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燚弯腰蹲下,伸手去抚去了墓碑上的灰尘,继而除了除坟前的杂草,待一系列都做完后,景燚才转身坐下,靠着墓碑眼神有些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槡心里怪难受的,她觉得自己好笨好笨,竟不知该如何安慰燚哥哥。
她走上前去,坐下,同景燚一般靠着墓碑,伸手出去握住了景燚的手道:“燚哥哥,你看我们现在像不像靠在母亲怀里的孩子?”
景燚看着小姑娘温和的眉眼,心里缺了的地方有了些许充盈,于是他反手握住了小姑娘的手道:“嗯,像,母亲说她很开心。”
小姑娘笑得娇俏,如花的小脸儿贴近问道:“那母亲她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景燚说这话时带着胸腔里的笑意,这是他今日笑得最舒心的一次。
原也没错,若是母妃还在的话,定然会喜欢她的,小时候母妃常说,若她有个又乖又软的小女儿就好了。
那个时候童言无忌,景燚总会说,“那燚儿长大就为母妃娶一个这样的回来,母妃不就有女儿了吗?”
每每这个时候,母妃总会温柔地摸摸他的头道:“我的燚儿真聪明,若是我们燚儿日后有了喜欢的姑娘可一定要先带来给母妃看。”
他带来了。
或是从她第一次在云雾山救了他之时,就注定了他会渐渐把心丢在小姑娘的身上,她不同于这所有的人,她清澈,天真,不染世俗,在她的眼睛里景燚望不到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唯有心安。
所以他势必要把小丫头圈住的,他会护着她一辈子,平安喜乐。
听闻他那句“喜欢得不得了”,小姑娘扑进他的怀里,好看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整片星河,耀眼又温暖。
两人依偎着在墓碑前坐了好半天景燚才拉着小姑娘回去。
今年那个人没有来给母妃上香。
自母妃逝世后葬在这山脚下,除了他,也只有一个人会在每年母妃的生辰时来祭拜她。
这个人,这么多年,景燚都不知道是谁,心里却多少有些眉目,这个人或许就是母妃口中常常提及的“瑶姨”。
也只有瑶姨这个人现在还记着他的母妃吧,或许,找到瑶姨,有的事情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终有一日,他要让那个人悔不当初,他的母妃,这世上最好的女人,那个人怎么狠得下心杀了她!
清风还在老地方等他们,见景燚和虞槡出去后,便上前来抱拳道:“主子。”
景燚道:“清风,去寺里。”
虞槡上了马车,才问道:“燚哥哥,我们还要去寺里么?”
“嗯,带你走走。”不等虞槡说话,景燚又似怀念道:“以前,母妃每年总会请旨出宫带着我来这寺里上香,这寺里的斋饭最是好吃了……”
小姑娘闻言靠着他的肩道:“燚哥哥,以后与与陪你来好不好,我们一起来看母亲,一起来吃寺里斋饭。”
小丫头这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其实什么都懂,或许正是由于她涉世未深,才能将一些他看不清的东西都看清。
景燚低声道:“嗯。”
转而又想,好似小姑娘自从下了山,住进了府邸,也从未问过自己的身份,小丫头就从不好奇过么?
思忖片刻,景燚道:“与与难道从不好奇燚哥哥的身份么?”
哪知小姑娘道:“唔,好奇,也不好奇,反正无论燚哥哥是什么身份,都会是我的燚哥哥,对么?”
景燚却是没想到小姑娘会这般回答,他低笑道:“对,那与与难道不生气么?你救了我,我却向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燚哥哥是指你是皇子的事儿么?”
“嗯。”
小姑娘眼中带着狡黠道:“其实我也猜到了几分,而且,那话本我可没少看,我自然知晓只有皇子才会唤自己的母亲为母妃,燚哥哥,与与厉害么?”
景燚点头,笑道:“厉害,与与最是厉害了。”
说话间,便来到了寺前,清风停下了马车道:“主子,到了。”
他们刚下马车便有人小僧迎了出来,福身作揖道:“施主,方丈已在西厢房等候施主已久,请施主随小僧来。”
清风去停置马车,随后亦跟上了他们。
虞槡同景燚跟着那位僧人走,一路直到西厢房。
这西厢房处景致优雅,颇为静谧,走近了去,真是让人宁神静气。
小僧推开了门,对着景燚福身作揖便退了下去,清风侯于门前,景燚牵着虞槡走了进去。
他们刚走进去,就见禅房里走出来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僧人,面容平静,像极了参破了红尘之人,想必这就是方丈了。
景燚松开了牵着虞槡的手,微微颔首道:“方丈。”
面对景燚的礼遇,方丈也十分坦然,道:“两位施主,请坐。”虞槡和景燚在方丈对面落座。
那方丈打量了虞槡一番,点了点头,拨着手里的佛珠对景燚道:“老衲知施主今日定会来此,上苍有好生之德,与施主一年未见,今日一见,施主比往年平静了许多,善哉善哉。”
景燚温声道:“多谢方丈多年劝诫,景燚已明了。”
那方丈又看着虞槡点了点头道:“施主言重了,施主已遇到救心之人,心中释然便好,过于执念,只会苦了自己与身边之人。”
景燚自然知晓,方丈所言“救心之人”便是他身边的小丫头,是的,上天待他不薄,送了他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真真救了自己快要死的一颗心。
他至今记得,母妃死后,他第一次来到这寺里,他满腔怨怼,仇恨,那时的方丈还是主持,看着他也只是叹了口气道:“阿弥陀福,愿终有一日能有人为你化去这满身戾气。”
今日听方丈这么一说,他这满身的戾气倒是褪去了不少,只是方丈劝诫他勿要过于执着,可是怎么可能,有的东西,他势必要讨回来的。
景燚带着小姑娘在寺里吃了斋饭才下山回京。
在他们走后,方丈看着那远去的两个背影作揖道:“治世之才,王者之风,只愿这战火勿波及无辜之人,善哉善哉,阿弥陀福。”
而这时,太子府中。
太子阴郁地道:“你是说,他出了京,还去了皇陵?”
“是,不过也只同往年一般,去了山脚下看了那个女人,又去了广福寺里上香,不过这次大皇子却是带着一个女人去的。”
太子眼底划过一丝精光,似是玩味地道:“女人?呵,还当真以为找不到我这位皇兄的软肋呢。”
景燚这次出京并未遮掩,有人知晓也不足为奇,不知道才奇怪呢。
从今日开始,那些欠他的,他要一一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