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邵承就没有打算隐瞒过自己戴着对戒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单手插/在口袋里比较自在,当需要去指一指黑板的其他位置时,他的左手就从口袋里抽了出来,直接点到了那深绿色的黑板上。颜色的对比让他的手显得白了不少,而更明显的则是那一晃而过的银色戒指。教室里的人都忽然沉默了一瞬,刚才还在讨论着的姑娘们也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些试探性的声音冒出来——
“承哥手上那个……是戒指吧?”
“戴在无名指?”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承哥……已经,结婚了?”
她们都还只是大一的学生,连恋爱都没谈起来呢。现在猛的发现自己院系最帅最有能耐也最学霸的系草可能已经结婚,所有人都是诡异的沉默。男生们虽然没这么在意承哥的恋情,但看到那枚戒指,也都睁大了眼睛互相看了一眼。
讲台上,贺邵承终于和老师讨论完了这个公式的理论推导,放下了那只粉笔。
用完粉笔,他的指腹上就沾了不少石膏灰尘,颇有些麻烦。之前站在黑板前,他也吸了不少粉尘进去,心里其实不大喜欢这种环境。或许以后,等公司发展起来了,他也可以在数字化教育这个方面努力努力,听说不少教师都因为长期吸入粉笔的灰尘而引发了一些身体疾病……
他一边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大脑里则是一边涌出了许多新的想法。
开始做互联网产业之后就是如此,他的新想法越来越多,但实际却得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前推进。贺邵承又勾了勾唇,想起了在另一个教室的么儿,不禁有些好奇对方此刻正在做些什么。他在椅子上坐下,左手也搭在了课本上,随意地翻阅了一下。
身后,一个稍微大胆一些的男生戳了戳他的肩膀。
“嗯?”
“承哥……”对方笑着搓搓手,全班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这里,就听等着承哥怎么回答呢,讲台上的老师已经没人理会了,“你左手,那是……”
“嗯?这个?”贺邵承笑了,心情十分愉悦,还抬起手给他看了看,“婚戒,我和我爱人求婚成功了。”
班级里又是一阵沉默。
姑娘们抿着唇,心情复杂,只有之前那个女生是心里有数的,只小声说了一句“果然”。而男生们就诧异多了,一到下课赶忙过来围住了贺邵承:“操啊!承哥,你动作也太快了!这就已经求婚了??”
“我们还没见过你女朋友!!”
他们都没往别的方面想,只觉得贺邵承真是动作迅速,一个个都嫉妒得牙痒痒。但又能怎么样呢?人家贺邵承长得高长得帅,成绩好又有钱,这他妈就是活生生的白马王子,钓妹子不能更容易啊!
贺邵承只是低笑。
他还要去接自己的么儿,因此也没有在教室里和同学聊很久,接着就收拾了书包,去了楼上另一间教室门口。陆云泽后来一直趴在桌上睡觉,听到下课铃声才醒,揉揉眼睛把书包收拾好,还坐在那里等着他来接呢。
这会儿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就只有他一个。看到贺邵承的身影,陆云泽才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来好晚呀……”
“刚才被围住问了戒指的事情。”贺邵承的嗓音还带着一点愉悦,“他们不放我走。”
手指上的戒指自从那一天戴上,他就从没取下来过,而且似乎这辈子都不打算再取下来了。陆云泽听着他的解释,耳朵尖就不争气的红了。虽然和贺邵承已经完全在一起,订婚这种事情都偷偷摸摸地做了,可和班上同学坦白……他,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我……我就不好意思给他们看。我们系也好多人认识你,他们看到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陆云泽抿抿唇,小声地嘟囔,“这个事闹大了,学校层面不接受怎么办?”
现在才1996年,整个社会对同性恋的态度都还不怎么好呢。
贺邵承也皱了皱眉。
他一边帮么儿拿过背包,一边陪着他从楼梯往下走。陆云泽还是有点谨慎的,始终都把左手微微掩着,确保别人不会看到。也不是他不愿意和贺邵承公开,现在公开了,万一他们两个直接被开除了可怎么办?
贺邵承沉思着,走到轿车旁才忽然顿了顿:“这样,以后戒指就我戴着。么儿,你的戒指挂在脖子上,和平安扣放在一起。”
“啊?”和平安扣放在一起……
陆云泽想了想,总觉得有点奇怪。但……这已经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办法了。
那枚平安扣他也戴了好几年了,如今养得又白又细腻,就和他的肌肤似的,还真的舍不得拿下来。
“噢,行,听你的。”他点了点头,上了副驾驶座,一坐下来就揉了揉自己的腰,“不过马上去公司就不用担心了,晚上再摘下来好了。”
“嗯,身体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贺邵承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垂着眸认真地凝视着么儿,并没有着急发动汽车,“今天早上帮你看,后面已经恢复了……那老中医的药确实有点用。”
陆云泽面孔一红。
早晨他还睡着呢,贺邵承就过来给他看情况,趁着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把睡裤扯到了一旁去,简直羞得他能钻到地缝里。耳朵尖更红了一点,就像是凉菜店里卖的红烧猪耳朵,“你,你说什么呢!趁我没睡醒的时候乱来!”
贺邵承只是低笑。
“不过……那药,确实有点用。”陆云泽吸吸鼻子,特别不情愿地承认了。这药岂止是有用,以后还要更有用呢!上辈子头一回,他又是发烧又是拉肚子,弄得一个星期身体都恹恹的,现在有了药,才一个整天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就是,腰还有点酸……你弄太久了。”他轻声埋怨着。
贺邵承从善如流:“好,那下次换一个不腰酸的姿势。”
被身边的么儿瞪了一眼,他唇角的笑意反而更明显了几分。
两个人驱车去写字楼,刚好到中午用餐的时间。也连着四天没来上班了,公司里的人看到老板进来,拿着盒饭的动作都迟钝了一下。贺邵承知道自己是让他们紧张了,摆摆手嘱咐继续吃饭。他们几个人也有专门吃饭的一间小讨论室,此时王/毅伟、李良生就坐在里面,正等着他们来呢。
“呦,终于来上班了?”王/毅伟笑了笑,刚拆开自己那份盒饭,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筋骨,“几天见不着你们两个,还有些不适应。”
贺邵承牵着么儿的手,陪他一起在位置上坐好,两份盒饭也已经整整齐齐的放在面前。彼此的手终于松开,李良生帮着把冲泡好的汤端过来,陆云泽道谢着接过了。他这样一抬手,银戒就很清晰地露了出来——
李良生瞪了瞪眼睛,又看向贺邵承的左手——
“哇靠,承哥,你们两个……?”
贺邵承正是心情好的时候,谁来问他一句戒指的事他都能露出笑来:“嗯,这几天就做这件事去了。”
“我和云泽订婚了。”
陆云泽在一旁拆开了一次性筷子,耳根已经烫得不行,能直接煎鸡蛋那种。他有些羞赧,没贺邵承这样大胆,在边上就抿着嘴唇不吭声,认认真真地拆开自己的快餐盒。而王/毅伟则是抬了抬眸,扫了一眼那一模一样的对戒。
还来的真的。
“可你们两个现在也不能办婚礼吧?私下订的?”他对国内环境也是了解的,一边吃着午餐一边打趣,“你们两个家里肯定还不知道。”
“嗯,是暂时还没说。”贺邵承心里都有计划,“姥爷年纪比较大,不刺激他;学校这边暂时也不好太张扬……但以后,总有机会把婚礼正式办起来的。”
“那记得请我喝酒。”王/毅伟又笑了一声。
这个话题就这样简单揭过,贺邵承也拆开了自己面前那份盒饭,从么儿那里拨过来三分之一的米饭,接着又把他不喜欢的几个菜夹过来。陆云泽有些饿了,他就把自己的狮子头又分了一半过去,总之这种下意识的照顾都能闪瞎人眼。
王/毅伟是个工作狂人,在国外见多了各种open的情侣,这点小事还真的没法让他分神;但李良生就不行了,吃个饭都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吃完就赶紧回办公室,抱着他的电脑媳妇谈情说爱。
陆云泽吃饭细嚼慢咽,贺邵承就在边上陪他。
小讨论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贺邵承已经把自己那份都吃干净了。陆云泽还在咬着他分给自己的那半个狮子头,一边吃一边叨叨——
“可惜这个没有面筋,我最喜欢的还是面筋塞肉那层面筋,和肉在一块儿烧了,味道就特别好……”
“嗯,那之后我去菜市场买点面筋回来,做一点塞肉,再跟着放些进去烧。”贺邵承在这些生活琐事上都很照顾自己的么儿,“不过这两天还是不做了,回家吃清淡一点。”
中午已经吃到了红烧的东西,陆云泽目前也不贪了,只是舔了舔自己沾着酱汁的唇角。
那一碗咸菜汤虽然每次都是一样,但喝着也确实很有味道。他端着塑料小碗一点一点的抿了,而在他喝汤的时候,贺邵承则已经收拾了桌上彼此的餐盒,将其放进塑料袋里。
吃完了饭,按照他们平时的节奏,都是直接回到工作岗位上的。但考虑到昨天凌晨,自己都还在欺负么儿……
贺邵承低声哄他:“去休息室里睡一会儿,嗯?现在也什么要紧的事情。‘云聊’目前反响非常好,用户增长的速度特别快。”
“那是不是又要和电信局多租一台服务器了?”陆云泽站了起来,觉得自己的腰已经舒服多了,然而吃过饭之后就是容易困,这会儿就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论坛那边我还想看看,哦对了,还有那家网吧……”
“可以开张了。”贺邵承都将这件事扔到了大脑的角落里,此刻才想起云端网吧目前已经一切就绪,“过两天,挑个吉利的日子,就买几个花篮过去开始营业。”
“嗯,暂时就安排小李过去当网管是吧?也行,你再配一个负责管账的姑娘,我们两个偶尔也得多去看看。”
不过有网管系统帮忙盯着,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就能获得网吧里实时的登录信息,根本不担心新找的会计乱做账本。餐盒扔在了垃圾桶里,贺邵承牵起了么儿的手,陪着他去了休息室。现在其他员工也都有自己专用的折叠床了,最里面的这间休息室就只属于他们两个人。
进屋之后,贺邵承又去隔壁办公间泡了一杯温茶。
他加了点茉莉花进去,办公室和休息室之间现在也打通了,推开中间的门就能直接过去,并不需要到外面的走廊再走一圈。他刚想要喊么儿再喝两口水,毕竟刚才的汤比较咸,只见陆云泽已经躺在了床上,抱着枕头要睡着了。
“贺邵承……你别走。”陆云泽眯着眼睛小声喊他,“陪我。”
他的身体还没缓过劲呢,这个罪魁祸首可不能扔下他一个人跑去工作。
贺邵承笑了笑,“嗯”了一声,放下水杯后也跟着躺了下去,伸出胳膊让么儿枕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样的姿势正是陆云泽喜欢的。
他完完全全地蜷缩在贺邵承怀中,那微微泛着酸楚的腰背也正被一只大掌抚摸着。时间还早,公司里事情也不多,所以他们才敢这样放松地休息。陆云泽垂下了眼帘,在睡着之前还和对方叨叨了两句。
“办公室里其他人……午休了没?”
“按照规定是下午两点才上班。”贺邵承制定的企业规则也很人性化,就是早上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半,工作七个半小时,超出的时间都算加班,“我看女孩子还是会睡午觉的。”
“嗯,让他们都多休息休息,不要太拼命,之前两个开发组都在熬夜通宵……我都以为他们是在比哪个组加班加得晚。”
陆云泽在他怀里蹭了蹭,眉心上也感觉到了一点湿润,是贺邵承过来啄了一下。
“我会提醒他们的,我们的企业文化是健康优先。”
他抱住了自己的么儿,安静了片刻后怀中就传来了小呼噜声。
其实陆云泽只是张着唇在那里呼吸,大约算不上呼噜,轻轻的鼾声十分可爱,让原本不困的贺邵承都生出了一点点睡意。他搂着怀里的人,跟着闭上了眼睛,休息室的窗帘也帮他们遮去了外面的阳光。虽然是打算睡了,但脑海里却跟着浮现出了一点画面。
或许……可以这样。
么儿的腰就不会那么酸了。
他们也没贪睡,一点五十的时候就起来了,喝点水洗把脸,接着就坐到了办公室里,认认真真地开始工作。一个下午过得颇快,只是稍微讨论讨论方案就到了该下班的时间。
贺邵承看了一眼时钟,五点了。
“好了,就这样吧,我要回去了。”他和王/毅伟坐在一起,简单地设计了一下云聊之后的内置娱乐功能,“你也别加班,六点之前走。”
“现在还没到时间。”王/毅伟喝了口咖啡,还十分有精神,“你今天怎么走那么早?”
“回去煎药。”贺邵承笑了一声,回答得言简意赅。
对方挑了挑眉:“煎药?中药?谁生病了?”
“嗯,么儿的肠胃要调理一下。”他神色不动,十分坦然,将文件保存好之后就站起了身,“好了,我先走了,记得提醒你们组的人不要加班。”
陆云泽跟紧论坛的事情,这会儿正在李良生那边和策划人员谈着,根本没意识到时间的流逝。贺邵承来喊他时,他还怔了一怔,像是发呆的小兔子一样。李良生虽然还很想继续讨论,但和承哥抢人他也是真的不敢。他就看着陆云泽被牵着手带走了,然后再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明明才五点!
陆云泽有些迷糊:“这么早就回去了?”
“嗯,回去了。”贺邵承收拾了一下彼此的东西,拎起背包后就陪着他走出办公室,乘坐电梯下楼,“家里菜还有,但么儿你有什么额外想吃的吗?我们可以去带一点。”
“去凉菜店看看吧……”陆云泽被转移了话题,也没多想。
他和贺邵承一直牵着手走到停车场,上车时才终于分开。菜市场就在他们家洋房附近,过去一趟也很方便,十来分钟就拎了两个小菜出来。他中午吃得饱,晚上倒是挺想喝粥的,贺邵承便又给他带了一点鱼片回去。
安静了一整天的洋房终于有了声响。
贺邵承走进厨房,拿过围裙系在腰上。袋子里的鱼片被他放进水槽里冲洗,而与此同时,一包中药也拿了出来,正在往砂锅里添水等得着炖煮。
陆云泽上楼换了一套轻便些的衣服,下来时药就已经煎上了。他的面孔猛的一红,终于意识到为什么贺邵承今天要提前半小时走了。
“你……”
那根玉正放在一旁,等待着药渣加进去第二次煎煮。
“嗯。”贺邵承抿唇低笑,哄着面前开始害羞了的么儿,“这件事应该和健身一样,第一次腰酸背痛,之后就会适应了。么儿,乖……我们再来一次。”
陆云泽绯红着脸颊,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粥炖好了,他和贺邵承一起吃晚餐,厨房里则换了一个黑色的砂锅,正在炖煮着第二次的药渣,将剩下来的药性都炖到玉/势里去。吃完了晚餐,他先上楼洗澡,贺邵承则在楼下将碗筷都洗了,还去收拾了一下彼此昨天的衣服,该熨烫的就熨烫一下。
洗完澡的么儿浑身都带着一股水汽,抿着唇从浴室里走出来。他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看到贺邵承时还又扁了扁嘴,特别不情愿地凑上去亲了一下对方的唇。
“那我……先回卧室了。”
“嗯,我马上就来。”贺邵承低笑了一声。
药玉也已经煮好,今天做的准备早,因此当他也冲洗完时,药汤和药玉都能够直接拿上楼了。至于养护的膏药也已经放在了床边,整整齐齐的,一个一个等着使用。
药汤上面还盖了一个盖子,免得灰尘落了进去。
贺邵承终于关上了门。
“么儿。”他的目光暗沉了下来,凝视着坐在床上的么儿,只觉得对方就像是刚从窝里抱出来的,出生没多久的小兔子。
现在,他这只已经长大了的狼崽子,要把兔子一口一口的吞之入腹了。
陆云泽咬着唇,终于伸手和他抱在了一起。
“你别闹太久……明天虽然没课,但……但也要去公司的。”脖子上的疤痕被亲吻着,陆云泽说话都带着些低喘,“而且,万一……我又不舒服……”
“那就不去公司。”贺邵承顺着他的下颌线,已经啄到了那白嫩的小耳朵上,“我在家里陪着你……么儿,乖……”
陆云泽吸吸鼻子,只能乖了。
他搂着贺邵承的脖子,在承受亲吻的同时也会去啾一啾对方的面颊。两个人的爱意是完全对等的,并不存在谁更付出这种说法。面孔被亲吻了一遍,唇瓣也最终触碰在了一起。贺邵承用指腹轻轻抚摸着么儿的面颊,心口都充满了暖意。
他的么儿……或许嘴上会嘟囔,埋怨;偶尔生气了也会扁着嘴……
但实际上,乖得很呢。
药膏盒子被打开,贺邵承也没有每一次都从中央往下挖,而是平整的从边上抹去了一层。药膏触碰到温热,又被指腹来回揉搓,很快就融化了开来,变成如水一般,但又更黏腻一点的透明粘液。
陆云泽咬住了一点枕头套,眉头也不禁蹙起。
太乖的小白兔,最终就是被大灰狼吃个骨头都不剩的下场。
他想着要早点休息,但实际上也没能休息早,被抱着喝药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困得要睡着了。药汤喝下去,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起效,但搭配着药膏,陆云泽是真的觉得舒服了不少。
那药膏是凉的,里面大约有不少类似薄荷的成分,总之一涂上去,持续地释放着凉意,帮他缓解热辣感。而那根小玉此刻也在滋养着他的身体,大约是上辈子经历的多了,此刻他也感觉不到什么不适,直接就抱着贺邵承的腰睡了过去。
但第二次品尝到么儿的贺邵承却还一点困倦都感觉不到。
他太贪心了。
湿润的吻落在了那泛着红的鼻尖上,贺邵承在心里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明知道么儿是遭罪的……
但他还是控制不了。
他并不知道老中医手里的药最终能够完全解决这些问题,此时的他们只是才刚刚开始,总要有这么一点受罪的过程。卧室的灯已经关了,贺邵承就垂着眸,在黑暗之中凝视着怀里的人,身上的一团火焰似乎又一次燃烧了起来。
要是能够由他来代替那一根玉……
贺邵承深吸了一口气,逼迫着自己闭上了眼睛。
他虽然不困,但其实真的到要睡觉的时候,他此刻又能很轻易的入睡——原因无他,只要么儿在怀里,贺邵承都能睡得舒服。过去的几年,他的胳膊都是给么儿当做枕头压着的,或许第一次第二次时还会觉得发酸,如今早已习惯,此刻也正给对方压在脑袋下面。
热乎乎的侧脸贴着他的臂膀,也怪不得陆云泽总是要催他将腋毛清理掉,因为以这个姿势,他就是直接蹭在贺邵承的咯吱窝那儿的。
两个人以熟悉的姿势搂抱在一起,陆云泽已经入梦许久了,呼吸都十分平稳。
贺邵承闭着眼睛,又微微地勾了勾唇。
起先,他并没有做梦。
他很少做梦,真的很少,通常都是一闭眼一睁眼直接到天明,所以睡眠效率也非常高。平时陆云泽还在揉着眼睛嘟嘟囔囔没睡够的时候,贺邵承已经浑身精神,还能下楼去打一套拳。
然而后来,当天色开始逐渐亮起,再过一两个小时就到该起床的时候——
贺邵承的眉头紧紧地皱起了。
意识仿佛被拽入了旋涡之中,也容不得他多想,容不得他去思考,总之一瞬间,他就已经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公路。这个环境十分陌生,陌生到贺邵承可以确定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嘀——嘟——嘀——嘟——”
听到这个声音,他不禁疑惑了。
救护车?
真的是几辆救护车,救护车的车前开了远光灯,此刻在路边停下,整个环境就明亮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些场景,身处梦中的人也很难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车上下来,拿着手电筒来回搜寻。
“是在这里吗?”
“看看下面呢?”
贺邵承很想走过去问一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然而在这场梦中,似乎根本没有他“贺邵承”这个人,更不要说参与进其他角色的对话了。
他俯视着一切,当手电筒的光往山崖下照去时,才跟着看到一辆黑色的SUV。
车牌数字颇为吉利,又是6又是8,显然这辆车的主人非富即贵。但是车标他又并不认识——中央一个“B”,两侧是如羽翼一般的翅膀。这么一辆陌生的车出了车祸,贺邵承心情凝重地盯着,莫名感觉事情不怎么好。
这样滚了下去……滚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快一点……快一点下去,把人救出来!
但这群医护显然没有下去的能耐,之后又是打电话联系吊车,甚至联系了消防队的队员过来一起帮忙。车子是滚到了山腰的位置,无论是上去还是下来,都困难重重。但目前显然还是以救人为先,等到消防队员过来了,才系着绳索开始往下走。贺邵承跟着在上面等待,心脏居然跳动得一下比一下剧烈。
他在跟着紧张。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他根本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他也不认识这辆车。
“出来了!”底下的消防队员高喊了一声,几个人协作,终于从敲碎了的车窗里拉出了一个人。此时天已经亮了,但距离太远,贺邵承也只是隐约看到了一个穿着衬衫长裤的削瘦男性。然而就算如此,他的脊背还是一瞬间冒出了一层的冷汗。
躺在床上的贺邵承已经下意识地收紧了搂抱着么儿的胳膊,让陆云泽一下子连呼吸都做不到,在他怀里又蹭了蹭才舒服了一点。
虽然距离很远,还有树木遮挡,他看不清具体的情况。但人和人相处久了,就算是一个简单的背影,都能立刻认出对方来。贺邵承的心情很慌乱,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那个身影会那么像他的么儿……
心脏的跳动更加沉重,更加不安,仿佛是在等待刀锉落下的囚犯。
青年被放到了担架上。
他的身体很软,已经丧失了属于自我的意识,身上还沾着斑斑血迹。贺邵承只觉得自己根本无法再呼吸了,心口疼得像是被紧紧攥住,要直接捏到爆炸一样——
这……就是他的么儿!
眼眸死死地瞪大,贺邵承不可置信地看着,尤其是当陆云泽被送到上面,他可以看清对方的面孔时。巨大的痛苦从大脑深处涌出,他还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已经下意识地把这一切当做了真实。贺邵承从未这样癫狂过,但他此刻只想嘶吼。
救救他!救救他!!
一群医生已经围了上去。
“目前就只能拉出这一个,另外一个已经……”上来的消防队员摇了摇头,“肯定不行了。”
“也没脉搏了。”医生将手放在了青年的脖颈处,仔细地感受了片刻,“开始心肺复苏。”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救上来就没有呼吸心跳的人基本没有再活过来的机会;但出于对每一条生命的尊重,护士们还是开始进行心脏按压。
贺邵承看着这一切,悲恸地几乎跪地痛哭。
这股切身的痛苦让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梦,真实的那个自己还正搂抱着前一夜刚刚疼爱过的么儿。整个身体——尽管在目前的环境里,他并没有任何身体,但他依旧感觉到了锥心之痛。他一直放在心尖疼爱的人,一直小心翼翼护着的人……
怎么会?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么儿!!!
贺邵承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只要陆云泽能活过来,就算要拿他的这条命他也甘心。然而无论他如何祈求,医护们在按压了半个小时后,也最终放弃了抢救。
“没有用……救不回来了。”一个医生过来宣判了青年的死亡,“但他身上也并没有任何致死性伤痕,都只是细小的擦伤而已……”
“怀疑心脏骤停。”
生死是每天都在发生的事情,医护虽然也很惋惜,但他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消防队员还在下面继续努力,但此刻就只能采用吊车将事故车辆完全吊起。贺邵承怔怔地看着他的么儿被盖上一层白布,送到了救护车的车上——
一束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射了进来,贺邵承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他没有忘记那一场梦,相反,还记忆十分清晰,连每一帧的画面都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之中。刚从梦中醒来,他甚至都无法分清现实和虚幻,那股刻骨的疼痛还徘徊在心口。直到他看见了面前还酣睡着的么儿,感受到了那股融融的暖意,贺邵承才一点一点地回忆起了昨夜的事情。
刚才的……都是一场梦。
他昨晚和么儿又亲昵了一次,两个人接着就抱着睡觉了。
没有什么SUV,也没有什么陌生的公路。他的么儿还好好地睡在这里,身体健康……
积压在心口的那股浊气终于一点一点的吐出,贺邵承又下意识地搂紧了一点怀里的人,这才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面孔有些微凉。
他抬手摸了摸——是泪。
他……在做梦的时候,哭了。
尽管情绪已经平静,他已经回归了现实;但那一场梦太过清晰,太过印象深刻,贺邵承始终皱着眉,连呼吸都比平时要粗重许多。陆云泽被他抱得太紧了,此时就有些不舒服的哼哼了两声,软绵的手还在他的胸口稍微推了推。
贺邵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胳膊收得太过,赶忙将么儿松开一些。怀里的人又舒服了,继续枕着他呼呼的睡觉。
“么儿……”
他伸手过去,轻轻地摸了摸陆云泽的面孔。
是温热的。
没有血渍,也没有那吓人的苍白……
他只是做了一场,自己吓自己的梦而已。
尽管理智这样定性了刚才的梦境,但贺邵承的本能却在告诉他不对。他平时根本不做梦,如果按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规则,他白天也根本没有思考过任何车祸的事情。他明明和么儿刚刚求婚成功,就算是真的想梦什么,也该去想一些有关婚礼的事情才对。
他抿起了唇,神色颇有些难看。
陆云泽依偎在他怀里,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被贺邵承亲吻了起来。
每一次亲昵之后,他都能睡很久很久,毕竟亲昵这件事和健身差不多——要消耗很多体力的!一整夜都嗅着贺邵承的味道,他本来睡得很踏实,而此刻嘴唇却被轻轻地啃咬吮吸着。陆云泽不满地“呜”了一声,可眼皮又睁不开,嗓音也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气。
玉被抽掉,他还以为贺邵承只是要起床了,等会儿说不定还要去弄点早餐给他。然而贺邵承却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以自己替代了那药玉。
“么儿……”
他看到了怀里陆云泽错愕的表情,又一次吐出心口的郁气。
他的么儿就在这里,哪里也没有去。
今天是没课的,两个人按照道理应该往写字楼去,好好地上班一整天。然而贺邵承这样的“确认”让陆云泽到早晨十点才艰难地起床了,一边刷牙一边忍不住地暗骂贺邵承这家伙混蛋,禽兽。贺邵承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此时便在一旁,帮着么儿把温水什么的都准备好。
“来,擦擦脸。”他已经绞好了毛巾,直接就给陆云泽擦了擦那张泛着点粉的面孔。
陆云泽扁扁嘴,刚想嘟囔他几句,却忽然发现贺邵承今天的脸色不大好看。
他天天都和对方在一块儿,什么细小的表情都别想瞒过他,尤其贺邵承前两天还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就忽然绷着脸,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一样。可他们两个也才起床,能有什么麻烦事呢?
他眨了眨眼睛,伸手过去摸了一下贺邵承的面孔。
“怎么啦?”嗓音带着些软,陆云泽的语气也很温柔,甚至有一点点担心,“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
贺邵承动作一顿,没想到自己会表现的这样明显。
“嗯……是有点。做了一场噩梦。”他也给自己擦了一把脸,“没事,么儿早饭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噩梦?
陆云泽愣了愣,因为他也知道贺邵承是基本不做梦的。什么样的噩梦能让对方面色难看到这种程度……?
他本来还以为贺邵承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禽兽,昨晚欺负过了今早还要接着欺负。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贺邵承他……是在用亲昵在证明。
“噩梦只是噩梦而已。”陆云泽也没有询问具体的内容,只是伸手抱住了贺邵承,主动在他怀里蹭了蹭,接着又过去亲吻了一下对方的下巴。柔软的嘴唇触碰到了一点胡渣,虽然贺邵承有经常清理,但胡子毕竟不是连根拔起,蹭着也还是能感觉到那细密的感觉,“来,抱抱,抱抱就好了。”
贺邵承深呼了一口气,紧紧地搂住了自己的么儿。
“嗯……抱抱。”
他深吸了一口么儿身上的气息,心口又泛起了一点暖流。
陆云泽虽然比他矮,也比他瘦,搂抱着的时候都能被贺邵承完全环住,但他此刻一边仰头啄着对方的下巴,一边轻轻地伸手在那脊背上抚摸着,像是安抚一个受了惊的孩子一样。他嗓音温柔地低喃着“没事”,贺邵承紧绷着的肌肉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低下头,将面孔完全凑在了陆云泽的脖间。
彼此之间是谁在安慰谁,再明显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没有任何脖子以下or性/心理描写,请管理员不要误锁呀】
【本章没有任何脖子以下or性/心理描写,请管理员不要误锁呀】
TIP:宾利2002年进入中国市场,目前的小贺还没见过宾利汽车。