修的木系法术却比我要厉害许多,且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和杀意,你知道的,木系灵力所修成的法术其实大多为治愈术,你我的灵力和血都可以用来救人,这便说明了,木系灵力在一般的情况下不是用来杀人的,你会医术,你应该比我更懂这灵力要怎么用。”
真渊清楚,他的国家更是以救死扶伤的医术闻名,是以他此刻沉默了。
“无意对你说教,只是在凡间,甚至在这三界里,拥有木系灵力的人或是妖精都是极其稀少的,我不希望这木系灵力沾上无辜者的鲜血受到污染,更不想这绿色的灵力被黑色魔气所吞噬。”
“还有。”林溪眼里带着些许愤怒,正色道:
“我希望你谨记,你没杀人,不代表你无罪,你未受到审判不是因为你不该受到审判,只是在这里,没有合适的人来审判你而已,但你若再走入歧途,屠戮生灵,或是借他人之手残害生灵,那天理昭彰,终会有轮回报应,我不关心你,只是怕因为你而连累朝玉而已。”
毕竟她和朝玉八卦了这么一夜后,也算是好姐妹了,虽然这当姐妹的时间……emm,有点短,但总比塑料姐妹情好的多,林溪想。
“明白,我会赎罪。”
最后,真渊下定决心般,回了她这几个字后,林溪便走回了风竹身旁。
“你怎么同他说了这么久,整整一刻钟。”
风竹长久的沉寂之后,竟是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林溪有点震惊。
时间还算得蛮准。
林溪:“点点点点点点”
某人开始变得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不会很长,我也会尽快更完,非常感谢读到这里的小可爱们,鞠躬~抱住!
最后,日常求个预收啦~
作者专栏-女主她又美又飒[穿书]
-你笑起来真好看
(现言那一本,如果有小可爱喜欢这题材的话可以也收藏一下,有点凉,枯了)
么么哒感谢在2020-03-1423:57:02~2020-03-1702: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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