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海建人第三次抬起手腕,银色的指针机械地转了十几圈,白雾也在空气里明明灭灭变换好几轮,而眼前食物的香气也于分子运动之中逐渐散去。

今天卫宫佐千代的散漫劲是不是有点超出分寸了?

正当他心生疑窦,怀疑小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时,卫宫佐千代这才带着一身颓废的皮样从楼上下来,一把将自己摔在椅子里,露出像是和厕所里的不明生物干过一架后的贤者状态,目光失焦望着他,叠着腿坐没坐相。

七海眉头锁在一起,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但并未说什么,只是无声地把面前盛进白瓷碗加热过的粥推到她面前。

卫宫佐千代不知是在想什么,反应比平时足足慢了半拍,直到诱人的香气钻进鼻子,饥饿感这才超级加倍,提醒她低头去找喂到嘴边的红豆粥。

哇哦,这是传说中的爱心早餐吗?

卫宫佐千代拿着勺子搅着黏稠的甜粥,食指大动。

虚假的爹,和老婆旅游不管女儿死活,真实的爹,上班前还不忘给人下厨做粥,卫宫佐千代被感动得一塌糊涂,心间小鹿开始探头,一句“你真贤惠”就要呼之欲出。

“别误会,门口711便利店买的,”七海建人镜片上白光一闪,嘴里冷冰冰的语调毫不犹豫打破她的幻想。

哦,原来她只是被短暂地爱了一下。

卫宫佐千代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速食啊,突然没了期待了。”

似乎比平时更加任性妄为的小孩,忽然开始以一种猖狂地力道戳着眼前黄澄澄的溏心蛋,看得知书达理的上班族差点要在她头上来个暴扣。

“卫宫佐千代,请不要玩弄食物,好好吃饭。”

“哈?好好吃饭你又不会夸我,”卫宫佐千代撑着下颌,油盐不进的坏样,让人想把她的嘴给封上。

但很快她就遭到了报应。

不知何时,身边刮起一阵凛风,七海建人扯开她身边的椅子,摘下了将颜值封印的墨镜,没有经过多余的掩饰,那双始终维持冷静的眼睛直钉钉地望着他。

“你是在故意煽动我?要我教你点不要惹火大人的常识吗?”

男人知性深邃的面孔下是极度克制的情绪,身上成熟的荷尔蒙,混杂着不太明显的张力,以及清淡的须后水气息扑面而来。被他带着压迫感气场包围的卫宫佐千代,不由像后靠去,却发现自己无路可退。

对方的手居然在同一时间搭上了她的椅背,形成一个闭合的攻击圈,而那被攻陷的对象此时已经完全淹没在千年古井一般波澜不惊的眼里,像一只断了翅膀受难的飞鸟,再怎么负隅顽抗,却依然动摇不了将它溺死之水的淡漠。

七海,生气了。

卫宫佐千代顿时跟戳破的气球一样,光速间萎了下去,她咽了咽口水,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怪话来打破七海不妙的脸色。

沉着脸的男人却在这时主动拉开距离,那副不离身的茶色墨镜重新回到他的鼻梁上。

大人的手段虽简单,但效果立竿见影。

卫宫佐千代肚子里的起床气被吓得缩了回去,乖乖埋头干饭之余,还不忘悄咪咪地注意他的一举一动,见此,冷不丁冒出一句无声的嘀咕:七海的鼻子好挺,是混血的缘故吗....不过我也不差就是了。

这都不忘攀比,小学生的属性果真是刻进DNA里了呢。

七海建人靠着椅背监督不省心的小孩进食,虽然感觉她偷看的小动作有点频繁,但因为堵着喉咙里的气还没完全消去,便没有理会她的心思。

沉默一直持续到卫宫佐千代扒干净碗里的米粒,她抿着嘴,目光左顾右盼就是不在边上的七海建人身上多停留一秒,搓着手呆坐半天,突然起身,哒哒哒地跑开。

七海用力闭起眼睛,压下情绪,在叹了口气后,熟悉地开始收拾桌上的残局。

然而,他本以为一去不复返的人,又风风火火跑了回来。

卫宫佐千代转眼将手里两盘精致的桃子慕斯端上桌,语气还有点自豪:“喏,餐后甜点,我排了好久才抢到的PatisserieTendresse家限量哦。”

她挠了挠脸颊,有些讨好意味地说道:“那个...来得及的话,一起吃吧?”

七海居高临下看了她,轻叹一声:“如果我不来,这个就会是你一天的口粮了吧?”

真是了解她啊,卫宫佐千代砸吧砸吧嘴,不服气地偏开头。

“这不比粥好吃?况且去便利店这种事我也会,七海完全没必要特意过来吧?”

我信你个鬼——七海建人推着墨镜,他可没有忘记前年这个人把自己饿晕在家里的壮举。

“卫宫同学,有时真能高估自己的自理能力,”他敲了敲她光洁的额头,语气不善道:“除了脑子和长相外,你其他方面真是找不到任何优点呢。”

却不想卫宫佐千代听后却如遭雷击,瞳孔微缩,不以为意的表情当场定格在原地。

霎时间,一道温润但也冷淡得出奇的声音伴随相似的话语,猝不及防在她脑子里回响:

[“前辈,不谈天赋和脸,你真是一无是处啊....”]

糟心,怎么突然想到那个人了?过去的搭档什么的,今天的自己果然不大对劲。——卫宫佐千代沉下脸甩了甩头,就像是要把某个金色长发的少年从脑海里过滤出去一般。

她回过神来,为避免七海建人问及自己的怪异,连忙转移开话题:“哈,嘴真毒啊七海,倒是你□□怨气那么大,完全就像是在针对我这个不用工作的闲人吧?”

她振振有词,声音都比平时嘹亮了些:“单身果然会让人脾气暴躁呢,过完年就30了吧?30岁之后还没谈过恋爱小心变成魔法师哦!”

“不好意思,我才24岁。”

“啊什么!竟是如此!那是我激进了....”

七海建人一个脑瓜崩正中她的前额,击打音效清脆动人,很难让人不给出一个高分。

“我揍你可一点不激进哦。”这个男人选择用最平静的语调说出最狠的话。

卫宫佐千代捂着头眼角逐渐湿润,生理泪水止不住往外冒,可惜这般刻意渲染出的委屈样没有打消男人眼里半分寒芒。

她开始破罐子破摔,在前者雷点上大鹏展翅:“七海不想上班吧,做社畜是没有前途的,需要我帮你联系富婆吗.....好好好!我错了!不许打!”

在男人愈发冰冷的注视下,卫宫佐千代能屈能伸,把自己的皮紧了紧,捂着嘴轻咳两声:“那什么,你要出差啊,”她瞥了两眼丢在玄关的手提箱,随口问道:“这次去哪?”

七海一边告诉自己不要和混蛋见识,一边松了松领带,干巴巴地说道:“和歌山县。”

他长吁一口气,盯着地上的影子,回忆起“窗”发过来的文件,上面记述了近日多地频发的一起起人口失踪事件,以及忽然间在日本爆发开的诡异的沉眠病症,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

高专猜测这是未登记的咒灵作祟,因结合其干涉的范围几乎覆盖日本各地,断定这次诅咒事件的危险程度绝不会低于准特级。

但由于患上深度睡眠的“梦之病”患者身上,几乎找不到任何咒力残秽,使得调查进度迟迟无法推进。

直到前两天,五条悟返回本家调阅古籍后得出一个猜测,僵局才有所突破,只不过他提出的这个发现却比确认一个新特级咒灵还要恐怖许多。

——封印在和歌山县边缘山脉的‘黄泉之门’恐怕是松动了。

咒术界哗然,黄泉之门一向是禁忌之地,封印着被诅咒和怨气侵蚀的灵魂,一旦黄泉之门彻底失守,让彼岸的怨灵回归现世,其造成的绝对会是史无前例的灾难。

卫宫佐千代不知道七海建人在担忧什么,但她能看出这一次外派任务并不轻松,她眼底暗了暗,不置可否道:“那你还吃蛋糕吗?”

七海建人起身理了理西装,“先不了。”

“哦,”佐千代嘴角微动,突然感觉没劲。

“留晚上吧,我会在六点前回来,”男人迅速打消了她的失落,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晚餐有想法吗?”

卫宫佐千代一把抓下七海的手,握在手心里:“晚饭那种事不重要。”

“那什么才是?”

她目光闪烁不定像蜻蜓点水一样掠过他又收了回去,仿佛在顾虑什么,手上的力度一点点收紧,几息之后,无奈道:“我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你绝对不可以缺胳膊少腿,给我完完整整地回来!还有如果有受伤就先好好治疗,我可不想吃饭时还要被迫闻着你身上的血腥味。”

原来都知道啊。

七海建人睁大眼睛,稀奇地看着言不由衷的卫宫佐千代,他其实并没有考虑过自己负伤回来的事会被发现,还以为自己向来掩饰地很好。

——这个孩子一直这么敏锐吗,不打算藏拙了?所以,她这是在一点点剖开自己密不透风的盔甲,开始向他展露自己的真实吗?

七海想,如果真这样的话,倒是自己这个被人记挂的大人有失职的不对了。

反被教育的年长者心中一热,嘴角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声音不由轻柔下来:“抱歉让你担心了,那么我尽量赶在晚饭前回来,来不及的话会帮你点外卖的。对了,我会途径大阪,那边有什么想要的吗?”

卫宫佐千代抱着胳膊,不爽道:“我哪里像是会在意伴手礼的人啊,你自己长点心就好了。”

“可你不是在不高兴吗?”他替她理了理垂到鼻梁上的刘海,“今天心不在焉,是有什么事吗,佐千代同学?”

不高兴?有吗?——卫宫佐千代手随手扯了扯领口。

啊,好像是的。

从睁开眼起就伴随的心悸,还有无端开始的回忆,情绪控制不住地焦虑,这些纷纷指向一点,卫宫佐千代她有着什么心事。

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烦恼。

——总觉得会发生什么。

“没有,只是没睡好,”她摇头否认,面上粉饰地很太平。

七海建人也只当如此,他在小孩的送行下到达门边,回头询问:“对了,你今天会出门吗?”

佐千代一愣,思考片刻:“应该不会。”

“是嘛,那我先走了,虽然可能是多此一举,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不要乱开门,有任何事电话联系。”

“知道啦,啰嗦大叔!”

卫宫佐千代站在门口,目送即将消失在拐角的男人,忽然咬咬牙大呼道:“等一下!七海!”

他闻声回过头,却见小孩鞋都没换,踩着拖鞋奔跑的途中还踉跄了一下,冲到他面前说道:“我送你的那个石头!”

“戴着,”七海建人抢先一语道破,挎下肩膀无力道:“放心。”

却不料这次的台词有所补充。

“我是说,”卫宫佐千代抬起头,目光灼灼,“如果你觉得有任何危险,就捏碎它,我.....我朋友!她会来救你的,记住了吗!”

不及男人胸口的孩子死死地拉住他,不留余力地命令,不,应该说是请求他。

七海建人垂下头,和那目光交汇在一起,从她身上鲜少会出现的热度,还有强烈的情绪波动,在这时齐头并进直直撞上他的心扉。

谎言真拙劣,无中生友,倒也不必。

七海建人将散落在额前的发丝撩了回去,掌心盖住双眼,从遮光的镜片后,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佐千代。

这就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他的孩子。

男人从善如流,神色温柔:“如果这么说会让你更安心的话,我的回答是——好。”

只不过,让孩子出现在战场,还是为了救他,这种叫人颜面尽失的举动,七海建人希望永远不要发生。

如果这个世界需要越过他们这些大人,让未成年来参与拯救的话,那未免也太畸形太失败了。

——

无聊,无聊到想炸世界。

卫宫佐千代搂着抱枕在沙发上打了个滚,神色阴郁,像是吸不到猫的铲屎官一样暴躁,又像是易感期的Alpha一样精神萎靡,她整张脸埋进身下的皮革里,用实力演绎什么叫心神不宁。

心不知道被谁吊了起来,空落落的,脑子也没办法集中思考,思绪每到关键时刻总会停顿下来,然后开始描绘某个影子。

就好像她是在苦苦等待某个人,某个很重要的人一般。

呕!恶心心,她是这种人吗?

她是。

徘徊在卫宫佐千代脑子里的那个身形在时间流逝之中,缓慢有了实际的代入对象,她想着自己乏味如黑白默剧般的生活,翻来覆去仅出现的几个拥有色彩的人选,毫不犹豫地用他们冲淡自己的焦虑。

七海离开的第2个小时,想他;爱丽离开的第30个小时,想她;切嗣离开的....算了。

但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法显然不够缓解她的压力,卫宫佐千代犹豫不到3秒,就打算身体力行解放自己,光明正大地挑飞手上的指环,魔力——解放!

啊,这自♂由的气息。

爽了爽了。

她沉下心,开始用魔力扩大感知,开启心眼,在人海里搜寻几个自己打上的标记。

目前为止她统共发出去5枚附着着魔力的星石,分别给予了5个她信任的人,养父母,奥村兄弟,以及七海建人。

只要他们身上还有自己的魔力记号,那么她就像是能循着味找到自己所有物的猎人一般,无论天涯海角,她的心眼都能无视空间距离直接定位到对方的位置。

眼下正是无人妨碍的时刻,卫宫佐千代自是肆无忌惮开启魔力感知,远距离“视监”她的“所有物”们。

爱丽和切嗣的坐标所示在海上,真好啊她也想加入他们的活动;七海这个移动速度应该是在驾驶途中,可怜的社畜;燐的记号显示在修道院一动不动,多半还没醒来;比较有趣的是雪男,他居然在日本的驱魔师总部,哦她想起来了雪男之前好像说自己要参加考核是吧,那么祝他好运。

卫宫佐千代完全不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多么像个心性不健全的变-态,每颗细胞都一昧沉浸在保护欲得到满足而带来的心安之中,将伦理纲常置之度外。

她收回自己连接在星石上的魔力,望了望渐沉的天色,崭新的夜幕在血色残阳里得以窥伺,同时也宣告着她早早错过了一顿正常的午饭。

短暂的餍足过去,贯穿大脑的虚无和落差感铺天盖地袭来,失常的情绪重回主流,掌控心脏发出沉闷的声响,如雄狮咆哮,逐渐盖过呼吸声。

要来了。

卫宫佐千代放空大脑,比了个魔术起手式。

——

10分钟之前。

位于彷徨海的新·迦勒底。

拯救过人理,又要迎接来自异星神人理再编考验的人类最后的御主——藤丸立香在收到了管制室的紧急召集后,神色平静地赶往集合点。

又开始了是吗?整活的节奏。

刚从大秦异闻带回归的救世主逐渐理解了一切,并且感受不到内心丝毫波澜。

穿过一道道拘束门,和等候在灵子转移框体旁的紫发少女希翁简单交谈后,藤丸立香收到了一张照片。

“这个是?”她低头凝视这张印着一扇通往日式宅邸的大门,黑夜里暗青色的破旧巨型木门前不见火光,透露出肉眼可见的腐朽老败,最惹眼的还属是那门扉上贴满了用血绘制的符咒。

种种不寒而栗的异常让人徒生敬而远之的想法。

希翁扶了扶眼镜,沉声说道:“这是由平面之月观测到的情报,这张照片所指向的地点出现了圣杯的力量波动和严重的人类史污染迹象,已经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特异点,据传回来的数据显示,它所影响的深度不断扩大有往异闻带靠近的趋势,放纵下去很快将会覆盖人类史。”

藤丸立香冷静回答道:“明白了,我这就出发,”她看向自己的学妹,兼最初的从者,“玛修,这次也拜托你了。”

腼腆的制服少女闻言脸上一红,但还未来得及说明什么,就被双手比划叉的希翁给打断。

“很遗憾,立香,玛修这次恐怕不能陪同你完成任务了,这次的特异点十分特殊,对外界来客有着十分严苛的筛选机制,出身必须是日本现代的从者,而且最重要的是——”

希翁严肃地说道:“这是一个没有魔术存在的世界线。”

·

灵子转移似乎从来不会给她安排正常的降落地点。

藤丸立香从万里高空下坠,竟可悲地生出“果然如此”的感慨,在刮骨的冷风里,她甚至还有几分闲心思考那据说已经先一步在这个世界被召唤的两位从者会有哪些人选。

她向下俯瞰逐渐逼近的地面,晃了晃神,绘有红色令咒的右手握于胸前,少女御主深吸一口气,高呼道:“以令咒之名!接住我!”

“.....啧。”

藤丸立香闭上眼的一瞬间,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声,紧接着被寒风包裹的身躯坠入一个柔软馨香的怀抱,守护住她的人将她的头往胸口按了按,另一只手从膝盖下桎梏住她的身躯阻止其乱动。

藤丸立香在这宛如被阳光炙烤过的棉被香气里安定下来,她顶着风刃仰起头想看清来人的面貌。

首先落入眼里的是一道埋在领口下的精致锁骨,连接着修长白皙的颈部,再往上,藤丸立香注意到了一对藏在发丝间极为艳丽的宝石耳钉。

对方像是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缓慢低下头,藤丸立香这才看清前者清隽俊挺的五官,她在心里立马修正了先前的评价。

真正艳丽的哪里是宝石耳钉,应该是那一双像蝮蛇般优雅绮丽的眼睛。

瞬移而来的卫宫佐千代皱着眉头,垂眼俯视眼前有着熟悉容貌的高中生质问道:“喂,你们迦勒底这么不靠谱的吗?”

藤丸立香闻言却露出太阳般爽朗一笑没有多言,默认下这场冒险至极的行为,乖乖抓住了她的襟口。

“.....”感受到胸口压下来的触感,卫宫佐千代噤声了,不知为何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救世主少女产生了不可匹敌的想法。

所以这也是个麻烦的天然对吧?

佐千代叹了口气,望了眼脚底逐渐清晰的地面,眼中光芒一逝。

“以太魔术·廊!”

高速咏唱完成,空间魔术发动——以自身为起点与目视范围内任意坐标两点连接形成空间连廊,再同时发动牵引达成瞬间移动。

两人毫发无损地落地,卫宫佐千代下一秒嫌弃的把人理之光丢到一边,蹙着眉头看着她。

橙发的御主眨着眼望着女孩,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那个,你是从者吗?”

从个屁,卫宫佐千代努了努嘴,哼了一声。

藤丸立香似乎从她的态度里知晓了答案,摸着头发,福至心灵道:“所以果然你也是魔术师吧,真是奇怪,这里难道不是魔术被取缔掉的世界吗?”

佐千代听到稍微有价值的话才觑了她一眼,吐出一口热气,娓娓道来:“魔术和魔力确实在这个世界的发展中被剪裁掉了,这里的神秘侧主要是从人类感情里提取力量,和你那边的体系完全不同,但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可以通过迦勒底那端汲取魔力吧?”

她上下打量这位人类最后的御主,啧啧称奇:“果然和传言一样普通。”

藤丸立香闻言并未有任何负面情绪产生,眉眼弯弯,笑容始终不含阴霾如高悬于天际的小太阳:“对吧,身为普通人居然能和那么多英雄产生羁绊,我果然超级幸运!”

“....不是,背负世界命运这种事不应该说是倒霉透顶吗?”

“一开始好像也有这么想过,”立香摸着鼻子讪笑道:“但比起压力和痛苦,我觉得被大家簇拥陪伴过来的幸福要远胜那一切...虽然也失去过非常重要的伙伴...但相遇带来的那份快乐却是真实的。”

“被那些伟大的人期待着前行,注视着前进,这样的我虽然资质平庸,但也因此拥有了勇气,我无论如何都不该让那些人失望。”藤丸立香蜜糖般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出了前者的面容,干净而透彻,藏匿在她纤细身躯之下的人性和灵魂的韧度,远不是肤浅地从外表和天赋上能简单评判的。

花曝于强风而易折,但无论多么脆弱,能扎根在岩石之中的,也只能是花朵。

人的伟大在于他们所向披靡的勇气和生生不息的希望,卫宫佐千代在今天见识到了。

真不愧是一个电话能叫来百号英灵的救世主啊,藤丸立香无疑是个在人格魅力上一骑绝尘的可怕家伙,卫宫佐千代愣怔着看着她,不一会儿捂着脸低低地笑着。

糟糕,要栽了。

她不是一直都最喜欢这种麻烦的天然的吗?

等卫宫佐千代终于捂着肚子笑够了,藤丸立香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没有做自我介绍。

“抱歉抱歉,因为总觉得是熟悉的人,所以都没有来得及说明,你好!我是人理存续保障机构·迦勒底的御主,藤丸立香。”

佐千代揉了揉眼睛,好笑道:“说起来我看你这张脸也莫名熟悉,简直就像是性转的我的弟弟,初次见面,我是卫宫佐千代,在你到来之前,是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魔术师。”

“什么嘛,性转的弟弟这种形容很微妙....嗯?你说你姓Emiya?又是一个Emiya啊。”

佐千代诧异道,“怎么?迦勒底很多卫宫吗?”

立香摊了摊手无奈道:“这个就说来话长了,一言摡之,就是满门英烈卫宫家,说起来你是不是有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姐姐,总觉得见过佐千代更成熟的样子呢?”

“没有哦,”卫宫佐千代摇了摇头,她想着对方的话,那所谓迦勒底的卫宫家应该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才对,毕竟自己原世界的父母和弟妹都只是会一点魔术平平无奇的普通人。

“好吧,其实我也不怎么记得她就是了,”藤丸立香点了点下巴,忽然想起了重点,连忙掏出那张诡异的照片,指着说:“请问你认识这个地方吗?”

卫宫佐千代探过头,目光逡巡在那座透着死气的阴森大宅上,这种古老的建筑看规模和样式不太像是能留存至今的,更像是昭和时期前的风格,但那门襟上贴满的血色符文又让她隐隐生出违和之感。

她看了半晌,确定自己不曾认识,刚想出言否认,心口却没来由一疼。

佐千代表情不动声色,脸色却不受控制变得煞白。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心思缜密的藤丸立香立刻察觉前者气息突变,不由出言关心道。

她挥了挥手示意无碍,哑着声询问道:“我没有见过这个地方,虽然出于理性判断这不是现实里的建筑,但也不能排除有结界术伪造的可能,所以迦勒底的御主,你来此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为了回收圣杯,解决这里的特异点吧。”立香摸着脸颊,笑容清爽。

“.....圣杯?你说这个没有魔力的鬼地方还有圣杯?”

“哈哈...呃...嗯!”

再三被肯定,卫宫佐千代心如死灰。

你妈的,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破痰盂就不肯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