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长乐宫内。
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正一手支撑着,慵懒地靠在榻上,身旁还有两个宫女在轻轻摇着扇子,这个女人正是李皇后,太子景彧的生母。
李皇后原本闭着的柔媚双眼微微掀开,语气淡淡地问着身旁的宫女,“今日朝堂上可发生了什么?”
这时跪在她身旁揉捏腿脚的宫女颔首恭敬地道:“有一事,听说国舅爷同皇上在殿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起了争执。”
李皇后闻言顿时皱眉,伸手将小宫女揉捏着的手挥了开去,语气很是不满地开口了。
“哥哥怎的还是这样,我已同他说过无数次了,皇上身子不好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再忍耐些日子又何妨。”
李皇后将将说完话,便听门外的宫人禀报,说太子和国舅爷来了。
李皇后冷哼了一声,道:“让他们进来。”
今日出了这般大的风波,她倒要听听他们二人怎么说。
景彧先?国舅李原一步进来,对着李皇后福身道:“参见母后,母后万福。”
接着李原也是朝着李皇后拜道:“参见皇后娘娘。”
“你们二人真真是要气死我才好吗?”李皇后怒从中来。
景彧皱眉同李原对视了一眼,想来今日早朝的事母后是知道了,“母后,我和舅舅来就是为了早朝之事。”
李皇后还在气头上,她不止一次同景彧说过,皇上身子愈发不好了,可是前些日子竟然还提及了以前重华宫的那位。
还有,她安排在皇上身边的人来报,说是皇上竟然还另外拟了一份诏书,这叫她如何不提心吊胆。
“让本宫如何说你二人好呢?本宫已经说过无数次了,你们也不是不知道,皇上已经有所?动摇了,这个时候,万万不可让皇上对景彧对李家有猜忌之心啊。”
国舅李原听了李皇后的话却是有些不满,哪怕她贵为皇后,但?也是自家妹妹,李原口气也有些不好。
“那我还不是为了景彧吗?你知道皇上今日想做什么吗?他想要在宫里给?大皇子安排一个职位,这明摆着就是要找一个人来和景彧相制衡,甚至有意制衡我李家!”
李原话毕,景彧也开口了,有些愤愤地道:“是啊,父皇分明就是故意的,还说什么景燚上次平乱有功,大周又只有两个皇子,也不可埋没了谁。”
说起这个,李皇后更加生气了,“我就说泽州之事安排得不妥,你偏不听,这下好了,竟让那小子抢了风头,还让皇上对你生了嫌隙。”
景彧也懊恼,他也没想到自己计划得如此周全,竟也能让他活着回来,失策。
“母后,今日之事不能全然责怪舅舅,再说了,舅舅也是为了我们母子好,不是么?”
李皇后知道现在生气也不是什么办法?,更何况,自己方才对哥哥的语气是差了些,不能因这种事而寒了自己人的心。
遂软了软话语,道:“哥哥勿要生气,妹妹也只是担忧而已。”
李原哪里不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从她执意要入宫时他便知道了,自家妹妹一直是个执拗的,如今做了十几年的皇后,性子也是愈发不好了。
可是现在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事关李氏一族的荣耀,此时他们若是起了内讧,必然也是极其不利的。
这个妹妹,又是大周皇后,能忍则忍吧。
“妹妹言重了。”李原微微福身道。
李皇后这才露出了笑容,好似刚才那个对着景彧和李原发怒的不是她一样,不过须臾,便就恢复了一国之母该有的模样。
端庄地坐下后,李皇后问:“皇上给?那个小子安排了个什么职位?”
李原放下茶盏,道:“户部空缺下来的一个闲职,不过,那可是户部,自然得多加注意。”
想起方才朝堂之上的帝王之怒,李原也有些懊悔了,当时就不该用如此的激进的方式去阻拦皇上。
想起皇上那句“朕是天子,你是臣子”,恐怕皇上今日是真的怒极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嫌隙的。
李皇后闻言道:“哦?这户部好像是王洵的地盘吧?据说这个王洵可是个冥顽不化?的老顽固呢,皇上安排他去那里做什么?”
景彧开口了,道:“母后有所?不知,正是这王洵一直持身中立,儿臣又拉拢不过来,所?以舅舅才会如此担忧啊。”
李皇后闻言噬笑,道:“太子都拉拢不到,那他一个被扔到宫外十几年的废弃皇子又能讨到什么好处?”
“话虽如此,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经过方才舅舅以及我们手下的几位大臣的劝谏,父皇应该也会有所?考量的。”景彧如是道。
若说景彧心里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上次泽州一事后,景彧便就有所?怀疑。
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人拉了景燚一把,细细去查,又没有任何结果,要不然,凭着这些年对景燚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活着回来。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这时,正在进宫路上的景燚也听清风细细说了今日早朝之事。
“主子,恐怕皇上是有意将主子您带入乱局中,以此来制衡李家。”清风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景燚勾唇冷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的父皇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棋子,碰巧现下有用了而已。
不过,棋子也是有可能会跳出棋盘的,还会反咬下棋人一口也说不定呢,他想拉我入局,巧了,我也正想跳进去呢,要不然岂不是枉费我筹划了这么多年。”
是的,就算这次他父皇不这样做,他也会回来的,毕竟,他已经远离这大周朝堂好多年了,总得回来做些什么才好。
总之,这潭水是越浑越好。
“清风,你猜这朝堂里,现在对于我入朝之事,是惋惜的多呢,还是看好戏的多?”景燚淡淡地问。
不等清风回答,景燚讽刺地笑了,似是满不在意地道:“可能还是看戏的人居多吧,毕竟我一个远离朝堂多年的皇子又能搅起多大的风浪呢?”
这个时候,西暖阁内。
赵大监正在皇上身边侯着,皇上看起来面色不太好,朝堂上的事他也听说了,难怪皇上如此生气。
老皇帝就这样靠在桌案后的软榻上,盯着面前的水植兰花,赵公公算了下,皇上已经看了这兰花好些时刻了。
这兰花的意义赵公公也是知道的,皇上是又想起了淑妃娘娘了吧。
“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老皇帝突然问赵公公。
赵公公心知,即使真的是帝王做错了,作为奴才的,也是万万不能说什么的,于是赔着笑道:“皇上是天子,天子做什么自然都是有道理?的。”
老皇帝闻言低声“哼”了下,又道:“朕是帝王,是天子,当年初登大宝,若说对于淑妃的身份没有一点儿顾忌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朕对于钦天鉴的那些话不能做到视若罔闻。”
赵大监作为奴才这个时候也不敢妄言,毕竟当年淑妃一事一直是皇上心里的一根刺。
继而又听老皇帝说:“可是近来,朕总是在想,是不是朕做错了,即使让她安然地待在重华宫内也不会有什么的,还有景燚……也不至于跟朕如此生分。”
此时老皇帝的话语里不难听出来多了几分黯然与凄凉。
赵大监自然是晓得当年之事的,作为帝王,最不缺乏的便是猜忌,当然,最忍受不了的就是自己心爱女人的“背叛”。
虽然当年的淑妃什么都没做,也还是因钦天监的一句“祸国妖女,扰乱朝纲”而死,当然,更多的还是这个帝王对于淑妃乃前朝公主的芥蒂与无法?释然。
可是彼时,淑妃娘娘却是已经为皇上生下了登基后的第一个皇子,最后也还落得个三尺白绫,一杯鸩酒的下场,还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赵公公适时道:“皇上?皇上不是召见了大皇子吗?殿下这会儿已经到宫门了吧?”
老皇帝闻言才抬手揉揉眉心,恍然道:“嗯,对了,是朕召他来的,朕可不止一个儿子,李原如此嚣张,他恐怕是忘了朕才是这大周的天子!”
“皇上勿要动怒,伤了身子可怎么办?”
老皇帝眯了眯眼,一个动怒将身边的茶盏砸了,道:“哼,他们李家真是愈发嚣张了,朕若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再过些日子这大周上下就只知国舅不知有朕了。”
景燚才到西暖阁门口便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冷笑了下,道:“景燚应召觐见。”
老皇帝自然也听到了,一掀衣袍坐下,对着赵公公道:“让他进来。”
赵公公立马示意身边的人机灵点儿,迅速去将那茶盏收拾了,这才出去迎景燚。
“殿下来了,陛下让您进去呢。”
景燚朝着赵公公微微颔首,道:“谢过大监。”
景燚进去的时候一个小宫人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拾着碎片,看来他的父皇方才好生动怒了呢。
敛住神色,景燚没有看坐在上首的那个人的脸色如何,只进殿跪下,语气平静道:“参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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